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VIP]

仙水鎮成了一片汪洋, 在春季裏結了薄薄一層冰,一些殘敗的屋瓦突出水面,漆黑的瓦檐上貼着兩朵玉生白花, 花朵周圍覆蓋着冰霜。

前幾日這裏還曾歡聲笑語慶賀落花節,現下便沉寂得風都吹不起波紋。冰山融化成川流,這些水還會繼續沿着周圍城池流淌,直至哪一日将仙水鎮重新還給人間。

丁清與周笙白沒去仙水鎮看,那裏無非是寂靜無聲, 成了望不到邊際的白。

西堂邊際出了這麽大的事, 司家的确再沒心思将比武招親做大,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方法, 叫許多人接連退出,最後剩餘能上臺比試的也就只有那幾個, 謝嵐便在其中。

次日司家門前的擂臺上又起了混戰,最終謝嵐獲勝, 如願抱得美人歸。

丁清早知道司家的比武招親早已內定了謝嵐, 對這個結果并不感興趣, 她聽到比武招親結束時,人已經到了西堂與中堂的交界處了。

小城裏的人倒是挺多, 幾乎每家院子裏都種了桃樹,三月底桃花已經盛開第二輪了, 淡淡的芬芳迎着刮過街邊的風,有些沁人。

客棧的院子裏也種了幾棵,淡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了一地,将地面鋪地軟綿綿的。

掌櫃的把那些未落的桃花做了好吃不膩的桃花糕, 丁清很喜歡吃。

西堂境內閑來無事要談的話無非就兩個, 一個是南堂謝家與西堂司家結親, 一個便是仙水鎮被川流淹沒。

那日孔禦在客棧裏神秘兮兮說出來的話,司家最終沒兜住,鬧得境內皆知。

即便快到中堂,丁清也能聽到許多說法。

小客棧內幾個傳閑話的都是普通人,學了些捉鬼之術,卻看不穿丁清是鬼,應當是野路子的。

其中一人道:“你可知因為西堂邊境冰山融化之事,把東堂上官家的人都引來了?”

聽到上官家,丁清沒忍住豎起耳朵。

上官家會知道也不稀奇,丁清就在風端城內見過上官家的人,那人斷了一只胳膊,後來周笙白告訴她,那好像是上官家的長子,只是并未參加比武招親,就像是路過湊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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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堂距離西堂最遠,沒事兒跑到西堂來做什麽?何況那件事還出在西堂邊境。”另一人咬了口牛肉,不解。

那人回答:“自然是與那個傳說有關,你難道沒發現東堂近些年都沒再管捉鬼之事?先前仗着與周家好,他們東堂內出了惡鬼就總讓中堂的人去捉,他們上官家蒙頭不知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會不會是東堂沒落了?他們本就是用藥用毒用蠱的,想捉鬼的都跑去學符學劍了,學醫出不了風頭,就是那些收錢捉鬼隊伍裏的醫師也是分錢最少的那個。”

“你說這話不過過腦子?如今上官家當家的堂主當年號稱什麽?鬼見愁,活神仙,醫死人,藥白骨,魂魄離體的都能被他給拉回來,東堂怎麽會沒落?”男人喝了一口酒,篤定道:“必是另有所謀。”

“他能謀什麽?”另一人問。

男人呵了一聲:“我若知道,我不就是上官堂主了?哈哈哈……但他來西堂,必與他所謀有關。”

“賣弄。”幾個友人啧啧兩聲後,那一桌便安靜吃飯了。

此時日落西山,太陽完全墜下了小城的城牆,唯留幾層紫紅色的雲霞挂在天邊,那紅光耀眼,很快也就褪色了。

天色漸暗,那一桌人吃完後,幾番商量,笑呵呵地要去城內的溫柔鄉,他們一走,客棧忽而安靜了下來。

幾個市井閑人,捉鬼之術學的都不正統,就連丁清的身份都看不穿,說的話本沒什麽可信度。偏偏不知是否湊巧,當天夜裏有人敲響了客棧的大門,吵醒小二,一隊東堂的人風塵仆仆,入住客棧。

夜裏東堂的人敲門時丁清就醒了,她睜圓了眼睛細聽樓下動靜,因夜裏安靜,小客棧門窗又薄,幾道人聲并未壓低,聽得還算清楚。

來者一行九個,要了五間上房,其中有男有女,小二連忙招呼着。

那些人連夜趕路,甚至都沒吃飯,小二又吵醒了廚子去炒幾個菜來。

其中一人道:“無需太麻煩,給我們下九碗面即可。”

一半的人落座,一半的人上樓将行李放進房間裏。有人路過丁清與周笙白房門前時,腳步頓了頓,丁清頓時屏住呼吸,四肢有些僵硬,那人停了一會兒便離開了,随後又從丁清門前路過,下樓吃面去。

聲音壓低,方才停在丁清房門前的人道:“師兄,客棧內有鬼魂。”

聽見這聲,丁清無奈嘆氣,随後推了推睡在身旁的周笙白,也壓低聲音:“老大,外面有捉鬼人士。”

兩句話何其相似,得到的回答卻完全相反。

東堂的人道:“三師弟、五師弟,你倆去布陣,守住窗外,面來之前,我們速速解決。”

周笙白卻壓着丁清的胳膊翻了個身,滾燙的呼吸蹭着她的肩窩道:“不管他們。”

丁清:“……”

她怕周笙白睡糊塗了,沒搞清楚狀況。

小客棧就這麽點大,那些人要住進來,前後左右都得給他們圍住了。況且那邊已經派人圍住窗外意圖設陣,擺明了是來捉鬼的。

丁清倒是不怕自己出事,畢竟周笙白在,只是坐以待斃不是她的辦事風格。

她挪了挪身子,起身道:“老大讓我起來設個陣……”

丁清的上半身剛出被窩,緊接着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摟了回去,她正暈着呢,忽而警覺地察覺周圍的風不對。

她睜圓雙眼,輕輕聞了聞,好似聞到了一些花香,混着淡淡的酒味兒,緊接着酒味兒變得越發濃烈,夾着些烤肉的香味兒。

“老大,你有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丁清問。

周笙白的聲音帶着些許笑意,就像是被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古怪氣味給熏醉了,沙啞低沉,暧昧地蹭着她的脖子道:“我只聞到了你的味道。”

不過片刻,屋外便傳來了一聲:“師兄,你怎麽了?!”

一陣翻天覆地的嘔吐聲響徹了深夜的小客棧。

“來,來,再幹一杯!”

“師兄!師姐!你們……你們在做什麽啊?!”驚慌的聲音來不及去查詢原因,便也與之一同沉浸:“好奇怪,我、我好暈啊……哪兒來的酒?小師弟?你……你不是在堂主跟前學醫嗎?怎麽會在這裏?”

“這裏是哪裏?我……我……嘔!!!”

丁清聽着門外的聲響,詫異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在空中寫寫畫畫,畫了半晌後又被周笙白給捉了回去,十指相扣。

“不是陣法。”周笙白替她解惑:“是藥和咒。”

丁清聞言,猛然朝周笙白看去。黑夜裏其實并不怎麽能看清,周笙白連眼睛都沒睜,四肢纏上來粘在她的身上。

她不解,她想知道原因,可周笙白總在她身上蹭來蹭去,蹭得丁清面紅耳赤,腦子裏一團漿糊。

直至衣襟敞開,肩膀被對方重重地咬上一口,一聲輕呼脫口而出,丁清張嘴:“啊……”

周笙白悶聲笑了笑,道:“悅耳。”

“老大!”

欲哭無淚。

門外嘔吐聲一個接着一個,窗外的兩個又不知是中了什麽咒語,嘻嘻哈哈地說着些下流話,似乎是以為自己走到了青樓裏摟着姑娘,好妹妹讓我好好親親你,這話不知說了多少遍。

這些話裏夾着兩聲激動的嗯哦,周笙白自然聽見了。

他還學呢!

在丁清胸前造作的人終于擡起頭來,微卷的長發蓬松地披在肩背兩側,幽深漆黑的桃花眼望着她,也道:“好清清讓我好好親親你。”

他在玩兒東堂的人,也在玩兒她。

丁清在周笙白的手裏抖得厲害,雙手抓緊頭下枕巾,直至空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兒了,周笙白的手才從她的腿間移開。

血腥味兒是從樓下客棧堂內傳來的,周笙白豁然起身,盤腿坐在了床沿。

丁清将挂在膝蓋上的褲子提起,一張臉紅得像是能滴血般,有些緊張地望向他。

不過片刻,酒味兒就散了,那些肉糜香味也一并消失。丁清兩臂的雞皮疙瘩紛紛豎起,血腥味兒似乎更濃了。

“他們死了?”她問。

周笙白的眼眸很沉,他微微挑眉,而後滿不在乎道:“沒死。”

鷹爪勾起被褥一角,落在手中,他摟着丁清翻身繼續睡,把人緊緊地抱在懷中,似是自言自語,

又像是說給她聽的:“肺腑吐傷了,憑着他們的本事,醫活自己不成問題,比起之前你吐的血,這算不了什麽。”

丁清呼吸一頓,即刻明白過來周笙白說的是她之前在滄海城,破開上官家客棧外的陣法時,撞碎了魂魄吐的血。

周笙白說過,上官家的人總有落在他手裏的時候。

門外兩名荒唐的弟子提起褲子回到堂內,看見師兄弟們吐了一地,酸水中夾雜着濃血,臉色蒼白,好幾個已經昏死過去。只有道行低微的小師妹臉色蒼白,但還清醒着。

“這是怎麽回事?!”兩人問。

小師妹顫巍巍地指着他們大師兄在暈倒前,咬破手指在地上寫的字——咒。

咒是南堂的捉鬼之術。

小二端着面條見到滿地狼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滾燙的面條撒了一身。

上官家的弟子見到小二,連忙上前拉住對方:“你們客棧裏藏了什麽人?!”

“沒、沒有……只有幾個會捉鬼之術的能士,他們是哪兒來的我也不知,而且用完晚飯就去青樓消遣了。”小二瞧見滿地的血就犯暈。

“有無南堂的人?!”咒,自然與南堂有關。

小二連忙搖頭:“小人真的不知!不過……不過前段時日南堂與咱們西堂結親了,南堂的人在這兒也實屬正常。”

咒術致幻,此事上官家的人來時路上就聽過了,正是那南堂謝家之子謝嵐的本事。他在比武招親的擂臺上,以此打敗了北堂執劍長老的弟子,甚至沖破了司千重設下的陣法。

能悄無聲息借着他們放出的藥來迷暈他們自己,再施咒致幻,傷了幾位師兄弟的根基,恐怕就是謝嵐那人!

好歹毒的手段。

樓下已定是謝嵐傷人,丁清都聽懵了。

她低聲問:“老大,你怎麽會這種咒術?”

“那日在擂臺下看見了。”周笙白道:“你不是說南堂與那個永夜之主有關?給他們找點兒麻煩也算做了件好事。”

丁清全然沒聽他後面的一句話,胸腔噗通噗通亂跳:“你只在臺下看,就學會了?”

“嗯。”周笙白對着她的下巴親一口:“又不難。”

丁清覺得自己心跳得快炸了。

小瘋子忽而捧起周笙白的臉,照着他的嘴上親了一口,異常興奮道:“老大,你好厲害!”

周笙白挑眉,有些得意。

“自然。”

作者有話說:

白白:被誇了,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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