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探親
楚雲閑遠嫁戚國是為聯姻, 楚家要避嫌,探望他需要征得皇上同意。岚城到戚國山高路遠,沒有特殊情況, 楚家也不會勞師動衆前往煜王府。這次秋冬祭典南國出使戚國,邵茗受邵茜所托跟随使臣一起到戚國。
邵茗生在江湖長在江湖,和朝廷的人馬格格不入。如果不是礙于皇命,他才不屑和這群人為伍。好在一路上張達還算知情識趣, 沒有湊過來讨嫌。
南國的使臣到了戚國自然有文官接待, 邵茗不随他們一道, 剛進都城就打聲招呼離開。前來迎接使臣的大人見他氣度不凡,又是一身江湖人的勁裝打扮,猜到他是楚家的人, 前來為了探望楚雲閑,指了個小兵給他帶路。
邵茗見對方如此上道, 謝過美意, 讓小兵帶他去煜王府。
祭典在正午舉行, 張達帶人觀禮, 也順便傳達南帝希望兩國交好的旨意。
梁家兩兄弟, 一個跟随皇上上祭壇,一個跟張達打太極。小皇帝祭天不是第一次,從一開始的好奇好玩,到現在的莊重嚴肅。随着年齡的變化,他越來越有一國之君的樣子。
“吾乃戚國之君梁荀,今以三千數感謝大地之母的恩賜,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梁君末仰望祭臺上不算高大的背影,有種我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感。都說長兄如父,他這個大皇兄也該找個時間把擔子卸下, 讓梁荀獨當一面。
祭天之時不易喧嘩,四周安靜的只有梁荀一個人的聲音。張達立在梁君末身後,祭天之事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他之所以來是謀大事。他的眼神在周圍掃一圈,沒有看見楚雲閑的身影,略感奇怪。他原以為,楚雲閑現在也算皇室成員,這種場合不能少了他才對。
張達一直在身邊探頭探腦,梁君末知道他是在找楚雲閑,心裏冷笑一聲,面上還是風輕雲淡的模樣。
祭天一事和楚雲閑沒有關系,加上邵茗前來,梁君末并沒有帶上他。此刻他正在煜王府門口,焦灼的等待邵茗前來。
“将軍你別急,王爺打點過了,讓前去接待使臣的大人把邵公子帶過來,他不會不識路。”
楚雲閑一直來回踱步,全無往日的冷靜,青兒出言寬慰。
楚雲閑腳步一頓,嘆息道:“邵茗性子比較急,我是擔心他忍不住自己的脾氣。”
“不會,我看邵公子不僅忍的住,還心情不錯。”
青兒瞥見遠處一江湖人跟着小兵前來,眉目飛揚,興高采烈,知道他就是邵茗。臉上的擔憂都變成笑意,聲音裏有兩分打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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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閑一怔,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連忙轉身,被飛奔而來的邵茗一把抱住。
“季習,我好想你。”
一別數月在邵茗的眼中就像數十年那麽長,當日不忍看着楚雲閑出嫁,他早早離開。原以為那一眼就是最後一眼,沒想到還能再見。
“行了,悠着點。”
楚雲閑把人從自己身上撕下來,眼中滿載笑意,表情柔和,沒以往那麽冷淡,看的出來心情不錯。他轉身讓青兒給帶路的小兵幾個賞錢,自己先帶邵茗進屋。
煜王府的修建十分大氣,邵茗一路走來啧啧稱奇。同是曾手握重兵之地,将軍府和煜王府的風格完全不一樣。
“你在這裏還住的習慣嗎?”
煜王府的下人見到楚雲閑都要行禮,态度恭敬,沒有半分不敬。邵茗一面驚嘆煜王府的人訓練有素,一面又好奇楚雲閑的處境。
“比起環境惡劣的戰場,這裏錦衣玉食,和在家裏一樣,怎會不習慣。”
“這裏怎麽能和将軍府比?你在這裏能吃到姑姑做的兔子糕?能吃到表嫂做的臘八粥?”
“自然能。”楚雲閑淺笑,提起将軍府,戚國也有一座。這段日子他沒少去趙家蹭飯,卓元青的手藝和邵茜有的一拼,熨燙在心頭的暖意,彌補他不能歸去的遺憾。
邵茗詫異的挑眉,自從楚雲閑上戰場以後,他就甚少見他如此輕松的笑意。仿佛是春風拂過江水,吹綠兩岸青山,恣意輕狂。
梁君末和梁君時今日要在宮中用膳,讓楚雲閑不用等他們,也替他們給邵茗說聲抱歉。娘家來人,他們卻不能陪,是有些失禮。
廚娘早早備下膳食,只等邵茗前來便可以開席。因為只有兩個人,楚雲閑沒讓廚房準備太多東西,幾個家常小菜,都是按照邵茗的口味做的。
楚雲閑和邵茗有話要談,讓青兒和楊一先退下。
“戚國的天氣可真冷,這才剛入冬屋檐上就挂起冰渣子。”
一路風塵仆仆,相聚的激動冷卻,邵茗才後知後覺的感到冷。楚雲閑給他添碗熱湯,讓他先喝下去暖暖身體。
雖然楚雲閑讓青兒和楊一先退下,但是兩個人都沒有走遠,分別守在屋子的左右兩側,不讓其他人靠近。
楚雲閑能感受到兩個人的氣息,并不生氣他們擅作主張。有他們二人守着,倒也安全不少。最起碼可以隔絕不少人的窺探,讓他和邵茗好好說話。
“本來姑姑和姑父還擔心你在這裏受委屈,臨走前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我好好看看你。不過現在看來,他們二老可以放心了。”
一碗熱湯下肚,邵茗全身都暖和起來。加上屋子裏有地龍,把寒氣都擋在外面。
“你別光顧着說我,也和我說說現在家裏是什麽情況。”
“你還好意思說,那麽久連封書信都沒有。”邵茗氣呼呼的鼓起臉頰,家裏人憂心不已,楚雲閑卻沒有報平安的口信。
“……”楚雲閑搖搖頭道:“朝堂之上不比江湖,你們江湖中送信快馬加鞭,可朝堂卻是關卡重重。我是遠嫁的将軍,不可私下和爹娘通信。送出去的東西要經過驿站和皇上的手,在這中間若有人動點手腳,對楚家是很大的打擊。”
上次圍困丹陽城一戰,讓楚雲閑對信件這樣東西格外小心。要經過別人手的東西,他都不敢大意。不然來日,說不定楚家就莫名多出通敵的罪名。
邵茗沒想過這些,之前還疑惑楚家既然思念楚雲閑,為何不自己前來,或者互通書信。現在聽楚雲閑剖析要害,驚出一身冷汗。朝堂之上牽一發而動全身,難怪歷來聯姻的公主都命運悲慘。
聯姻的聖旨一出,不僅是離家,更是逐漸和家人失去聯系,天各一方。所幸楚雲閑現在沒有寄人籬下的愁苦,煜王府上下對他都畢恭畢敬。
“楚家一切安好,你不用擔心。二哥的身體也在逐漸好轉,梁君末送去的那個人醫術了得。”邵茗不在兜圈子,把楚将的狀況一一告訴楚雲閑。
楚雲閑出嫁這事對将軍府的确有影響,但這影響沒持續多久,就被四皇子自請出宮的消息蓋過去。四皇子是宮中唯一成年的皇子,之前因為皇上沒提,一直住在宮中。皇上對他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此前因為楚雲閑在,太子一派視他為對手。
現在楚雲閑離開,他也自請出宮。他母妃家族勢力本就薄弱,離開後宮,遠離朝廷,他又沒有官職,等于自斷争儲君的道路。太子一派摸不清是不是其中有詐,針對将軍府的矛盾都轉移到四皇子身上。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真沒覺得四皇子對太子有威脅,就算皇上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會反,為何太子一派處處針對他?”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相繼暴斃,他是唯一的成年皇子,這就是最大的威脅。加上他為人剛正不阿,又懂得韬光養晦,有治事之才,和被寵壞的太子比起來更得人心。的确,他母妃家族勢力微弱,但這朝堂還不是奸佞說了算,天下要的是明君。”
生在皇家,不是你小心翼翼的躲避就能茍且偷生,有些人風聲鶴唳,寧願錯殺也不放過。夭折在宮中的生命太多,誰還會在乎這一條冤枉?
“那他出宮豈不是自尋死路?”邵茗憂心道:“在宮裏,好歹還有皇上可以照拂一二。”
楚雲閑搖頭道:“恰恰相反,皇上獨寵太子,對他并不在意。出宮的主意是我給他出的,離開那片高牆失去皇上的庇佑是真。但同時,在外面的人想要保護他更容易。而且他的王府可以布置的猶如鐵桶,他想做什麽,都更容易。”
梁君末當日給楚雲閑提議之時就想到這些,出宮可以養門客,可以把自己的府邸布置的像鐵桶一般牢固。別人插不進眼線,他就算在自己家裏謀劃奪位,也沒人知道。當然,為了能夠麻痹太子一派的人,他還可以在府中尋歡作樂,養侍妾,制造出奢靡不思進取的假象。
邵茗震驚的看着楚雲閑,張大嘴巴,半天沒找到合适的話。他還奇怪四皇子怎麽突然轉性,原來是楚雲閑在後面推波助瀾。
“你說你都走了,還管這閑事做什麽?”邵茗道:“即便他出宮有人保護,可失去你這個左膀右臂也舉步維艱。”
楚雲閑一愣,誠然,他這樣做是保住四皇子,但他遠離南國愛莫能助。可當日梁君末給他說這話時,那個語氣并非如此,而是穩操勝券,仿佛能夠幫四皇子奪位一般。
邵茗讓楚雲閑重視當初忽略的違和感,聯想到昨日梁君末的反常,他心裏有些不舒坦。
梁君末有事瞞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