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一語道破。
是問句,但語氣篤定。
沈秋緊盯着蘇晚,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的神情變化。
蘇晚愣怔一瞬,回神總算明白,沈秋早就知道。
他臉上從錯愕,到尴尬,最後化為惱怒。
沈秋說什麽讓他來拿快遞,根本就是在耍他,也許還在心底看他笑話,覺得他傻,分手前買的鞋留到現在,或許也會覺得他是故意的。
蘇晚面上竭力保持冷靜,實則鑽了牛角尖。他松開手,任沈秋一個人拿着快遞,點頭承認:“之前是打算給你的。”
他沒再看那個快遞,将它放棄了,“如果你要,現在送給你也沒什麽,對我來說沒多少錢。”
他有些口不擇言了,沈秋意識到情況不對,叫了他一聲。
蘇晚打斷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補充完後半句:“不要就扔了,随你心情。”
“不管你要不要,總之我是不要了。”
他話裏有些決絕,沈秋一驚,蘇晚轉身離開卧室,沈秋下意識去握他的手腕,沒撈着,愣了片刻,追出去。
蘇晚在玄關處蹬掉拖鞋,換上自己的運動鞋,沈秋站在他身後,剛要說話,蘇晚垂眼看了拖鞋上的圖案兩秒,啞聲說:“之前我沒來得及,這些東西都沒解決掉,你方便的話都扔了吧,既然分手了就斷幹淨。”
蘇晚直到走了,都沒有給沈秋開口的機會。
門被甩上,沈秋将鞋随手一擱,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沒明白好端端的事情怎麽發展到這一步。
蘇晚在門外狂按電梯按鈕,進了電梯間,情緒再也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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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好像模糊一片。
他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個小區,到達停車場,蘇晚當即發動車子,駛出這裏。
開出一段距離,意識到自己的狀态不适合開車,才靠邊停下。
蘇晚一直很堅強,蘇弘遠從小教育他,男子漢大丈夫,什麽事情不能解決?流眼淚有什麽用?
這麽多年,蘇晚流眼淚的次數屈指可數。
連初上幼兒園的那天,班裏小朋友抱着父母的腿不肯撒手,哭得驚天動地,他都背着小書包,倔強到頭也不回地邁進學校。
但這會兒,蘇晚擡手,用手背遮住了眼眶。
他真切地感受到,一切都結束了,這段感情由他自己親手畫上了句號。
人是矛盾的。
蘇晚無比認同這句話。
他驕傲卻也自卑。
知道沈秋和前任還有聯系時,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詢問也不是溝通,但也不願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下去,選擇了逃避,選擇在一切預想的最壞局面出現時,自己先離開,保留尊嚴。
沈秋不明白分手原因,但蘇晚也料定,對方的性格不願意熱臉貼冷屁股,他們之間自然而然地就會這麽散了。
但也不是沒有懷有過希望,奢望自己會成為例外。
沈秋趕來酒吧、在車內追問他、主動發來信息、站在公司門口等他,蘇晚承認,他确實有過一瞬間欣喜。覺得沈秋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在乎這段感情。
而恰巧,蘇晚從小到大,最缺的,就是源于他人的在乎。
大概繼續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妥協。
更何況,這一年多的時光确實很美好,承載了到目前為止,他所有的心動。從沈秋公寓搬出來至今,無論是什麽時候回想起曾經的一幕幕,蘇晚都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然而今天,他再一次意識到,他是卑微的。
或許說這個很矯情,一個男生,在感情裏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實在有些優柔寡斷。但情感将你束縛住時,你永遠沒法按照理想中的方式去表達自我。
那雙鞋,是他給沈秋買的禮物。當初蘇晚下單時,他還沒有窺見沈秋和前任聊天,也沒有想過要分手。
蘇晚買這雙鞋時花費了好一番力氣,找了好些渠道,等了很久快遞才寄過來。他偷偷藏起來,想找個合适的時機再送給沈秋。
結果,這一耽擱,事情演變成了今天的模樣。
沈秋在家裏獨自拆了快遞,鞋盒掀開,是一雙質感極好的籃球鞋。
他喜歡運動,這是除了和朋友在酒吧厮混的另一個他的消遣項目。
蘇晚這個禮物,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投其所好。
沈秋的歡喜程度卻大打折扣。
晚上,沈秋躺在床上收到多條信息。
手機接連作響,跟發生了大新聞似的,他點開,衆多好友在探問:怎麽了?你和蘇晚鬧哪出呢?他忽然退群。
退群?
沈秋蹙眉。
朋友發來截圖:看
沈秋點開截圖看了一遍,自己又點開群聊,最新一條通知,赫然顯示半小時前蘇晚已退群。
沈秋盯着這條通知看了好一會兒,活生生氣笑。
這個群很早以前就存在,群成員只有沈秋幾個好友,後來将蘇晚也拉進群,這舉動代表着什麽,不言而喻。
蘇晚沒有正當理由地從公寓搬離、說分手,沈秋還有心情哄哄他,但退群這個舉動,顯然不能只當作是一個玩笑。
再聯想下午蘇晚的神情以及說的話……
沈秋像是身處大霧之中,找不着方向。
他忽而覺得煩悶。
他耐心算不上好,這兩天一直在耐着自己的性子,這會兒一朝轟塌。
他在頁面翻找,想找到蘇晚的微信,直問他:到底有什麽說清楚
他不想再玩猜啞謎的游戲了,沒什麽是不能開誠布公談的。即便是不滿。
這條信息沒能發出去。
蘇晚比上次更幹脆,直接将他删除了。
“靠。”沈秋低罵了聲,氣頭上,倚在床頭将手機甩開一米遠。
微信上一群看八卦的,沈秋沒心情回複,全都當作視而不見。
都是成年人,從兩位當事人的态度上就咂摸出點不同尋常的意味。
不知道出了哪位叛徒。第二天,蘇晚和沈秋疑似分手的消息不胫而走。
沈秋一整夜沒睡好。淩晨才開始睡,迷迷糊糊睡到上午十點,打開手機,微信聯系人裏,一堆待驗證信息。不知道哪冒出的一群陌生人跑來加他微信。
沈秋沉着臉,一個也沒搭理。
不常聯系的狐朋狗友給他發微信,問他有沒有時間出來坐坐?又擺出一副過來人的姿态,勸慰他,感情也就這麽一回事,沒什麽大不了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沈秋面無表情看完,嗤道:用你教?
他動了動手指,又覺得沒意思,将這人拉黑了。
朋友圈裏,同事曬出航班信息,文案正能量滿滿。沈秋掃了一眼,劃過。
朋友圈內沒什麽特別的,沈秋連續看了好幾條內容,覺得索然無味,正要退出,正巧看見霍禮也出現在朋友圈,稍稍停頓。
沈秋和霍禮交集不多,因為蘇晚的關系,見過幾次,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但幾乎沒聯系,他都快忘了,他好友列表裏還有這麽一個人。
他已經放棄從蘇晚那尋求原因,但大概還是不甘心,他忖量片刻,私戳了霍禮。
幾乎空白的頁面裏,他罕見發送信息:【在?】
通知欄跳出沈秋的信息時,霍禮倍感意外。
他注視着簡單粗暴的“在”字良久,想起蘇晚前幾天的酒後真言,端着手機權衡片刻,謹慎詢問:【有事嗎?】
對方出乎意料的客氣,沈秋語氣也不好太過生硬。他斟酌打字:【沒什麽太大的事】
剛發送完這句話,沈秋又撤回,重新輸入:【你今天有時間嗎?請你吃個飯。】
霍禮腦中無端跳出幾個字——鴻門宴
他委婉拒絕:【我今天沒什麽時間。】
本以為沈秋就此作罷,誰知道這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
沈秋:【那行,你哪天有時間我再請你。我現在問你點事,方便吧?】
霍禮:………
你來我往聊了幾句了,似乎現在說不方便也不太好……霍禮咬牙:【方便。】
沈秋側面打聽:【蘇晚最近有沒有和你聊起過什麽?】
果然。
霍禮心中警鈴大作,裝傻道:【沒有啊。】
沈秋不死心,繼續試探:【比如他這幾天可能心情不太好,和你傾訴。】
霍禮一口咬定:【沒有,這兩天我們沒有聯系。】
他演得跟真的似的,反問沈秋:【他這兩天心情不好嗎?】
沈秋不了解霍禮,不明白對方是真不知情還是不願意告知。
他最後一試:【也沒什麽。我們之間有點誤會,不是什麽大事。】
誤會?
霍禮動搖了,說:【誤會說清楚就好了。】
沈秋察覺他語氣裏的動搖,抓住機會,曉之以理:【是這個道理。但你也了解蘇晚,他現在不太願意聊這個。可事情不說清楚橫在這也不是辦法,他不肯說,我也不明白真實原因是什麽,沒辦法從根處解決。】
沈秋誠懇道:【如果你了解的話,麻煩你告訴我。】
霍禮和蘇晚多年朋友,當然了解他。
他一想,沈秋似乎說得挺有道理。
但真實原因……實在有些難以啓齒。
他含糊道:【這個…我知道的也不多。總之,這個事情,還是得你們兩個自己解決。】
他替蘇晚說話:【當然,蘇晚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沈秋耐心等着,偏霍禮磨叽半天,不進入主題。
他敲字:【你直說吧。】
這可是你說的啊。
霍禮莫名有些膽怯,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生怕自己說了下面的話,會給沈秋和蘇晚帶來其他的影響。但他也是好心,他安慰自己,戰戰兢兢地說:【蘇晚說你出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