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VIP]
丁清覺得臉有些疼。
她被三張黃符燒毀了半邊身子的時候都沒覺得疼過, 現下冬風瑟瑟刮過耳廓,丁清覺得臉頰、眼皮與耳尖,無一處不刺疼。
于是她将臉往周笙白的懷裏縮了縮, 反正都弄髒了,想必老大也不介意再髒一點兒。
周笙白察覺到了丁清的小動作,他低頭看去,僅能看見她露出的半截耳朵,與那漸漸轉好的脖子。
周笙白摟着她背的手略微往上擡了擡, 纖長的指尖貼上了丁清的後頸, 指腹下能感受到她脖子邊上脈搏的跳動。
溫熱的手指蹭過而後,就像是掐人一般的姿勢, 可力道遲遲沒有落下來。
因為臨近雪月城,許多慕名而來的人都在附近落住。周笙白越過了這幾座城鎮, 他飛得足夠遠,直至丁清身上的皮膚長好了大半, 才落于一片臨水的樹林中央。
周笙白落地時, 丁清明顯聽到腳下傳來了一聲:咔嚓。
她低頭看去, 只見玉霄姬的頭顱以一個非常扭曲的姿勢被周笙白踩在腳下,這麽長時間, 居然沒發出一聲。
細看,丁清才明白過來她為何這般安靜了。
周笙白的鷹爪從她腦後穿過, 壓住了她的舌頭,玉霄姬發不出多明顯的聲音,她這具身體怕是徹底毀了。
似是才發現自己腳下還踩了個腦袋,周笙白擡起右足嫌棄地朝玉霄姬的頭頂踢了過去, 将人踢出幾尺遠。
丁清眼見着那已經不堪的身體又撞在一棵矮樹的樹幹上, 纖細的腰肢也斷了。
她突然想笑, 要知道玉霄姬最自豪的便是擁有這世上最美豔的容貌與身材,故而當初認永夜之主當主人後便央求對方将自己的魂魄永遠留在這具身軀裏,以免身體被他人占奪。
現下容貌和身材她一個也不沾,魂魄還被鎖住裏不得離開,也算是她自己造的孽。
玉霄姬捂着不斷流出鮮血的嘴,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殘留在她身上的黃符效應漸漸衰弱,沒有鷹爪壓住舌頭,她終于可以發出聲音。
Advertisement
幾聲咳嗽,玉霄姬微微側過臉朝不遠處的人影看去。
她沒立刻認出周笙白。
永夜之主當初給他們下令,要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殺了‘那個人’,那個人在夜界被稱之為鬼鳥,專食惡鬼惡魂。
得到命令的他們沒有‘那個人’的畫像、蹤跡、身份。
直到周笙白側過臉,目光落在丁清身上時,傍晚霞光下微微發光的鬼鳥面具,尖喙點着橙紅落日,玉霄姬才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原來你……真的背叛了主人!”玉霄姬面對着丁清,發出嘶啞的聲音。
丁清沒理會玉霄姬,她太了解豔鬼,認定對方就是個蠢貨,除了容貌一無是處。
周笙白身形未動,視線倒是于面具下朝玉霄姬側目過去,他的眼底似有寒光,嘴角卻帶着若有似無的笑。
他道:“丁清。”
“哎!”丁清正低頭看向自己逐漸恢複的右腿,聞言立刻擡眸。
周笙白道:“去打水。”
“好的,老大!”丁清擡腳便要走,随後又像是想到什麽般問對方:“老大餓不餓?要不要我摘點兒果子給你吃?我剛才看見那邊好似有一片頻婆果樹。”
周笙白微微挑眉,望向丁清那明亮的雙眼,笑容越發深了些。
她知道他是在支走她,變相地詢問時間。
“那就摘些回來。”周笙白道。
丁清擺出一個了然的表情,還對周笙白擡了擡眉,仗着自己身體恢複速度快,蹦跳地朝樹林內的野果林而去,先摘果子再打水。
等丁清走了,周笙白才望向玉霄姬。
玉霄姬看向那戴着鬼鳥面具的高大男人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偶爾還能瞧見對方無意間探出衣擺的鷹爪,她能想起來那鷹爪穿破她的脖骨、壓住她的舌根時的感覺。
玉霄姬一手捂着嘴,一手藏在身下緊緊抓着地上的枯草,她現在毫無行動能力,就是逃也逃不掉。
不過身體裏的力量正在慢慢恢複,或許只要再拖一拖,她便能對對方施展媚術,夜界傳聞的鬼鳥,也不過是個男人罷了。
玉霄姬眼珠一轉,周笙白便立刻開口,聲音比寒風還要刺骨:“別動,我問什麽,你答什麽。”
“……”玉霄姬吞咽一口血水,心想這人倒是蠢笨,居然主動為她拖延時間,于是她道:“是。”
傍晚的霞光從後照在他的身上,周笙白堅硬的下巴折了點兒金光落在玉霄姬低垂的眼皮上,他居高臨下,面具裏的雙眼睥睨着對方,就像在看一塊發爛發臭的肉。
時間并未過去許久,玉霄姬卻在他的眼神下覺得漫長煎熬。
“你與丁清認識。”周笙白道:“說說關于她的事。”
“哈!”玉霄姬幾乎忍不住便要笑出聲來。
難怪這個人要找打水的借口支走丁清,原來丁清雖然背叛永夜之主投靠于他,可卻并未獲得對方的信任,也是,誰會相信一個想要殺了自己的人。
玉霄姬道:“大人要我從何說起呢?”
“從你認識她時開始說。”
“我認識她時……她就是個背着弟弟流浪的小鬼,後來主人見她可憐,收留了她,替她養雙腿不能行走的弟弟,教她本領。可她太不知足了,她非但不感恩,反而一次又一次忤逆主人。”玉霄姬冷聲道:“大人應該不知道丁清的性子吧?她不如看上去那麽乖,其實她很會騙人。”
“她謊話連篇,心腸歹毒,陰狠決絕。”玉霄姬道:“凡是給過她恩惠的人,最後都會被她背叛,落得個慘敗下場。”
周笙白眉心輕皺,望着那張蔻紅的嘴一張一合,說出令他心煩的話。
“她坑蒙拐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旦發起瘋來便想要拉更多的人墊背。”
“夠了。”周笙白的鷹爪重新壓在玉霄姬的頭上,不輕不重,剛好足夠她匍匐下去,卻不影響開口說話。
他不耐煩:“我不是讓你說她的壞話。”
玉霄姬痛呼:“我說的全是真話!”
她看不見周笙白的臉,不知他究竟信不信,只是壓在她頭上的鷹爪又重了些。
周笙白道:“我要聽的不是這些。”
“那大人要聽什麽?”
“她……”周笙白頓了頓,問:“她喜歡什麽?”
玉霄姬瞳孔微震,似是不可置信:“你被她騙了?!哈哈哈……丁清果然慣會騙人!居然騙得你打探她的喜好!真是可笑,可笑!”
周笙白蹙眉,心想早知還是不問了,這個女人真聒噪。
他的目光開始重新打量足下豔鬼,直接看穿她究竟能讓自己飽腹多久,考慮幹脆吃掉省得她煩人。
下一刻,周笙白便聽見她道:“你不是第一個被她騙的了,大人必然不知道,在你之前還有一個男人,丁清哄得那個男人帶她四處游玩,回來與未婚妻解除婚約,甚至願意枉顧世俗娶一個女鬼為妻!”
“閉嘴。”周笙白聲音沉了下去。
“可結果、結果丁清背叛了他,哈哈哈!!!你也将與那個人一般,最後落得悲慘下場,你們都被丁清的花言巧語了,都被她騙了!”
“閉嘴!”周笙白一個用力,踩碎了玉霄姬的頭骨。
玉霄姬顫抖着聲音,虛弱道:“你若不信,可去鄞都城,見趙城主,他就是那個被丁清欺騙,斷了雙腿的男人。”
趙。
周笙白忽而想起來無量深林裏,丁清曾在孔禦身上搜出過一枚黑玉章,那章被她砸得粉碎,上面便有個趙字。
周笙白不欲再與對方多談,眼前卻一陣紅煙吹過,他微微眯起雙眼,躺在地上不堪入目的女人消失,轉而是一具玲珑酮體扭着細腰慢慢朝他而來。
女人擁有足以讓天下女人都羨慕嫉妒的容顏,她穿得輕薄,香肩外露,胸前兩團白肉随着行動顫顫,美豔不可方物。
那女人才是玉霄姬真正的樣貌,任何一個男人見她一娉一笑都甘心為她而死。
細白宛若無骨的手軟軟地朝周笙白的方向過來,媚香撲鼻,頓時升高了周圍的溫度。
眼看那只手就要搭上他的肩,周笙白卻露出一記嘲諷的笑容。
玉霄姬見到他的笑容微微一怔,随即瞳孔收縮,眼中滿是驚懼。
她呼吸加重,胸腔如擂鼓,玉霄姬看見那張面具下逐漸伸出獠牙的嘴,危險氣息掃去一切旖旎幻象,不容她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林上驚起一群飛鳥,丁清懷中抱着兩顆頻婆果,一蹦一跳回到了小溪邊,用一片大葉包了點兒水,紅彤彤的頻婆果便飄在上面。
回到周笙白身邊,丁清四下看了兩眼,眼中閃過些許意外:“老大把她吃了?”
周笙白望向她的眼,她只有意外,沒有驚訝。
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想看看丁清還能說些什麽。
小瘋子擡頭朝他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大葉問:“那你還吃頻婆果嗎?”
周笙白搖頭,道:“你吃吧。”
丁清唔了聲,從水中拿起果子咬一口,這個時節的果子已經很成熟了,即便是野果也一點兒都不酸。
丁清邊吃邊朝周笙白看去幾眼,似是打量,又像是無事。
周笙白被她看得心裏有些微癢。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天色将暗未暗,遠方還有一片紅霞,照耀在溪水上波光粼粼,他們頭頂的上空卻成了深藍,一切靜了下來。
好安靜,只有丁清啃頻婆果發出的咔嚓咔嚓聲。
她吃得很認真,小嘴水潤潤的。
周笙白覺得心裏像是有小爪子在撓一般,分明在聽了玉霄姬的那些話後暫且不想看丁清,可卻耐不住她吃東西時發出的小聲音,不自覺就将目光落在了她的嘴上。
偏偏,她也在看他。
周笙白每每看向丁清,都能發現她在看他。
丁清與玉霄姬有過節,所以玉霄姬說的話只可聽一半,但僅僅是那一半也讓他心中不适。
“你曾有過男人?”
周笙白打破了沉寂,開口就讓丁清愣住了。
一時恍惚,大葉裏的水澆在了她的腿上,丁清讷讷搖頭:“沒、沒有過。”
“勾·引未遂?”周笙白又問。
丁清眨巴眨巴眼:“我沒……勾·引過誰。”
那鄞都城為你斷腿的姓趙的是怎麽回事?
周笙白差點兒這般問出口,但他穩了穩呼吸,改口問他:“你以前可曾喜歡過誰?”
丁清依舊搖頭:“沒有。”
這麽說是姓趙的自作多情?
“那有誰喜歡過你?”
丁清聞言,眼眸微微垂下,她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笑容,像是不在意地開口:“好像也沒有。”
其實不是不在意,周笙白看出來了,她這次的回答比其他回答都要慢上半拍。
“丁清。”周笙白開口,在與對方視線相撞時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看向丁清瑩亮的嘴唇,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