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說,你要不要和我試試看?

說話的人湊近他,溫熱的氣息撲在他臉上,有些癢。他情不自禁想往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但腰抵着桌沿,避無可避。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眼前是一雙染着笑意極其好看的眼睛。

看好戲的圍觀群衆開始起哄催促他給個答案。

那雙眼睛的主人卻一點也不着急,身體就這麽挨着他,笑着,好似耐心十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首歌唱到結尾,另一首歌又起了個頭。

他完全聽不清歌詞,只覺得渾身發熱。

過了片刻,起哄聲漸弱,他忽然緊了緊手心,揚起下巴,很是潇灑地說:“——好啊。”

這句話落地,氣氛高漲。在一片尖叫聲中,面前人退開一步,他像魚終于得了水,想大口呼吸,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見那人挑眉道:“你說的啊。別反悔。”

沒等回答,他伸手過來,攬住他的肩,帶動他的身體讓他面向所有人。

宣示主權:

——“以後都離我男朋友遠點兒,聽見沒?”

手機在震動。沒完沒了。

蘇晚從柔軟的被子裏伸出手,胡亂往枕邊一探,成功摸索到手機。

卧室裏一片昏暗。

他平白被擾了好夢,不情不願地掀開點眼皮,皺着眉摁亮手機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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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保壁紙是他從網上随便保存下來的——

純白背景,黑色字體龍飛鳳舞地寫着:莫挨老子

傻得可以

昨晚喝得酒是不是都灌腦子裏了?

他自我懷疑着輸入密碼解鎖,沒顧得上查看信息,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相冊,想換個背景。

結果,等打開相冊才知道什麽是糟心。

蘇晚心煩地将壁紙索性改為了默認模式。醜是醜了點,但總算舒心了。

他眯着眼,側身躺着,單手操作點開微信。

發信息瘋狂轟炸他的人是霍禮。

蘇晚記得昨晚他倆喝酒喝到淩晨,在酒吧門口各自喊了個代駕,分道揚镳時已經到了醉醺醺,彼此爹媽來了都恨不得上腳踹的狀态。

——醒這麽早?

他納悶着,戳進對話框。

第一條信息的時間顯示是十分鐘以前。

【您醒了嗎?】

【我昨晚好像做了一個很恐怖的夢,你想聽一聽嗎?】

【畫面太清晰,其實我也不敢保證是夢……】

【不回信息?那我默認你想聽了啊……】

【我夢見……你跟我說你和沈秋分手了……】

霍禮小心翼翼又不乏震驚地說:

【原因很離譜,他出軌了?】

蘇晚喝酒從不斷片,這點他一直引以為傲。

昨晚的記憶跟潮水似的湧進腦海中。

他記得酒吧的燈晃得他眼疼,舞臺上歌手扯着嗓子,硬是把一首纏綿婉轉的情歌唱出了搖滾的味道。也記得喝到後面,他趴在吧臺抱着酒杯,有些迷迷糊糊了,被霍禮沒輕沒重地一推——

對方強撐着意識,有些擔憂地問他:“你說,沈秋要是知道你和我喝成這樣,會不會找我算帳啊?”

蘇晚原本都快睡過去了,一聽這個名字臉色頃刻變了,他朝霍禮一揮手,頗為不耐煩:“別跟我提他。”

霍禮腦子一片漿糊,壓根沒聽清,自顧自說着:“你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你這樣待會兒怎麽回?”

“還能怎麽回?我開了車。”蘇晚皺眉說,“再說了,我給他打什麽電話?他哪位啊?他電話已經進我黑名單了。”

“啊?”這回霍禮聽清了,“進黑名單?你們鬧矛盾了?”

他稍一思考,又問:“還是你們的新情趣?”

他嘟囔:“反正我是不懂,你們gay總是奇奇怪怪的。”

蘇晚火大,情緒激動地将吧臺桌狠狠一拍:“情趣個屁!”他張嘴就是一句髒話,“我告訴你,我倆已經分手了!”

“分手!”蘇晚又大聲重複了一遍,“你懂這兩個字的意思嗎?”

霍禮被他吼得一臉懵,周圍有人好奇地看過來。

蘇晚自尊心強得很,被人看着,又好面子的補充道:“不對,準确來說,是我單方面甩了他!”

“為什麽啊?”霍禮總算反應過來,吶吶問。

蘇晚忽然一臉屈辱,聲音也低了下來,恨聲道:“他出軌!”

霍禮一驚:“不可能吧?”

蘇晚罵道:“人渣!”

記憶回籠。

蘇晚看着信息,悔不當初。

他苦苦瞞了一周,被酒精害得全給抖出來了。

他将手機甩開,臉埋進枕頭裏。

枕套前幾天才洗了曬幹,有一股好聞的洗衣液味道。

蘇晚瞌睡徹底醒了,開始頭痛,但是鴕鳥只能當一時,這事身邊的朋友遲早得知道。

他重新撈過手機,沒法坦然的在鍵盤上打出“是,我們分手了,他綠了我。”這幾個字,最後思來想去,發過去一句:酒後吐真言這話有一定道理

霍禮徹底傻了,消化了好幾分鐘。

蘇晚說:【別組織措辭了,不想聽安慰】

于是霍禮删删改改,發來一句:【你是怎麽發現的?】

潛臺詞是:是不是有誤會?

蘇晚冷笑一聲:【親眼所見,冤枉不了他】

“親眼所見”四個字讓霍禮情不自禁腦補出一段修羅場。

他的第一反應是:捉奸在床?

但他敢想不敢問。

蘇晚說:【深更半夜發信息聊得可歡了】

霍禮看到這條信息陡然松了口氣,暗罵自己思想龌龊,舉着手機等了半天,蘇晚沒發來沈秋其他罪狀,他覺得事态或許不算嚴重,秉持着“勸和不勸分”的想法,遲疑道:【聊個天也不一定是出軌吧……】

除非聊天的內容不正當。

霍禮默默在心裏補充。

這條蘇晚沒回了。

他睜着眼看着天花板,心道:聊個天當然不一定是出軌。關鍵是,和沈秋聊天的那人他也知道,備注上打着“許哲”兩個字。

他看着這個名字就想起來了,這人是沈秋的前任。

和前任保留聯系方式,并且大半夜聊天,還在他這個現任不知情的情況下,不是出軌也是在出軌的路上了。

于是蘇晚當機立斷,趕在被分手前說了分手。

他跟霍禮證實了他那個所謂的“夢”,也回味起沒被霍禮吵醒前他自己做的那個夢。

脫離夢境,臉紅心跳加速的感覺消失殆盡,只剩諷刺。

睡是徹底睡不下去了,蘇晚起床,趿拉着鞋走到衣櫃前。

他昨晚讓代駕送回來,搖搖晃晃上了樓,沒心思洗澡,往床上一栽就睡了。這會兒聞着身上一身濃烈的酒味,嫌棄地皺了皺眉,拿了換洗的衣服進浴室。

脫衣服前,他對着浴室洗漱臺上的鏡子看了看。

臉色差了點,眼底有些紅,頭發淩亂。

但五官端正,膚色也白。

抛開因為熬夜和喝酒帶來的影響,稍微收拾下,也是個帥哥。

可惜,沈秋眼瞎。

他替對方惋惜着,脫了衣服,打開淋浴開關,熱水兜頭澆下。

舒适的溫度裏,他又忍不住想,許哲長什麽樣。

蘇晚其實沒見過許哲,只聽說過。這人和沈秋在一起過五年,從大學開始談,到後來畢業工作,分手後,許哲也因為工作發展,去了其他城市。

五年、青蔥的校園時光

起初蘇晚還沒覺得有什麽,你不能要求別人在遇見你之前守身如玉。那都是成長過程,而且已經過去了。

但在一起後,偶爾想起沈秋有過這段經歷,也會忍不住泛酸。

他也曾佯裝無意地避開沈秋跟他朋友打聽過對方是個什麽人。

沈秋朋友大概覺得這段往事已經徹底結束,蘇晚随口一問,也就毫不設防地答了:“挺優秀,不管讀書時還是工作後都很拔尖。那種風雲人物你知道吧?就是說的許哲這種。”

蘇晚又笑着試探性地問:“那應該長得挺帥。”

沈秋朋友是個實心眼的,說:“是帥。沈秋的眼光出了名的高,否則怎麽來來往往這麽多人裏,偏栽你手上。”

這話平時聽起來估計會很中聽。

這會兒,蘇晚只能配合一笑,笑意沒達眼底。

蘇晚擡手關了淋浴開關,擠沐浴露抹身上。

邊抹邊慶幸自己及時叫停,三人争奪賽沒真的出現,否則他應該是很狼狽的那一個。

仗着家裏有點家底,從來不知道努力上進四個字怎麽寫,拿得出手的估計就只有這張臉。

偏偏對手呢,他有的,對方有;他沒有的,對方也有。

比不過。

他有些挫敗地嘆了口氣,打開熱水将身上的沐浴露沖洗幹淨,擦幹身體換上了幹淨的家居服。

窗外下雨了。

蘇晚出了浴室,拉開房間窗簾才知道。

天色朦胧,飄着綿綿細雨,打濕了地面。

他拿毛巾懶懶擦着頭發,動手将換下的衣服扔進洗衣機。

剛要折回浴室吹頭發,扔在床上的手機震動一聲。

他走到床邊,拿起手機一看。

是沒事找他就鮮少聯絡的爹。

——【今天下午回家吃飯】

一如既往的命令語氣。

我又不是你下屬。

蘇晚在心裏吐槽一句,理都不理,剛要将手機扔開。

他爹又發來一條:【想吃什麽提前說,別回來了又挑三揀四】

蘇晚一口氣憋着,要上不下,快速打字:不回!不吃!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宵節快樂~

此文目前的更新節奏暫定為随緣更,有特殊情況再更改。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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