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守中迅速找了個姓段的女人結婚,也是湖南人,和他老家是隔壁村的,他工作體面有積蓄有前途,在九十年代算得上鑽石王老五了,即使離過婚還帶着孩子,想再婚仍然不費勁。媒人上門一提就成了,婚後半年女人懷孕,生的是一個女兒,取名叫王絲甜,比段明風小四歲。
我爺爺以前在湖南任職過一段時間,交了幾個同僚好友,王守中的消息就是其中一個伯伯到我家做客時告訴我們的,這些消息淡而無味,是意料之中的,伯伯酒過三巡,卻忍不住要八卦一點不寡淡的,他說:“那個妹坨,啧——嬲腮的喲。”
我媽是南京人,聽不懂湖南話,便問什麽意思?爺爺面色冷凝,說:“王守中新娶的老婆很厲害。”
我媽愣了愣,苦笑了一下:“後爸後媽湊齊了。”
在座都聽出話裏的嘲諷,伯伯立刻尴尬笑笑,用和稀泥的語調替王守中辯解了幾句:“他對孩子還算不錯的,唉,不過…哈哈…哈哈哈…這種事日久見人心嘛,也許…可能…以後也不錯。”我奶奶為這件事愁得睡不着覺,偏偏爺爺不松口,況且王守中是監護人,也不會同意把孩子還回來,奶奶私下囑咐我爸去湖南走一趟,就當給段明風豎一豎後臺,威懾一下後媽。
恰逢元旦長假,我就和爸媽一起去了,對爺爺謊稱出門旅游。
我是獨子,堂表兄弟中又都是哥哥姐姐,只有段明風比我小,因此我隐隐有些激動,塞了一書包的玩具打算送給他,走之前我還特意去找了一趟姑媽,姑媽從秋千上踉跄的跳下來,手忙腳亂解下圍巾戴到我脖子上,羊絨柔軟,沾着她的體溫和氣息,暖融融的。
王守中到火車站接我們,手裏抱着的卻不是我弟弟,他理所當然抱着新出生的幼女,他老婆段女士對我們很熱情,方臉吊梢眼,嗓門特別洪亮,脖子裏戴着一塊明晃晃的金佛,左手翡翠镯子,右手鑽石戒指,通身貴氣逼人,但是她戴着如此沉重的一套首飾,卻絲毫沒有堆砌出雍容的氣質,她和王守中站在一起,像是煤老板的女兒和仆人。
我爸爸一馬當先,在嘈雜的火車站十分做作的掃視四周:“我外甥呢?上廁所去了?”
“他在家。”段女士笑答。
我爸爸倏然瞪起眼看向王守中:“讓他一個人在家?”
段女士搶答:“我媽來幫忙帶孩子,出門的時候他睡着呢,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我爸爸選擇性失聰:“那快走吧,他一個人在家醒過來要哭的。”
段女士繼續搶答:“不會的,都這麽大了不會哭了。”
我爸媽很默契的對視了一下,我爸偏過頭翻了個白眼,我媽皮笑肉不笑接話:“才四歲就不會哭了,那比我家岚岚強多了。”
我一頭問號,我趙易岚是遠近聞名的小霸王,從不輕易掉眼淚,沒想到素未謀面的表弟也如此有種,不愧是我們趙家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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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發現我錯了。
一路上段女士多次好客的說要幫我們提行李,并在我們婉拒後立刻撒手,還反複揉亂我的頭發,用很幼稚的語調對我噓寒問暖,她手又厚又粗糙,我不喜歡。
我姑媽雖然是個女瘋子,卻比她漂亮多了,我冷靜的思考了一下,我還是更喜歡姑媽。
火車站修在郊區,面包車開了好一陣才到市中心,我姑父的新婚房和他新老婆一樣氣派,歐式宮廷風裝修,進門就是一張1:1真人大小的巨幅婚紗照,黑西裝白婚紗,不知道是照相館給夫婦倆粉撲多了還是後期修圖修得面色過于潔白,乍一看黑白無常似的,吓得我一激靈。
在門外就聽見小孩的哭聲,我表弟段明風嗓子都哭啞了,段女士的媽淡定的在廚房關着門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