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VIP]
被軟銅劍破開一角的陣法未能及時補上, 謝嵐的幻象咒聲音從擂臺上飄下,衆人只覺眼前有淡藍色的輕煙撲面,随即便陷入了短暫的幻象中。
場外觀戰的樓閣上尚有南堂的長老, 其餘幾堂也有各自的記咒長老,衆人紛紛解咒,沖破洩出陣法的幻象咒帶來的沖擊。
丁清看見了一片花海,豔紅色的花獨莖而長,花瓣如蘭張開, 花蕊似根根細線, 在風中脆弱地顫動着。
這片花海一眼望不到邊,背靠着一大片楓林, 這裏就只有她一個人。
淺淡的花香味傳來,就像窺天山頂養的小白花的味道, 丁清微微一怔,朝四方都奔跑了一段路, 可她發不出聲音, 也看不見半個人影。
溫柔美麗的畫面, 卻讓人心生恐懼。
“老大!”
丁清無聲地吶喊着:“——老大!!!”
忽而一道黑影出現在她的背後,丁清渾身雞皮疙瘩紛紛豎起, 她猛地回頭看去,快速旋轉的畫面讓她頭暈目眩, 緊接着歡呼聲傳來,兩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隔絕了那些聲音。
丁清睜大了雙眼,隔着藕色輕紗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周笙白彎下腰, 雙掌貼着她的臉頰。
這回她看清了, 兩層面紗遮不住的,是周笙白炙熱的眼。
丁清從幻象咒中脫離了出來,與她一同圍觀的人還有許多沉浸在咒語帶來的幻境之中,更多的人已經解了咒語,那塊被孔違的軟銅劍沖破的陣法一角也被司千重帶領設陣長老補上。
一柱香時間已到,雙方都挺着腰站在了擂臺上,不同的是孔違額上冷汗涔涔,謝嵐卻一滴汗也沒淌。
孔違不是輸不起的人,他知道現在看上去他與謝嵐是平手,實際上再僵持幾柱香下去,結果必然是他先倒下。
他朝司家方向拱手,又對站在對面的謝嵐颔首,謝嵐微笑回了個禮,二人便左右下場。
這一場比試叫周圍的人看得意猶未盡,他們也知道接下來上場的那些人,恐怕也再拿不出這兩個年輕人的水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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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嵐下場時,忽而朝他的右手邊看去,穿着不一的人群裏,頭戴藕色帷帽的女子背對着高臺方向,雙耳被人捂住。
他只是輕飄飄瞥了一眼,忽而一道淩厲的視線刺了過來,謝嵐下場的腳下一頓,面色冷了幾分。
他展開羽扇,為自己扇了扇風。
等看不見謝嵐了,周笙白才将手慢慢放下來,順着丁清的胳膊滑下,直接貼上了她的腰。
四周對方才那一場比試的議論聲紛紛傳來,丁清似乎還沉浸在那一場莫名的花海裏,等周笙白的手捏着她的腰了,她才驚跳入對方懷中,雙手勾着他的肩,擡起頭疑惑地看向他。
“老大,你捏我做什麽?”丁清問他。
周笙白反問:“你在想誰?”
“剛才那個人。”丁清也不掩飾:“他的咒語好厲害,一般人的咒語只對直面被施咒的人有效,可他的聲音只從陣法裏洩出一點兒,便讓在場的人都入了幻象。”
可見孔違也的确是厲害的,他受到的沖擊最大,不得不封住視覺與聽覺,即便如此也扛住了一柱香,輸得并不難看。
厲害,不足為奇。
可丁清說他好厲害,昨天一次,今天又一次。
丁清晃了晃仍舊有些暈的腦袋道:“我方才入了幻象,可見一片接天的花海,那不是我記憶裏的畫面,老大你見到的可是這個?”
周笙白搖頭,他并未中咒,自然什麽也看不到。
倒是旁邊的人與熟人談論自己所見幻象,有的說在青樓裏見妙齡女子,有的說回鄉抱着老婆孩子,可見衆人幻象各不相同。
丁清聞之,更是詫異。
“竟然每個人所中幻象都不一樣,若是統一中咒,統一幻象或許還沒那麽難……”丁清抓着周笙白衣襟的手逐漸收緊:“他當真好厲害,謝嵐?……謝嵐。”
今日的第二次,丁清誇了謝嵐。
周笙白眉心緊蹙,捏着丁清腰的手不自覺收緊,接下來的幾場比試,丁清甚至都沒朝臺上看去。
藕色的帷帽面紗随着主人左顧右盼的動作飄起,周笙白就站在她的身邊,看她去找謝嵐的身影。
他越發沉默着,心中那股莫名不安與幾乎沖出胸腔的暴躁感逐漸沸騰。
周笙白冷着一張臉,心中已經将謝嵐與雪姻做了個對比。
不一樣的。
丁清在聽說雪姻造出冰山後,也對她好奇,問出幾個問題,想知道她與周笙白究竟誰更厲害。
可她對謝嵐的态度不同,面對雪姻時,她的心跳沒這麽快。
小瘋子找不到人,雙腳有些不安地在原地踩着碎步,一切行徑,入了周笙白的眼中尤為刺目。
周圍寒氣叢生,就連本領最低的捉鬼人士也發覺不對,人擠着人,逐漸将頭戴帷帽的二人隔了出來。
有司家人在靠近。
上百個司家的護衛慢慢将觀戰的人群圍了起來,丁清渾然未覺,周笙白卻看見了。
其中一些司家的護衛朝他們二人看來,擂臺之上還在比試,擂臺的六面大鼓之後的看臺上,司老堂主目光灼灼地盯着丁清與周笙白的方向。
動靜似乎越來越大,站在邊圍的人不滿自己被司家的護衛看守,一道道疑惑的呼聲傳來,周笙白抓住了丁清的手腕。
“走了。”他道。
丁清回神,這才察覺出司家護衛的不對勁來,她立刻想到了司老堂主,隔着帷帽朝對方看去一眼。
他們距離很遠,可丁清與其對上了視線,她連忙轉身,跟着周笙白擠出人群。
人群裏如他們這般裝扮的人有很多,輕易便能蒙混過去。
司家護衛搜尋了幾圈也沒找到他們要找的人,幾場比試之後,領頭的護衛回到了司老堂主的身後,低聲禀報:“人走了。”
“未必是人。”司老堂主微微眯起雙眼:“我察覺到了其中有一絲陰氣,就像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這麽說,丁家那丫頭早就死了?”一旁的記咒長老問。
“她死了,比活着更好解決,一個鬼而已。”司老堂主微微垂眸,腦海中勾繪着那抹玄色高大的身影:“倒是站在她身邊的男人是誰?……封鎖風端城,找到他們立刻告訴我,切勿打草驚蛇。”
“是。”
護衛退下,記咒長老嘶了聲:“當年姓丁的丫頭應當沒聽見什麽吧?”
“捉回來問問就知道了。”司老堂主言罷,那邊司千重正與設陣長老歸來,他笑着問:“千重覺得謝家的公子如何啊?”
“他雖非嫡出,但确是青年一輩的翹楚,配上千語不差。”司千重笑着與一旁戴着面紗的司千語打趣:“倒是千語本領不高,配人家差些。”
“哥!”司千語聽了前半句臉紅,後半句出來後她嬌俏地一跺腳,惹得周圍幾人低聲笑笑。
丁清與周笙白離開人群後走入了人少的街巷,兩人的手一直牽着。
她沒找到謝嵐,沒找到便不能離開。
“我們先不走吧。”
窄巷裏,丁清突然停下腳步開口,她将礙事的輕紗掀起。
精致刺繡的紫玉蘭那面挂在了臉側,小瘋子看向他的眼神欲語還休,周笙白等了她一會兒,等來了下一句:“不然……老大你先走?我很快就跟上你。”
或許,也會不跟上來。
周笙白動了動嘴,這話他沒說出口,內心壓抑隐忍的煩躁幾乎接近殘暴地想要沖出來發洩,可他還能忍,他要看看丁清究竟要做什麽。
“你要去找謝嵐?”周笙白問。
丁清點頭:“我得找到他。”
“因為他厲害?”他又問。
丁清一頓,仔細想想,似乎也的确是這個原因,她便繼續點頭。
“司家人在找你。”周笙白的臉一直藏在帷帽之下,他的眼神有些冷,獠牙長出,尖利的那頭壓着下唇的唇角:“如此,你還要去找他?”
“司千語的比武招親還未結束,司家人不會将動靜鬧大,按照司老頭的性子,我這等小人物不至于叫他親自出面,多半是手下護衛暗地搜城,我會避開他們的。”丁清道。
一直牽着的手先是緊了緊,随後又松開,周笙白往後退了小半步,仔細打量丁清的臉,随後他道:“那你去吧。”
丁清嗯了聲,揚起了一抹笑容,兩步上前抓着周笙白的衣袖,聲音還有些雀躍:“我就知道老大最好,等找到了謝嵐,我便回來找你。”
說完這話,丁清便松開了他,兩人的雙手指尖擦過手背,側過身于窄巷中錯肩。
赤金足環的聲音響起,周笙白藏在廣袖中的手緊了又緊,他忽而轉身看向丁清的背影,道了聲:“清清。”
丁清回眸看向他。
陰鸷、狠厲、獨占。
周笙白的呼吸都帶着狂躁不安的顫栗,他看着即将走出宅巷的人,腦海中不斷徘徊着她曾說過喜歡他的理由,因為他厲害。
而現在她什麽也沒說,一心要去找謝嵐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厲害。
可謝嵐不存在她過去都記憶裏,他們昨天才第一次見面。
那一瞬周笙白的心裏忽而閃過一個殘忍的念頭,他想将她捆在他身邊。
丁清等了許久也沒等來周笙白的下一句,她疑惑地眨了眨眼,老大叫住她做什麽
莫非是她忘了什麽?
片刻沉默後,丁清跑了回來。
嬌瘦的身影逐漸靠近,周笙白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越來越紊亂,直至小瘋子幾乎貼在了他的身上,他才屏住呼吸。
她掀開了蒙在他帷帽上的輕紗,想看看他的表情。
冷冽的神情下是緊蹙的眉,還有一雙倒映着她的桃花眼。
老大的獠牙長出來了。
丁清望着周笙白的嘴唇,回想過去,周笙白只有在吃鬼和吻她時,才會露出獠牙的。
鬼使神差般,丁清踮起腳湊過去。
周笙白挺直腰很高,第一次丁清沒湊上,随後她笑了笑,往後退了兩步,直接跳在了他的身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周笙白擡起雙手抱住對方。
丁清的雙腿環在了他的腰上,雙臂勾住了對方的肩膀,她昂起頭對準了他的嘴唇印了上去,小舌毫無章法地舔他的唇,舔過他的獠牙。
周笙白的手越收越緊,丁清察覺到自己的嘴唇似乎被他咬破了,舌尖被吮吸的酸麻感幾乎失了控般,丁清才推開了他。
從周笙白的身上跳下,她将方才親吻時弄歪的帷帽扶正,圓眼笑彎。
“老大先別急着走,等等我,我很快回來的。”
與她一開始說的,讓他先走時不一樣了。
戾氣稍退,周笙白舔過嘴角:“很快是多快?”
“天黑之前。”丁清道。
“那我就在這處,等你到天黑。”
他說完,目送丁清再次跑離他的身邊,等人影于窄巷前消失了,周笙白才擡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