第13章 賬要一筆一筆算

顧遠航乘坐的飛機在下午五點落地平州國際機場,司機和助理送他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接到一通公司股東打來的電話。

顧遠航沒和對方聊上幾句,臉色已大變,探起身猛拍前排座椅,讓司機轉道去公司。助理在一旁不明就裏地問,“顧總,您不用先回家休息一下嗎?”

顧遠航神色暴躁,吼了一句,“你他媽閉嘴!”

年輕助理吓得一抖,縮在座位裏不敢再言。

顧遠航下了商務車,迎着一片下班的人流,乘坐直達電梯上到自己的辦公樓層。沈卓帶着四個保镖,已在那裏恭候他多時。

鴻聲貿易經過數月的暗中收購,已從兩位長江實業的老股東那裏購走40%的股份。加之長江實業近年經營不善,即将資産重組的消息鬧得人心惶惶,不少散戶擔心利空消息會重挫股價,紛紛對外抛售,鴻聲則趁機從中大量購股,穩步增持。待到顧遠航獲悉消息,鴻聲貿易已在長江實業持股超過50%,一躍成為公司的最大股東。

這并非一場巧奪天工的收購案,鴻聲就勝在錢多手黑,不到一年的時間,生生架空了顧遠航。

顧遠航被一臉蒙圈的秘書領進會議室時,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形容陌生的沈卓坐在長桌一頭,身後環伺四個高大冷峻的黑衣男子;而原本屬于他的兩名親信,則在一旁陪着沈卓聊天,他才猛然醒悟過來,這一次是徹底塌天了。

顧遠航本是資質平平的二世祖,從父母手中繼承了公司,後又倚靠周家的扶持在平州本地混得風生水起。盡管近些年的業績不如從前,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從沒想過自己竟會遇上這種惡意收購的業內競争,更想不出有誰會把自己這間公司當衆眼中釘。

沈卓什麽解答也不給他,只對他說,“我們大老板在樓下等你。”

說着,面色從容地站起來,踱步到窗邊,指了指大樓側面停着的一輛黑色轎車,“顧總自己下去和他談談吧。”

顧遠航剛才急急匆匆上了樓,現在又被支使下去見什麽大老板,他本來脾氣就臭,這時覺得自己被沈卓耍得團團轉了,嘴裏罵罵咧咧,上來就要推人。卻被沈卓身後的一名保镖出手神速地截住,繼而反剪着他的手,逼得他龇牙咧嘴地叫着,“痛痛痛...快松開...!”

沈卓還是一臉雲淡風輕,眼看着顧遠航被保镖拖着一路痛呼,與自己已經隔出五六米遠,這才擡手叫停保镖,又說了一次,“我們大老板沒什麽耐心,你要再不去見他,只怕長江實業就要敗在你手裏了。”

顧遠航氣得七竅生煙,想要通知律師過來,回頭一看就連秘書也沒了蹤影。那兩位昔日的親信還在落井下石,“顧老板,今時不同往日了,您還是識趣一點吧。”

顧遠航根本無計可施,陰沉着一張臉又從直達電梯下了樓,走到黑色輝昂車邊時,司機從駕駛座跑過來,給他開了門。

他又氣又怕、心裏沒底,低探着身,想看一看車裏坐着的究竟是何方神聖。那一張側臉轉向他的一瞬,顧遠航整個呆住,一股寒意順着後脊竄起。

周朗夜面沉如水,冷眼看着他,叫了一聲,“舅舅,好久不見。”

平州的初夏多雨。傍晚的城市陷在一片水氣氤氲之中,直叫人心裏惶惶不安。

顧遠航雙手攥緊成拳,沉默地坐在轎車後排,看着車窗外恍惚難辨的街景和那些面目模糊的路人,一時間竟有種跳車的沖動。

周朗夜平聲說,“今天是我母親的冥誕,你還記得嗎?”

顧遠航幾不可察地抖了抖,沒有吭聲。

他們正在去往城北墓園的路上,這時适逢交通晚高峰,此行至少一小時。顧遠航只坐了十幾分鐘,便覺得車內冷氣形同虛設,自己身上說不出的悶熱難熬。

轎車行至一個路口停下,顧遠航終于忍不住開口,試圖緩和氣氛,“你剛回來平州,不清楚周家在這裏勢力。要有什麽困難,舅舅是可以幫你的。”

周朗夜卻不理他,過了良久,才問,“你知道顧婵是怎麽死的嗎?”略一停頓,又說,“你不知道。”

顧遠航哆哆嗦嗦,不忘替自己申辯,“我沒有害死她……”

周朗夜并不看他,仿佛他都值不得自己的一眼,“是,你只是把她送到了周澤的床上,盡管她那時還是個不到20歲的大二學生。”

話說到這裏,場面已經很難看。

顧遠航又怯又惱,不甘被周朗夜一個小輩挾制,終于揚聲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次回來是替顧婵報仇的。先拿我開刀是吧?周朗夜你太天真了,你自己還冠着周家的姓呢!”

他轉頭見周朗夜毫無反應,又憤憤道,“在平州的地界,向來是周氏一家獨大,你有本事沖着他們去呀?照着我這個軟柿子捏算什麽本事!”

周朗夜不疾不徐,淡淡掃他一眼,“別着急舅舅,賬要一筆一筆算,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地做,是吧?”

顧遠航還在分辨他話裏的含義,周朗夜從手邊的文件袋裏掏出幾張照片扔到他面前,“你去日本私會情人,出手就是愛馬仕的鉑金包,一晚總統套房30萬日元,舅媽她知道嗎?”

繼而又扔出一份文件,“顧嘉快結婚了吧?如果讓男方發現她曾經吸食大麻被捕,還是你暗地裏花錢買通關系把她放出來,你猜猜他們會不會願意再娶你女兒?下次彙款別用對公賬戶,每一筆流水都清清楚楚。”

最後抛出的則是一個小巧U盤,“背着周澤在外面做短貸公司,打的是法律擦邊球,借的卻是周氏的名號。如果周澤知道你這個小舅子這麽人心不足,你們還有沒有來日方長?長江實業下一輪的融資,恐怕你是沒法給股東交代了。”

顧遠航四面楚歌,臉白如紙。周朗夜不聲不顯,教他做人。

轎車還在雨霧中穿行,雨刮器發出令人郁躁的悶響。也不知過了多久,顧遠航低着聲說,“朗夜,有事好商量。”

墓園也快到了,那些灰白的石碑伫立在成片的山原間,透出一種詭異瘆人的肅穆感。

尋常人不會在這種時候前來掃墓,顧遠航下車時腳有些抖,喉嚨梗得發痛,平日裏應酬不斷的手機不知為何這一路異常安靜,連一條簡訊都不曾收到。

他在心裏無端地想,周朗夜才多少歲?至多不過二十七八吧,怎麽竟能給他這樣強烈的威懾。

司機和保镖各撐了一把黑傘,分別站在周朗夜和顧遠航身旁。

周朗夜手拿一把白菊,穿着黑色西裝站在傘下,身形孤挺,說,“走吧舅舅,去看看你妹妹,和她好好說說話。”

作者有話說:

今天雙更,後面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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