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色行李箱立在卧室一側。
沈秋擡手開了卧室的暖燈，對此視若無睹，站在床尾開始脫衣服。
白色襯衫被毫不客氣地扯落在地，出差前扔在床上的家居服不見了，不知道是被蘇晚洗了還是怎麽樣。沈秋此刻沒心情關心它的下落，他赤着上身走到衣櫃前，去取其他的家居服。
手拎起第一套，展開，是他和蘇晚一起買的情侶裝。
滑溜溜的料子，款式好看，但他和蘇晚習慣了穿偏舒适的睡衣，這套家居服買來穿過兩次，不舒服，等過了那個新鮮勁，就被他倆埋進了衣櫃。
蘇晚那套是藍色，而他的是黑色。
其實買這套家居服時，蘇晚在藍色和白色之間糾結了好一陣，拿不定主意。後來是沈秋給了意見，說他皮膚白，穿藍色會很好看。
但此刻衣櫃裏，原本和他手裏這套挨着的藍色家居服已經消失不見。
沈秋看着手裏這套心煩，不樂意多看，扔開。
第二套，是很普通也很常見的款式，買它的時候，沈秋和蘇晚還沒在一起。但，蘇晚第一次留宿在這時，穿的就是這套衣服。
沈秋至今還能清楚記得，蘇晚紅着臉，頗有些局促但又故作鎮定地從浴室走出來時……
他及時從甜蜜過往裏抽身，随之也将它pass掉。
換個衣服換出一系列回憶。
沈秋無比心累，懶得再尋找、删選，從衣櫃上方随手拿了件純棉的短袖T恤，又找了條灰色舒适的寬松休閑褲套上。
之前的困倦從在蘇晚車上醒來，耐着性子聽對方說了堆在他看來完全可以稱之為扯淡的話開始時就已經完全消散。
換下來的西裝褲兜裏，手機接連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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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臉色不善，打開一看，是一起出差的同事發來了照片。
【讓你瞧瞧這邊的夜景和美食，誘不誘人？】
【誰讓你着急回去？後悔了吧？】
同事攝影水平并不在線，沈秋點開一看，沒覺得有什麽誘惑力，他敷衍回道：【夜景好看，小吃也香，玩得開心。】
沈秋自然地略過同事後一句沒答。
提前結束工作後第一時間千裏迢迢着急跑回來，受了氣還隐忍不發，說後悔也是他活該。
原本，這次出差的時間按之前的預計是半個月左右，但好在處處順利，縮短了兩天。
一起出差的同事差點累暈，得此好消息，欣喜若狂地跟沈秋建議：“這多出來的兩天時間我們就留在這邊玩吧？聽說這附近有條街的小吃特別好吃，而且不是說這邊新建了一個什麽娛樂場所麽？去看看？”
沈秋盯着手機頁面，心不在焉。
同事一頭熱，開始策劃意外收獲的兩天之旅，構思的差不多了，轉頭詢問沈秋的意見。
沈秋總算從手機前擡起頭，卻潑了同事一盆冷水：“你留在這玩吧，我有事得回去。”
“回去？”同事震驚，問：“難得有休息，回去幹嘛？”
沈秋還是說：“有點事。”
他說走就走，同事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在手機平臺上預訂了三小時後起飛的航班。而後快速收拾好行李，和同事打了聲招呼，匆匆趕往機場。
路上，他盯着和蘇晚的聊天頁面沉思。
來出差的前幾天，沈秋忙得團團轉，和蘇晚的聯系本就少。兩人的對話多數是蘇晚問“吃飯了嗎？”隔了很長一段時間，沈秋說“吃了，剛剛在忙”。然後深夜，沈秋忙完工作，洗漱好準備上床睡覺，臨睡前想起，撈過手機，給已經熟睡的蘇晚發了一個“晚安”
這條信息當然沒有得到過蘇晚的回複。
起初，沈秋沒有在意，在他看來，蘇晚本身就不是黏人的性格，況且，他是真的忙。
直到幾天後，蘇晚忽然發來一條莫名其妙的信息。
信息發來的時候是半夜，沈秋起床才看到。他剛睡醒，還有些懵，看到這條信息第一反應是蘇晚發錯了。他沒管，進浴室洗漱。刷着牙，卻總覺得不安。
從浴室出來，他給蘇晚發了個問號。
問號在聊天頁面裏轉了半天，始終發送不出去。約半分鐘後，信息旁邊顯示出一個紅色的小感嘆號。
沈秋看着這個紅色感嘆號怔了下，回過神第一時間翻去通訊錄給蘇晚打電話，結果，同樣聯系不上。
他回到微信頁面，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才發現這幾天和蘇晚的對話極其敷衍，完全沒有戀愛該有的樣子。
即便蘇晚再不黏人，也很反常。
工作進入收尾階段，休息時間一縮再縮。沈秋抽空嘗試聯系了蘇晚幾次，無果，只得暫時放棄。
他內心幾乎認定是蘇晚耍小脾氣，因為被他冷落，因為這幾天他的态度不高興、生氣了，那條莫名其妙的信息被他看過一眼就抛到九霄雲外，沒仔細去琢磨它是否有其他含義。
沈秋甚至樂觀地想，等蘇晚氣消了就好了，再不濟，他出差回去，一切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然而，一周過去，蘇晚始終沒将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工作提前結束的喜悅被沖淡，沈秋在趕往機場的路上有些急躁。
為了讓蘇晚消氣，他在去往機場的路上，短時間內在腦海裏策劃了一場飛機降落後，關于今天晚上的活動。
大概流程是：他驚喜地出現在蘇晚面前、等他把人哄好，稍作休息，倆人再依偎着看場電影、然後一起吃頓飯。
吃飯地點定在外面餐廳也行，或者他辛苦點，親自下廚也可以，全憑蘇晚意願。
這種劇情安排雖然俗套了點，但他估計會很有效。
然而，這種美好幻想在他推開家門時被擊碎成渣。
蘇晚向來不拘小節，家裏東西随處亂放，但今天一眼掃去，意外地整潔。
沈秋細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這種整潔是由于很多物品都消失了才出現的假象。
比如一直扔在沙發上的那塊蘇晚很喜歡的毯子；
比如客廳裏之前散落一地的蘇晚閑來無事拼了一半的樂高。
再比如茶幾上，今天沒有堆放任何零食。
家裏很安靜，明顯沒人。
沈秋彎腰打開鞋櫃，看見他和蘇晚的情侶款拖鞋擺放在一起。
但鞋櫃裏，蘇晚平時外穿的鞋子都不見了。
沈秋蹙眉，下意識覺得不對勁，他着急證實，連鞋都沒換，拖着行李箱穿過客廳走向卧室。
卧室裏，雙人床上被子疊得整齊，床單拉平，沒有一絲褶皺。衣櫃空蕩了不少，蘇晚的衣服都被打包帶走了。
沈秋一愣，第一念頭是去摸手機。
他還處于蘇晚的黑名單裏，撥出電話後他才意識到。挂斷沒能撥通的電話，沈秋随即想到了霍禮。手指在微信頁面裏滑動，找霍禮的微信時，卻先看到謝鳴遠下午在他登機前發來的信息。說自己今天生日，問他要不要和蘇晚一塊來情緣玩。
沈秋想也沒想拒絕了，說自己還在出差。
他當時自信得很，在他的設想裏，自己出差回來出現在蘇晚面前，蘇晚肯定會選擇和他待在一塊，哪還會去情緣參加什麽謝鳴遠的生日趴。
沒想到，結果卻出現了偏差。
沈秋盯着謝鳴遠的微信看了好一會兒，以蘇晚的性格，他合理猜測蘇晚說不定還真在情緣。他想了會兒，沒直接問謝鳴遠，轉頭聯系了程問。
程問回複他，現在還沒來，不過聽謝鳴遠的意思是過會兒就到。
又問：怎麽？你們沒在一塊兒？
一時半會說不清，更何況他自己都還沒整明白。沈秋幹脆沒回應後半句，只說：我就過來
他将行李往牆邊一放，出了門。
這會兒沈秋才隐約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嚴重。他和程問共同走進情緣看見蘇晚安安靜靜坐在那時，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
即便蘇晚看到他臉色不怎麽好看。
即便蘇晚遠離他，往旁邊一挪再挪。
但他忽然覺得渾身松懈了。
如果蘇晚沒直白對他說“我們已經分手了”的話，沈秋的好心情估計能維持得更久一點。
沈秋一直都清楚自己沒有太多的耐心，也不算是個合格的戀人，不太能去包容另一方，連感情裏偶爾地“哄”都是有限度的。
他被蘇晚的話氣到，在酒吧裏差點冷臉，而後瞥見蘇晚的小動作，才逼着自己冷靜，放緩語氣。
但蘇晚無論如何也不肯在酒吧裏和他談這個事。
出了酒吧，他跟在蘇晚身後上車，本來想着單獨的空間內，好好說，好好哄，沒有外人在，也有利于他發揮。
結果沒想到，眯了會兒醒來，蘇晚用了所謂“沒有新鮮感了”來搪塞他。
沈秋不知道蘇晚腦子裏在想什麽，措辭組織了一路，想要分手也有千百個理由，偏找了個最沒有說服力的。
出差這段時間連續熬夜晚睡，現在又為了感情折騰，堆積在一起，沈秋是真累，也覺得荒謬和不可思議，他沒力氣和蘇晚争論，語氣很淡地問完幾個問題，全程自認為很冷靜。
他冷靜地下車，冷靜地關門，除了不怎麽冷靜地命令蘇晚，讓他把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他下達完指令，也不管蘇晚會不會照做。
轉身往公寓走時，沈秋嗤笑了聲，才在心裏開始反駁蘇晚的言論。
容易失去新鮮感？不長久？
出差前幾天，他和蘇晚接吻時，蘇晚在他懷裏，被親得，腿都軟了。後來他摟着蘇晚，蘇晚擡頭時，眼裏似有水光，亮晶晶的。嘴唇是紅的；臉也是；耳朵也是。
這看起來像是沒有新鮮感的狀态？
深思熟慮後決定分手？
虧他還能坦然點頭。
也不知道是誰，在前不久，還興沖沖地跟他計劃今年倆人要一起抽個時間去趟雲南玩。
沈秋除了對那條莫名其妙的信息是蘇晚從網上搜來的這句話持以相信的态度以外，其餘蘇晚說的，在他看來，通篇都是在瞎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