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另一個天才
小孩的筋骨軟,适應快,沒過幾天,藍山就習慣了體能訓練,走起路來不踉跄了,輪椅也被送回了醫務室。
但藍山還沒得瑟幾天,就笑不出來了。
體能過後上岩壁練技巧,凹石凸石圓石尖石練下來,沒遭過苦難的手掌起了水泡,藍山耐不住,手癢給戳破了,一時間,掌心上出現了好幾個驚心動魄的大血印子。
藍山自己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手心都覺瘆人,更有意識藏起來不給柏舟一發現,但他倆形影不離,一天也就睡覺不在一起,怎麽可能瞞得住。藍山費盡心血瞞了一上午,中午拿飯時疏忽,被柏舟一抓了個正着。
看着那慘不忍睹的掌心,柏舟一臉拉得老長,一下午都生氣地不說話,放了學攥住藍山手腕,一言不發地大步往門口走。
“你要拉我去哪?”藍山跟着他。柏舟一走得急,藍山顧不上路,一絆一絆的,“我手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柏舟一才不信,他拉着藍山的手腕,押送犯人似的在人流中穿行。
他們走得很快,魚一般,輕輕一擺尾便越過叽喳的同齡人。
眼前倏然一高,藍山定睛,兩人已到了家長和學生的分界線,家長們扇着扇子,交頭接耳地眺望校門,如一座吵鬧的森林。家長和學生那泾渭分明的線上,時不時有孩童被家長拉入森林,消失在大樹的交談中。
藍山在“樹林”前有所遲疑,但柏舟一毫不停頓地帶着他“游”了進去。
游魚一頭紮進人群,身高的局限讓藍山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跟着柏舟一在人堆中左右穿梭。
柏舟一是一條靈活又目的明确的魚,他拉着藍山流暢穿出人群,片刻不停地走入藥店。
“您好,請問有藥膏嗎?”柏舟一仰着頭問前臺。
“誰受傷了啊。”店員彎腰,好奇地看着“不速之客”。
“他。”柏舟一把藍山往前一推,說,“攤手。”
他語氣不高興,藍山乖乖攤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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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岩初學者的傷口實在猙獰,店員倒抽一口涼氣:“怎麽搞的?”
柏舟一不說話,藍山不敢說話。
“等一下。”店員快步走到藥架邊,翻騰兩下,拿着藥膏和繃帶回來,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你們……”她捏着藥膏比劃一下,“有錢嗎?”
“多少錢?”柏舟一攥着兜中的月度零用錢,問。
店員報出一個需要他半年零花錢的費用。
柏舟一很成熟地嘆口氣,再擡頭,嚴肅地問:“姐姐,可以借一下手機嗎?”
姐姐被可愛得捂心抽氣,把手機借給了他。
柏舟一采用了“叫媽大法”,大概是因為太過可愛的原因,店員破例允許他先用藥膏後結賬。柏舟一也不客氣地拆開包裝,用棉簽把傷口周邊清潔過後,用新棉簽蘸上藥膏,開始塗抹。
“嘶嘶。”清涼藥膏上手,藍山疼得面目扭曲,條件反射想閃避。但他一動,柏舟一就不高興地“啧”,搞得他身體僵硬又不敢收手,只能痛苦地發出氣音,像一只不太聰明的響尾蛇。
柏舟一手很穩,他一絲不茍地把藥塗抹到傷口上,眉頭卻随着響尾蛇的游動愈發收緊。
等終于抹完,藍山痛苦地收回手,鼓起腮幫子一陣猛吹,一邊吹一邊瞥柏舟一,心想這小子真是....
小小年紀臉都皺成老頭子了。
但總歸是沒哭。
進步了。
想當年,這小子可是看自己摔破膝蓋都會哇哇大哭的。
藍山看着“淡定”的柏舟一,忽然了悟挫折教育的重要性。
有句話說得好,一天受傷一點點,一天給你的竹馬一點小驚喜,讓他在掀開你棺材板時都能淡定如初,最多嘆一句:“哇,摔得比上次還慘欸。”
咔吧!
柏舟一用力把空藥盒壓癟,再卷成團。
明明在幹別的,他的眼睛卻冰冷地盯着藍山。
藍山被看了個哆嗦,又望向那皺巴的紙皮……牙一酸,老老實實坐好。
等潘詩趕來贖人,藍山都沒再敢想那些雷人的操作。
柏舟一在自家吃了晚飯,背着書包抱着枕頭,熟練地摁響了鄰居家門鈴。
鄭媛見到他都不驚訝了,說一句“又來陪藍山睡覺啊”就把人放進去了。
被壓着寫了一晚上小學生作業,還被瞪着又塗上藥的藍山只能嘆氣,心說媽你賣兒子也不能這麽減價大抛售吧……
好歹稱個斤啊!豬肉都漲價了呢!
晚上睡覺時,柏舟一還不開心,但藍山問他是不是在生氣,他又否認。
藍山才不信,換了個問法:“為什麽生氣?”
柏舟一安靜好一會兒,才說:“學攀岩老會弄成這樣嗎?”
他總能一下戳到痛點,藍山一陣牙酸,幾乎覺得對面躺着的是19歲的柏舟一。
“這種事,只會在開始時發生。”藍山春秋筆法。
“這種事?”柏舟一很敏感,不允許含糊其辭,“你是說受傷。”
“......”藍山不敢保證,運動員哪有不帶傷的,何況是攀岩這種危險性高的運動。
柏舟一從他的沉默裏聽出答案,對受傷,對攀岩。
他嗅到藍山身上清淡的草藥味,混着些類似塑料的奇怪氣息。
是防滑的粉末,柏舟一查過,是鎂粉。
藍山把它們抹在手上,它們順着傷口侵入藍山血液。
柏舟一不喜歡這種氣味,他幾乎想開口勸藍山放棄攀岩,換個別的輕松點的愛好,但是......
“我很喜歡攀岩。”藍山搶在他前面開口,聲音在沉默的房間很清晰,“就像你喜歡數學一樣。”
“數學不會讓我受傷.....”柏舟一快速說。
藍山噎一下,笑道,“那很好。”
“......不好。”柏舟一有些想發脾氣,他在藍山這總是想發脾氣,因為藍山總能惹他生氣。
“攀岩是有點,激烈。”藍山說,“但是我有天賦,能用它做些事,我也想用它做些事,如果這次我拿到冠軍......”
“你肯定是冠軍。”柏舟一打斷他,少有地粗魯翻身,“我睡了。”
夜談潦草結束,藍山叫兩聲“舟一”,沒得到回應,無奈地閉上眼,很快睡着了。
他身側,背過身去的柏舟一卻久久不能合眼。
藥草和鎂粉的氣味都很醒目,飄過來刺激鼻腔,柏舟一本能地排斥。
他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卻又強行把它們都撫下去。
柏舟一告訴自己要習慣這個氣味。
藍山以後就是這個味道了。
萬事開頭難,這句話在藍山練攀岩上展現得淋漓盡致。打基礎時他腰酸腿痛,手破皮腳磨損,但地基打牢後,進入技巧性的訓練,他就直接起飛了。
牢固的基本功,優越的身體素質,年輕的精力加上前世的經驗。
開了挂一般的配置讓藍山在岩壁上橫行霸道,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攀岩館裏所有的線路都被他攻克,雖然這些線路大多為業餘難度,但對于身高臂展都沒發展開的六歲小孩來說,要完成攀登也很是不易。
藍山用跳躍、翻滾等動态動作來彌補身材條件的不足,林盤溪站在地上看他,如看一只年輕的雪豹在峭壁上起落,滿目都是贊嘆。
“拉你來攀岩是我做過最正确的選擇。”林盤溪由衷地感慨,“你簡直為攀岩而生。”
“可能我上輩子也為攀岩而死。”藍山笑着回應。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柏舟一聽到了,生氣地斥責他“烏鴉嘴”、“不吉利”。
懼內的少年攀岩天才下了岩壁就得圍着竹馬撒嬌,轉着圈地“呸呸呸”和道歉後,才勉強取得原諒。
攀岩比賽那天,盡管藍山再三強調來太多人會給自己壓力,但藍柏兩家還是傾巢出動,給足了排面,甚至如果不是柏舟一攔着,潘詩激動得差點拉條橫幅應援,紅底的長布,上書“吾兒摯友,岩壁霸主”之大言不慚的黃字。
标準的攀岩比賽一般比三項——“速度”、“先鋒(難度)”、“抱石”。
考慮到少兒的體力和能力有限,少兒攀岩賽只比“抱石”一項。
攀岩到底是小衆運動,參賽選手不多,且這次線路較難,藍山在等候區等着,很快就被叫到名字。
他出門走入比賽場地,站在軟墊上,仰頭看着五米岩壁上的黃色線路。
這是他即将面對的考題。
“抱石”項目是限時攀登,在規定時間內可以進行無數次嘗試,以最少嘗試次數完成線路的選手獲勝。
項目中程有“得分點”,如果無人成功登頂,則以最少次數達到得分點的選手獲勝
這次線路不容易,在藍山之前,除了一個9歲的選手,在嘗試四次後成功登頂外,其他參賽者連中程的得分點都沒摸到。
藍山看着黃色石塊,短短幾秒內,他的意識已經從底端“游”到頂峰,完成了一次攀登。
你需要幾次嘗試?
大腦詢問身體。
藍山長出一口氣,計時開始,他往掌心抹上鎂粉防滑,莫名回頭,往場外觀衆區看一眼。
一眼就看到了柏舟一,他沖他輕輕點頭。
藍山轉回身,手腳夠上出發的标點。
出發點很低,藍山幾乎在岩壁上蹲下,身體懸在空中,脊背彎曲着緊繃,像在做體前屈,又像一只弓。
下一秒,他松弛開來,射箭一般把自己射向高處。
他的動作舒展,幾個起落換點,已經越過半程得分的岩點。
下面觀衆發出驚呼,這一名選手不是在爬,他在跑,在跳,他如羚羊般在岩壁上暢通無阻!
藍山踩上了最後一塊支點,他重心轉移,跳起後左手猛地扣上終點石塊,同時右手緊跟。
雙手握住終點岩塊,線路完成!
裁判一聲哨響,藍山在歡呼聲裏松手,舒展地回落地面。
他在地上翻個跟頭,轉身對觀衆區用力揮下拳。
不遠處,柏舟一也握拳,隔空與他相碰。
他眉眼彎着,眼底亮着傾羨驚豔的光,像是被藍山絕妙的表演迷住了。
柏舟一舉高拳頭,對着藍山喊話,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大人們的歡呼中,看口型在說:“天才!”
作者有話說:
柏舟一:如果你老婆可愛漂亮像羚羊又像雪豹,對不起,那不是你老婆,是我的天才老婆哦!
去找你自己老婆吧!
(ps.本文下周一入v,入v當天更新八千字,暧昧期的初中小男生要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