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VIP]
因為中堂幾個參加比武招親的弟子都陸續退出, 周椿只打算湊完這次比武招親的熱鬧,給足司家面子後便回中堂處理事務了。
她倒是沒想到會在風端城內遇上丁清,若是遇見丁清, 便代表周笙白也在城內。
若周笙白就在城內,為何要用傳信符與她聯系?
如此一想,周椿難免回憶起幾個月前在北堂滄海城內她與周笙白分開的畫面。當時周笙白于衆人面前展開雙翼,倉皇撞開了窗棂逃出,周椿被留在原地一張臉慘白得仿佛鮮血流盡。
那不是什麽好回憶, 所以她到現在也沒有原諒上官家的欺騙。
可能周笙白也不願意回想起那樣難看的分別, 所以即便他人在風端城,有那麽重要的事要說, 卻還是只派兩片海棠葉來打發她。
丁清到場,周椿給她點了最好的茶, 上了最好的糕點。
孔禦見到那些糕點嘴饞着與周椿打了招呼,随後挑了一塊丢進嘴裏, 轉身便看見號稱身體不适要退出比武招親大賽的黎袁峰, 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和同輩弟子們閑聊。
黎袁峰看上去面色紅潤有光澤, 半點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孔禦嘿了一聲,幾步跑上前, 用力給對方頭上來了一掌,打得黎袁峰有些發懵。
“小爺這是被你給诓了呀, 你沒病?”孔禦與黎袁峰玩兒得好,黎袁峰見打人的是他,于是也照着孔禦的小腿踹了一下,踹得孔禦倒吸一口涼氣。
兩人還算無間, 可黎袁峰還是沒将他退出的真正原因說出, 只道:“那日我見到謝家公子把你們北堂那個第一劍都給打趴下了, 怎還敢繼續比試下一輪?趁早退出,省的丢臉。”
這句話也是事實,孔禦也就信了。
他往黎袁峰身邊一坐,嘿地一聲道:“不過這比武招親怕是也要匆匆結束了。”
“怎麽說?”黎袁峰問。
孔禦道:“方才你們沒瞧見嗎?西堂的邊境騎兵入城了,手中執着一個琉璃瓶,帶着重大消息前來,想必司堂主也沒心思繼續着手大辦自家女兒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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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瞧見了西堂邊境騎兵入城,可你又是如何得知這些內路消息的?”黎袁峰就不知道琉璃瓶這麽一說。
孔禦伸手摸了摸鼻子,毫無心理負擔地出賣了自家恩師。
他師父是北堂的宣符長老,孔禦自幼哪門捉鬼之術都學不通,可他又是北堂堂主的嫡子,總得學點兒拿得出手的本事,北堂的五位長老也只有宣符長老人好,不嫌棄他愚笨(實則也是被北堂堂主強硬塞入當弟子的)。
北堂的宣符長老雖然學的是中堂畫符之術,可實際上他卻是西堂的人,且是以前西堂丁家的舅哥,輩分還不低,如今的司家族老裏也有女主人出自他家那一脈。
聽孔禦說,他師父對設陣不甚了解,在很久以前還在西堂時便拜了西堂的宣符長老為師,學了些本事後周游五堂,在中堂過了幾年,畫符之術青出于藍後便遇上了北堂的執劍少女。
他為奔赴愛情,遠離西堂,就這麽在北堂定居,後來那執劍少女成了孔禦的師娘。
提起他師娘,孔禦就怕,他師娘是北堂執劍長老的親妹,母老虎一只,吓人的很。
黎袁峰聽他東拉西扯一堆,總算明白了:“所以你師父有些血親還在西堂的族老裏擔任要職,你才知道西堂邊境騎兵來風端城的原因咯。”
孔禦點頭:“嗯!”
其實他是偷聽到的。
孔禦的師父對司家很看不上,故而過去在西堂的親戚偶爾也會替他傳話,将司家發生的事告訴他,其中自然包括當年司家是如何逼走丁家遺留在外的兩個孩子這件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丁清本沒打算在周椿這裏喝茶吃糕點的,周笙白還在半條街之外等着呢,趁着現下天沒黑,他們可以趕到下一個城鎮,避開司家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
于是她放下了押寶的字票,簡單給周椿說了兩句後,擡步剛要離開,聽到孔禦和黎袁峰那邊的對話,腳步生生地停下了。
孔禦說,他師父曾是西堂的人,且是丁家的舅哥,輩分不低。
孔禦的師父雖白胡子白發,可瞧着硬朗,約莫六十出頭,按照他這個年紀往上推算,不難算出他與誰是親戚關系。
丁清那個不靠譜的爹一生只愛她娘一個,且她娘不過是西堂小城中的女人,上頭幾個兄長幹得都是種田殺豬的行當,甚至再後來丁清的外祖母重病在卧時,丢下了幾兩銀子從此杳無音訊。
孔禦的師父,自然不會是那幾個種田殺豬的人。
其實不難猜的……他許是丁清的舅爺爺。
丁毅書的妻子,應是孔禦師父的姐姐。
那邊孔禦繼續道:“西堂邊境騎兵前來,是因為在西堂邊境處原先有一座冰山的,已經存在幾百年了,可就在前幾日,那座冰山莫名化了。”
“冰山融化?!”黎袁峰簡直不敢相信:“雖說如今天氣轉暖,卻也不是能融化冰川的熱度,更何況……幾百年的冰山,說化就化了?”
“神奇吧?我也覺得古怪。”孔禦見不遠處丁清正愣愣地朝他這邊看來,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幹咳一聲道:“這可都是機密消息,我不能亂說的。”
“說說嘛!孔公子,孔少爺!”那廂幾人正在起哄。
丁清不自覺也朝孔禦走近,她望向孔禦有些發愣,順着那幾人道:“說說吧,孔公子。”
孔禦等的就是這一句,他道:“可是丁姑娘你想知道,我才說出來的。”
他故意壓低聲音:“冰山是一夕間融化的,化成了滾滾洪流,淹沒了山下一整個鎮子,鎮子內的人一個也沒活下來!那地方好似正在辦什麽節日,水面上飄的全是鮮花兒,最多的就是一種白色的小花兒,洪水沖破鎮門,就連那一片附近的城池也都遭殃了。”
丁清聞言,身子不可控地震了震。
一是聽說了洪流淹沒鎮子,她當初也是在洪流淹沒了燕城後逃亡的。
二便是知道那鎮子是仙水鎮,前不久她才和周笙白一起去過,那是一個立于水上安逸平和的小鎮,鎮子裏的花兒都是為了落花節。
丁清還記得她離開鎮子時,年紀不大的小二有些愁眉苦臉說,鎮子裏的老人道那花兒飄的方向不對,恐怕有些災難。只是沒想到災難應驗得這麽快,冰川融化化成了洪水,淹沒了整個小鎮,一個活口也沒留。
冰山是雪姻造的,冰山的融化,是否也與雪姻有關呢?
孔禦繼續道:“邊境騎兵便是為此事而來,他們帶的琉璃瓶裏裝着融化的冰水,一朵飄浮在水面上的玉生白花,和沉在水裏的珍珠。”
“冰山融化莫非是什麽異兆?”黎袁峰搓了搓手臂,誰也沒聽過一座山在一夕間融化的。
“誰知道,邊境那頭有什麽,誰也說不準。”孔禦說完便聳肩:“就是咱們北堂邊境也無人敢往深了去。”
黎袁峰自幼在中堂長大,沒機會接觸各堂的邊境,又纏着孔禦問了些別的。
丁清聽完這話便沉默下來了,見孔禦和黎袁峰已經說上他話,便對周椿告辭,欲離開客棧。
周椿見她要走,開口問她:“丁姑娘,舅舅……還好嗎?”
丁清點頭,有些出神道:“老大挺好的。”
“那就好,之前在滄海城……是丁姑娘後來找到舅舅的吧?”周椿問。
丁清嗯了聲,似是想到了什麽,便對周椿多嘴一句:“上官家的不是好人,周堂主少與他們來往吧,那日之後老大很痛苦,作為親人,你不該由着他胡來,他沒有病,他只是獨特。”
周椿一怔,緊接着她又聽見丁清道:“芸芸衆生都是一個模子的,只有他不一樣,這樣獨特的人,應該被珍惜才是,不應該讓他變成芸芸衆生。”
她沒有責備,可周椿就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般,整張臉都有些僵硬了。
丁清走得很快,那邊孔禦和黎袁峰說完話想再看她一眼都沒來得及,擡起頭來,客棧裏已經沒有少女的影子了。
周椿後知後覺地坐回椅子上,腦海中嗡聲一片,皆是丁清說的話。
周椿忽而明白過來為何舅舅會喜歡上丁清,因為她也獨特,像她這樣想法的人,也不會是她口中的芸芸衆生之一。
丁清出了客棧便一路朝周笙白的方向跑去。
周笙白一眼就看見她了,小瘋子沒有前去找周椿時的雀躍,反而心事重重的樣子,直到他跟前了也沒有露出一次笑臉。
周笙白的掌心落在了她的頭頂,溫聲問:“怎麽了?”
丁清抿嘴,方才聽說的話,她不知要不要告訴周笙白。
她有些惋惜小鎮的人遇上災難,也惋惜那個只有一面之緣年紀輕輕心思單純的店小二,她知道這一切是誰造成的,若不是雪姻融化了冰山,便是有比雪姻更厲害的人找上門了。
丁清很難不想到那個人。
她認識的人不多,能算得上厲害的屈指可數,即便丁清不願意承認,也不願去回想,可不得不說,永夜之主是極其神秘的存在,他的神秘,便源于他的厲害。
丁清想,也許雪姻和周笙白也算得上朋友,這個世上能理解周笙白的人不多,世人好像都瞎了眼,看不見她老大的好,只有雪姻送過他珍珠。
也許……周笙白也在意着對方的安危。
丁清終于還是開口:“我在客棧聽到了一些事,事關雪姻姑娘。”
周笙白臉上的溫柔有一瞬凜冽了些,随後那些寒意漸漸消融,他嗯了聲。
丁清繼續道:“冰山融化了,小白花被淹沒了,仙水鎮也沒了,雪姻養了一屋子的珍珠全都落在了水裏,被西堂的邊境守衛帶到風端城來。”
丁清抓着他的袖子,昂起頭認真地望向對方:“老大,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周笙白沒回答,等丁清又問了他一遍,他才說:“我知道了。”
不過片刻,他又問:“你想去看看嗎?”
丁清一時沒明白過來,雪姻不是周笙白的好友嗎?與她并無感情的。
周笙白說他知道了,便是他早就知道了,在那些邊境騎兵從客棧前路過,身上帶來的些微寒氣與拜天冰山的氣味相同時,他就大約猜到了。
只是他沒提,也沒打算回去看看。
若雪姻真出事了,無非就是個死,他去了也沒用。若她沒事,冰山就是她自己融化的,害了滿鎮的人,周笙白也不願去見。
不過周笙白更傾向于後者,因為他們的存在特殊,刀槍不入,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致命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