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蘇晚從沈秋公寓搬離時，将自己所有的物品都打包帶走了。
當初他住進來時，小心謹慎，給自己留了後路，因此，只帶了少量衣物。
連洗漱用品都是後來和沈秋重新去超市添置的。
後來一年多的時光，住久了，公寓裏關于他的痕跡也越深。從春天的薄外套，到冬天的毛衣棉襖，蘇晚在沈秋出差的某天晚上整理才發現，他的東西已經多到占了這個公寓的一半位置。
一個行李箱帶不走，他第二天特意開車回自己那多拿了個行李箱。
可就算是這樣，有些小物品還是沒能帶走。
比如鞋櫃裏他的拖鞋，再比如浴室裏他的漱口杯和牙刷等。
這些都是和沈秋在一起同居後，購買的情侶款。
蘇晚糾結良久，最終沒有将它們帶走。
他想，他總要留點什麽。讓沈秋知道這個公寓裏，有人和他一起生活過，這些小物件，算是見證過他們的感情。提醒沈秋，別遺忘得太快。
可他驅車在路上時，又忍不住擔憂，萬一沈秋沒心，也絲毫不将這些東西放在眼裏，一起扔了，他還不得心酸死。
他幾次克制住掉頭回去将它們帶上的念頭，跟自己說，算是個小考驗吧，沈秋要真扔了，不在乎，也就說明他對沈秋來說，同樣不重要，那這份感情，他一個人留戀也沒用。
他決心下得極大，送沈秋回家的那個夜晚，在車內，被沈秋逼問，卻差點沒忍住想要和盤托出。
那些瞎扯的回答說出口，他心虛地不敢直視沈秋。唯恐露餡。
沈秋鐵了心地要将分手原因弄個明白，熬了幾個夜才得以提前結束工作，好不容易換得兩天休息。他毫不猶豫地趕回來，不能白費。
可他了解，和蘇晚朝夕相處這一年多的時光，他慢慢摸清了點蘇晚的性格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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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內追問沒得來實話，那就代表這招毫無用處。
但蘇晚也有一點好，他吃軟不吃硬。
一整天，蘇晚沒再收到沈秋的信息。
閑下來時，他坐在辦公桌前光明正大地玩手機。盯着手機聊天頁面，他得出結論：早上沈秋似乎真是閑的。
蘇晚有些惆悵地退出微信，手指在主頁面滑動來滑動去，對其他娛樂軟件提不起興趣。同在摸魚的同事悄聲問他，玩不玩游戲。
蘇晚搖頭，同事說好吧，獨自去游戲世界暢游了。
蘇晚目光停留在手機相冊上，他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他，點進去。
哪怕同居在一起這麽久，他和沈秋的合照也寥寥無幾。
沈秋不太愛拍照，蘇晚有時想記錄，也不太好意思主動提要求。
他的相冊裏公開的照片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真正寶貝的，是一個加密相冊。
蘇晚熟練地輸入密碼。
密碼是很值得紀念的數字，是他和沈秋正式在一起的那天。
0321
加密相冊裏，毫不意外，是和沈秋有關的一切。
早晨還在熟睡、頭發淩亂的沈秋；
穿着家居服站在廚房做飯，沈秋颀長的背影；
共同走在街上，他落後一步，悄悄記錄下街景以及站在景色裏的沈秋；
超市裏的購物籃，放着兩人一同選購的食材等；
就連一些倆人之前的聊天記錄截屏，他都一一保存。
更別說，他偶爾偷拍的倆人的牽手照以及他将相機調成前置鏡頭，自己偷偷入鏡，在沈秋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拍下的“合照”。
有些照片拍攝時因為做賊心虛，也因為匆匆忙忙，不是很清晰，有些糊了，但蘇晚都沒有舍得删。
這個相冊的存在沈秋絲毫不知情。
蘇晚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将此袒露。
這是他熱烈的感情，不必要以此感動他人。
更何況，他一直堅信，這份感情裏，他和沈秋并不對等。
他喜歡沈秋，勝過沈秋喜歡他。
一旦這個相冊見光，仿佛他就被拿捏住把柄一樣。
蘇晚印象深刻，某次他查看這個相冊時被霍禮無意間掃到，霍禮震驚又笑話他，像個癡漢。
“明明在談戀愛，卻整得跟求而不得的暗戀一樣。”霍禮說。
下班後，蘇晚慢騰騰地收拾東西。
總之回家後是獨自一人，他對下班的渴望再不似從前。
他下了電梯，走出公司大門。
恍惚間，門口好像站了個人，像是在等他。
他疑心自己看錯了，用力眨了眨眼，那人還在。
記憶中，沈秋也這樣等過他，雖然次數不多。
倆人公司距離不算太遠，勉強順路，沈秋偶爾提前下班，會來接他，蘇晚就将車扔在公司，選擇和沈秋一起回去。
這樣的機會不多，但每次蘇晚都在見到沈秋那一刻感到欣喜，但他往往會極力掩飾住那份開心，然後淡定地走向沈秋。
蘇晚邁下臺階，來到沈秋面前。
“你來幹嘛？”他問。
不像之前，即使裝淡定，語氣還是忍不住上揚着說“你怎麽來啦”。
沈秋看他，有點懷念從前，說：“有點事碰巧路過。”
那天晚上算得上是不歡而散。就這麽面對面站着，蘇晚還有些尴尬。
沈秋倒從容，他低頭問：“你是不是有個快遞簽收了但沒拿？”
蘇晚不記得這事，他有段時間沒網購了，說：“沒有吧。”
沈秋說：“你再仔細想想。”
他提醒：“好像是個盒子，像鞋。”
這下蘇晚記起了。
的确是鞋，快遞在沈秋出差的前兩天就到了，但他沒拆，收着了。
從公寓搬走的時候，他忘了這雙鞋。
蘇晚含糊道：“我不拿了。”
“嗯？”沈秋訝異，“不要？”
蘇晚為難，點頭：“放那吧。”
沈秋定定地看了他兩秒，從他表情裏領會了什麽，說：“我也不要。”
蘇晚倏然擡頭。
他忽地有些生氣，耍小脾氣似的說：“那你扔了。”
沈秋無辜：“你的鞋我又穿不了。”
說的實話，蘇晚啞口無言。
“那我改天再去拿。”
沈秋卻說：“就今天吧，今天我有空。”
蘇晚奇怪他怎麽這麽執着？難不成容不下一點他的東西？
蘇晚氣悶又委屈，賭氣地說：“拿就拿。”
沈秋跟沒有感知到他的情緒似的，“嗯”了聲。
蘇晚快速往停車場的方向走，沈秋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走到車前，蘇晚猛地回頭。
沈秋說：“我沒開車，剛好你載我回去。”
蘇晚：………
他憋屈地讓沈秋上車，一路疾馳，明顯心情不佳在發洩，沈秋與他截然相反，輕松自在。
車一路開進小區的地下停車場，熄火後，沈秋解開安全帶，剛要打開車門，見蘇晚坐在副駕駛一動也不動，轉頭催促了句：“走啊。”
蘇晚生出點退縮心理，不太想跟着上去，他抿了抿唇，商量道：“我送你回來了。”他先賣了個好，然後說，“我現在有點事，要不你給我把快遞放在保安亭，我随時都可以過來拿。”
沈秋發現蘇晚偶爾也很狡猾。
好像以前很少看到這一面。
他暗自發笑，拒絕了：“不。”
“上樓拿個快遞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蘇晚以前從未覺得沈秋如此斤斤計較，不好商量。他幾乎是被逼着，從車上下來，進了電梯。
電梯顯示屏上數字不斷跳動，沈秋公寓買在七樓，一晃神的功夫就到了。
沈秋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準備開門。
門鎖轉動的聲音似乎被放大，蘇晚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公寓承載了太多記憶，也記錄了太多片段。一年多的感情時間不算長，但回憶太美好，不是說了分手就能輕松割舍掉的。
蘇晚還沒做好準備，門開了。
他小心擡眼，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動，只是少了一個人的生活痕跡。
沈秋在玄關處換鞋，腳上踩的那雙還是在超市他們一起買的情侶款，即便分手了，他好像也心無芥蒂，坦然地穿上。
但蘇晚不行。
沈秋喊他進來，蘇晚搖了搖頭：“不了，你給我拿出來吧。”
沈秋看了他兩秒，沒往房間裏走，反倒退回到門口，“不至于蘇晚。”他這麽說着，伸手将蘇晚拽過門檻，進來客廳。
“拖鞋在鞋櫃裏，你想換就換，不換也行。”沈秋将他拽進來，又一副我不勉強你的語氣，率先往裏走。
蘇晚在原地躊躇了兩秒，沈秋腳步沒停，他一咬牙，彎腰，拿出自己的拖鞋。
快遞放在卧室。
蘇晚之前覺得這地方最保險，沈秋在卧室逗留的時間不長，也沒有習慣在卧室裏翻找東西，他将快遞放在櫃子裏，用其他物品遮擋住便萬事大吉。
他自己都遺忘了，不知道沈秋怎麽給找了出來。
沈秋拿起過快遞，沒有再放回原處，從櫃子裏移動到了桌上。
他走過去，拿起來，轉身遞給蘇晚。
蘇晚伸手接住，沈秋卻出乎意料地沒松手。
他們倆一人捏着一邊快遞，蘇晚納悶地擡頭，沈秋低頭，目光沉沉，誰都沒有出聲，像較着勁，彼此不妥協。
氣氛太詭異，這個快遞的存在好像在提醒着他什麽，蘇晚快要熬不住了，手剛一使力，沈秋突然說話。
“這是給我的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