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華興街這一片,說白了,是一條酒吧街。晚上屬這一塊最熱鬧。

蘇晚到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八點了,他穿得還是白天那一身。一件米白色連帽衛衣,一條深色休閑褲,腳上踩了一雙簡單的帆布鞋。

鞋帶沒系好,松松垮垮,跟随他走路的動作在空中一晃一晃。

剛睡了一覺起來,頭發有些淩亂。

蘇晚的長相本就是顯小的那一類,這麽一穿遠遠一看就像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生。

剛踏進情緣,還沒往裏走兩步,有人跑過來,堵在他面前。

“不好意思朋友。”

蘇晚擡眸,借着昏暗的燈光看面前的男人:“有事?”

他的眼睛圓溜溜的,有點無辜也有點可愛。

因為這雙眼睛,至今沒人初相識時将冷淡一類的詞和他挂上鈎過。

“是這樣,”男人看着這雙眼睛愣了片刻,過了幾秒才笑着說,“我們在玩一個游戲,真心話大冒險,我輸了,你能不能幫我完成一下任務。”

“嗯?”

男人遞過來手機:“能不能加個微信?”

怕他不願意,作為交換,道:“我請你喝酒。”

蘇晚對陌生人的酒和微信都不感興趣,剛要拒絕,面前的人又指了指身後:“真的,不騙你,我朋友作證。規則是輸了之後跟踏進這個酒吧的第一個人要微信。所以,能不能配合一下?晚點删了沒關系。”

對方一臉友好和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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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他身後不遠處那一桌看了眼,确實有幾個人在注意着這邊,臉上挂着看好戲的表情。

行吧。蘇晚手伸進褲兜,剛要摸手機,忽然有人走近,拍了拍他的肩。

“蘇晚。”程問嘴裏叼着根煙,沒點燃,“看你好久了,站這幹嘛呢?”

“嗨,程總。”蘇晚手一松,轉頭看向他,打了個招呼。

“少來。”程問笑了聲,将煙取下,捏手裏。

蘇晚下巴往前示意了下,說:“這位朋友玩游戲輸了,拜托我配合一下。”

“加微信?”程問對這種套路了然于胸。

蘇晚點點頭。

程問說:“最好不要。”

他笑了下,擡手看了看腕表,對蘇晚說:“你男朋友在路上,頂多還有十分鐘到。勸你謹慎行事,就你男朋友那個醋壇子,等會兒得哄一晚上。”

蘇晚還沒接話,站在原地還等着要微信的男人有些尴尬,他看了眼蘇晚,沒想到自己遇到個有主的。率先道:“沒關系,如果不方便的話那就不打擾了。”

等人走開,蘇晚轉頭笑問:“程總,你這算不算得罪自己的顧客?”

程問笑着說:“我這可是為你好。”

“行吧,那謝謝了。”蘇晚點點頭,又糾正,“不過有一點你是真說錯了,沈秋不愛吃醋。”

他估計程問還不知道他和沈秋分手的事,也明白對方那麽說是為了幫他拒絕随便找的一個借口。分手這事,在這個情況下,沒必要刻意說明。

“那可說不準。”程問說。

“對了,你朋友他們在裏頭,你先進去,我去打個電話順便抽根煙。”

蘇玩點頭,說:“行。”

他和程問往兩個方向走,走了幾步,他忽然回頭看了眼程問的背影。

從他認識程問以來,這人始終留着一樣的發型,穿着上也很随意。但畢竟臉和身材擺在那,所以即便是随便一穿,也夠引人注目。

情緣是三年前落地在華興街的,那時候,這一片的酒吧已經不算少了,大家認準了熟悉的地也不會輕易挪。但大概程問真有點生意頭腦,情緣從開業至今生意就沒差過,而且越來越往上走,惹得這一片其他酒吧的老板眼紅不已。

蘇晚在最初情緣開業就光顧過,後來也和朋友來過幾次,但和程問這個老板完全不熟。後來和沈秋那一撥朋友認識,才知道這間酒吧的老板是他們的朋友。

關于程問此人,到後來熟悉了他才了解到,這位完全是學霸級別,名校畢業。

和沈秋在一起時,他也曾好奇八卦過,以程問的學歷,怎麽會想來開一間酒吧。

倒不是說名校畢業的人不可以開酒吧,而是,怎麽說,有點出乎意料。

沈秋回答:“他在等人呢。”

“等誰?”

“心上人。”沈秋說,“對方出國了,程問開了間酒吧,想等他回來來一場邂逅。”沈秋半開玩笑。

但蘇晚光聽這麽一形容,就覺得足夠浪漫。

從那以後,程問在蘇晚印象裏,成功晉升成癡情種的形象。

他穿過人群,繼續往前走。

半明半暗的燈光裏,想起那天問完程問的事情後,他黏在沈秋身邊,開玩笑道:“要不我也出趟國,你也去開個酒吧等我回來?”

沈秋沒想到還有他的事,偏頭,看見蘇晚臉上一閃而過的羨慕,逗他:“我開酒吧你确定放心?”

被這麽一提醒,蘇晚才記起他倆就是在酒吧認識的。當即松開沈秋,站遠了點:“算了。”

“怎麽就算了?”沈秋笑着說,“開酒吧可以啊,我又不是不願意。”

“拉倒吧。”蘇晚說得煞有其事,“你要真開了酒吧,等我回來,說不定酒吧不屬于我,人也不是我的了。”

“這麽沒信心?”沈秋挑眉。

蘇晚說:“可不是。”

沈秋走過去,笑着伸手摟他。

這個話題很快被揭過。

這會兒忽然回想起,當時看似是一場玩笑話,但誰又知道,蘇晚借此吐露過真實想法。

這段感情開始之初是在酒吧,仿佛也意味着它本身就不夠慎重。

蘇晚在這段感情裏,從來不是游刃有餘的那一個。

謝鳴遠是今晚的壽星,他跟蘇晚說只叫了幾個朋友,等蘇晚走近了,才知道他口中的“幾個朋友”顯然是謙虛後的說法。

蘇晚縱觀一圈,都是熟悉的面孔。

“別驚訝,這也超出我的預期。”謝鳴遠親自給他端了杯酒,得瑟道:“人緣太好沒辦法。”

蘇晚笑了聲:“美得你。”

他接了那杯酒,但沒喝:“說了胃不舒服,今晚沒打算沾酒。”

“知道知道。”謝鳴遠嘴上應着,将他扯到身邊入座。

有朋友傾身過來和他打招呼。

蘇晚一直認為,程問那句“你男朋友在路上,頂多還有十分鐘到”是程問替他拒絕時的托詞。

結果,坐了片刻,程問身邊跟了個人,倆人有說有笑地朝這邊緩緩走近。

蘇晚第一反應是扯了扯謝鳴遠的衣服,對方察覺,暫停和其他人的聊天,回頭問怎麽了。

蘇晚問:“你喊了沈秋?”

他語氣有點不對勁,不像是見到戀人的反應,有點煩悶。謝鳴遠沒察覺,理所當然地說:“喊了,喊了你不喊你男朋友算怎麽回事。”

“不過他說他在外地出差。”

“怎麽了?”謝鳴遠問,“你倆在發信息?”

“沒。”

他下巴揚了揚:“你往前面看。”

謝鳴遠照做,而後,驚喜地“喲”了聲。他手肘撞了下蘇晚,偏頭問:“這是什麽?從天而降的驚喜?”

他當然不認為沈秋出現在這的原因是因為他生日,兀自腦補了一出沈秋風塵仆仆趕來見戀人的戲碼。

“感動嗎?”他壓低聲音,問道。

蘇晚沒搭話,過了會兒,在人即将走到跟前時,才應了話:“不。”

謝鳴遠聽見了,但沒當真,認定蘇晚是口是心非。

沈秋走過來,說:“生日快樂啊,壽星。”

謝鳴遠吹了聲口哨:“謝了。”

“趕時間,禮物沒買,想要什麽之後補上。”

“好說。”謝鳴遠笑道,“我已經收了蘇晚的紅包了。”

沈秋目光一轉,順理成章落向旁邊,正和蘇晚視線對上。

一個帶着笑看似什麽也沒發生,一個故作淡定但又帶了絲不屑。

沈秋出差近十天,下了飛機匆匆将行李放回公寓就趕來了這。

放眼望去,他的穿搭是此刻這個酒吧裏為數不多的正經。

白色襯衫的下擺紮進西裝褲裏。袖子挽了兩節,讓正經中又添了份随意。

“精英範十足。你猜有多少人在暗地裏觀察他。”謝鳴遠一刻不出聲就難受,他小聲說,“蘇晚,你絕對賺了。”

蘇晚收回視線,聞言,虛假地提了提嘴角的弧度。

“好吧,他也賺了。”謝鳴遠立馬補充。

兩個當事人就杵在這,他沒敢多貧,往旁邊挪了點,騰出位置,招呼沈秋:“沈哥,快來坐。”他又轉頭看向程問,“老板,說好接個電話回來就陪我喝酒的。”

程問說:“行,今天你最大,你指定吧,什麽喝法。”

謝鳴遠志向遠大:“沒別的,我今天就想喝倒你。”

程問哂笑,想不明白:“幹嘛這麽為難你自己。”

說話間,沈秋在謝鳴遠騰出的位置裏坐下,和蘇晚挨在一塊兒。

熟悉的氣息就在身側。

沈秋這人念舊又長情。

蘇晚和他認識以來,他用的那款男士香水從來沒有變過。

味道不算大衆,也不濃烈,但很好聞,讓人覺得很舒服。

但以往喜歡的現在卻讓蘇晚排斥。

他往旁邊挪了點,再挪了點。

他另一側的朋友被擠到,轉頭納悶地問:“蘇晚,你幹嘛?”

沈秋看過來。

蘇晚無視其他目光,說:“沒幹嘛,和你聊聊天。”

對方和他交情不深,聞言愣了下:“噢。”

又傻傻問:“聊什麽?”

蘇晚卡殼。

沈秋看好戲似的,聽到這忍不住笑了聲,笑聲傳到蘇晚耳朵裏,只覺羞憤。

沈秋戲看夠了,伸手,扣住他垂在腿側,細瘦的手腕,往自己方向輕輕一帶。

蘇晚沒有任何防備,被他帶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倆人甚至比之前挨得更近。

腿挨着腿。

那位朋友看看沈秋,再看看蘇晚,而後像是突然頓悟了什麽,一臉了然:“你們聊你們聊。”

蘇晚:……

他掙開沈秋的手,擡頭質問:“你幹什麽?”

沈秋比他更不解:“我幹什麽了?”

這是今晚蘇晚第一次清晰地看他,那會兒走進來時,燈光暗,又隔着點距離,這會兒他才仔細辨清。

都說失戀的人要麽會削瘦,要麽會憔悴。

他仔細瞧眼前這張輪廓分明的臉。

沒瞧出半點,只瞧見疲憊。

他出聲提醒:“沈秋,我們已經分手了。”

沈秋沒說話。

過了半分鐘,他說:“發完一句似是而非的信息就給我拉進黑名單,讓我聯系不上,出差回來去放行李我才發現行李都收拾好搬走了。”

他下颌緊繃,線條流暢。看着蘇晚笑了下,喉結滾動:“分手總得有個站得住腳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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