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丞相 良好的女君素養

七月的天氣已經有些悶熱了,尤其是喻戚素來畏熱,一點點的汗津津觸感就讓她夜不成寐。

但是昨夜喻戚睡得極為寬慰,夢裏花團錦簇,她比花還嬌豔。

這會兒喻戚懶洋洋的靠着榻子,還未徹底清醒過來,素手揉捏着眼角的穴位,尚且還在閉目養神。

前來服侍的洛茗同桉桐畢恭畢敬的過來卷了簾子,只見裏頭的長公主殿下挑線素裙松松散散的披在身子上,鬓雲亂灑,酥、胸半掩,露出的白膩雪膚看得着實讓人眼熱。

別開眼神,洛茗細細聽着公主的吩咐,将提前準備好的金絲織錦宮裙和鸾鳥鞋取了出來。

等到喻戚洗漱結束,喻戚看着眼前的妍麗衣裙,一天的心情都變了好上了許多:“今兒的妝面上的大氣些,眉梢也給本宮挑起來。”

看着銅鏡裏公主白璧無暇的面容,洛茗手腳極為麻利的為自家主子上好了妝;其實殿下不論是什麽樣子,模樣都是極為招人稀罕的。

喻戚再睜眼,看見的便是上了一層脂粉的自己。

點額壽陽,丹鉛其面,只稍皺眉,不耐的神色溢于言表。

還好,很能唬住人。

喻戚對洛茗的手藝滿意至極。

等到喻戚用完早膳,看着時刻也差不多了,她用着溫熱的濕帕子擦拭幹淨五指:“今兒記得讓禦醫再去顧舟寒那兒瞧一瞧,要用什麽藥直接用,太醫院沒有的藥材就從本宮庫房裏去取;還有陛下那兒,要問問宋舫斐能不能改善一下味道,本宮瞧着陛下昨日喝藥的藥汁太過難以下咽。”

“可是殿下……顧大人一直住在咱們宮裏麽?”洛茗探着頭問道。

“嗯,怎麽……咱們宮裏的地方不夠麽?”

喻戚驚訝,雖然服侍她的仆役衆多,但也不至于她宮裏現在已經住不下人了。

洛茗搖搖頭:“能住下的,咱們宮裏就算是再來幾十個也能容得下……可是顧大人是個男子啊,就這麽安置在殿下的宮裏,說出去有些有失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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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顧舟寒要入了公主的宮裏,不用男寵的身份是很難說清楚的。

喻戚斟酌片刻,道:“那等他身上的傷好了,再讓他搬出去吧,現在都別去打擾他養傷,他要些什麽盡量滿足了。”

就着其他事情細細叮囑了一番,喻戚這才不慌不忙的邁步帶着小太監出發。

一路上喻戚情緒都不高,早朝什麽果然很磨人。

如果沒有早朝,她也就不用這麽早就起了,待會大殿上還要聽着那群官員們你來我往的相互攻讦,喻戚已經提前開始盤算着今兒的中午用些什麽。

……

景昭國沒有女子不得幹政的說法,甚至前徽康長公主也同雲瀾長公主喻戚一般,手把朝政長達五年,撫育先帝,直至先帝十歲開始登基。

當下雲瀾長公主已經替陛下輔國三年之久。

三年來長公主殿下除卻休沐日,其餘每一日都來得極早。

但半月前開始,長公主殿下似乎懶散起來,每日都是掐着時間落座在龍椅之上。

今兒也是如此,文武百官全到了,烏泱泱的人數不算少,可龍椅之上還空蕩蕩。

衆人只敢在長公主殿下沒上朝的時候說些話;這些日子,長公主殿下上朝的時候也學會了打太極,囫囵了不少的問題,做事決斷比好些老臣都來的油滑的多,讓衆人驚訝不已,恍惚之間,還以為先帝又回來了。

衆人本在交談,忽聞遠處的環佩作響,文武百官安穩下來,各自歸了各自的位置。

喻戚一路坐着轎辇來,路上慢悠悠的晃蕩着她隐隐約約有了睡意,這會兒看着安安靜靜的一群大臣們,她忍住了打哈欠的念頭,反倒是惹得眼裏聚了一層霧蒙蒙的淚霧。

上了座,良好的女君素養讓她立刻清醒過來。

喻戚端正了坐姿,她微眯着眼視線掃過下面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為首的白衣丞相身上:“今日可有何事啓奏。”

祈觀琰芝蘭玉樹,才不過二十有七,就已經從先帝那時就已經開始揚名;且其做事滴水不漏,上輩子喻戚守了個女君的位置,坐王位坐的的風雨飄搖,很不安穩,最後還是在祈觀琰的輔政下,她才慢慢的上手起來。

所以對于祈觀琰,喻戚萬分放心。

這些個官員們上書的事情都拿不到臺面上,比如建議在都城鄞都多修些商鋪,開辟新的商街;還有就是通岐郡的運河要做疏通了。

通岐郡的運河年年都在疏通,這都是前朝留下來的老問題,疏通來疏通去,治标不治本。

也不知拿着修繕的奉額的人,最後把這些錢疏通進了哪些人的錢袋子裏。

喻戚心裏有數,只是這事暫時急不得。

打碎骨頭還連着筋,她要是抓,一抓就能抓起一串兒。

喻戚半眯着眼,冷冰冰的眼神掃過底下的每一個人。

聽着這些小事兒,喻戚擺擺手,臉上不耐的神色愈發明顯,幹脆全部丢給丞相去處理。

除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早朝也有喻戚感興趣的。

此事關乎今年旱期提前,天災突降,今年通岐郡百姓收成難守,而官員們就着朝堂該收多少的賦稅争論不休。

朝堂之上,百官相互擠兌。

賦稅勞役都屬于民生大計,景昭的稅向來收的不清,但這也與百姓年年收成增長有關。

占據了中原的好地勢,風調雨順,景昭已經近十年沒有鬧過大的饑荒災禍了。

當下朝堂之上一波人揚言,縱使賦稅不升,那也該保持當前的量度,景昭風調雨順,今年的旱情肯定會很快過去;而另外少數幾人則堅持若旱情嚴重,百姓顆粒盡損,就需削減百姓的賦稅,以慰民心。

這次的旱災不算個小事兒,喻戚印象裏這赤陽酷暑還會持續很長時間,通岐郡運河失修,最後招致半個通岐郡的百姓都顆粒無收。

路有餓殍,甚至易子而食,鬧過饑荒的州縣百姓甚至蜂擁而至四周州郡。

未雨綢缪,喻戚慵懶的靠在龍椅上,以手扶額,陷入了沉思。

底下這些人果然又吵嚷起來了,治粟內史周寰珺掌管景昭的租稅錢谷和財政收支,雖已經年過半百,當下還同少府薛桐争的面紅耳赤。

薛桐是去年剛從汾州調來鄞都的,之前他任汾河郡守時政績尚可,就是為人頗為死板,上任不到一年,就同周寰珺一脈鬧得很不好看。

他們一個控着租稅錢谷,一個管着專供皇室需用的池澤之稅及官府作坊,皆位列九卿;眼下周寰珺贊同賦稅不改,還同先前一般繳納稅款,但薛桐義正言辭,當即落了堂堂治粟內史大人的面子。

這二人便在朝上鬥了起來。

喻戚樂得看熱鬧。

周寰珺近些年來油水吃的不少,自打她父皇崩,他做事更加肆無忌憚,喻戚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可奈何上輩子手段不夠,處理這人時打草驚蛇,反惹得自己一身污濁。

要不是祈觀琰出手了,她指不定就名爛青史。

這會兒周薛二人就和鬥法一樣,看着不怎麽善言辭的薛桐落了下風,喻戚不禁笑出聲,推了一手:“周大人說得好,既然周大人如此自信,若通岐郡旱情真的嚴重,本宮就派遣周大人前往通岐郡赈災如何。”

通岐郡運河失修,現下旱情嚴重,算上已經查出來的周寰珺私吞朝堂稅款的份額,通岐郡也算個能将人處理了的好地方。

“殿下……老臣……”

周寰珺胡子一顫,剛想作揖訴苦,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喻戚含笑擋了回去:“周大人急什麽,景昭國泰民安,通岐郡的旱情指不定出了暑就緩解了,本宮現在也就是說說而已;再者,若通岐郡當真兒落得那番慘重,派周大人去赈災的事還需多做商讨。不過本宮想來周大人如此為國為民,殚心竭慮,當是願意去走一趟的……”

喻戚一席話驚起朝堂震顫。

直到下朝,那群嘴裏抹油素來能說會道的文臣們都閉口不言;就怕一出頭,他們就被公主殿下發配出了鄞都。

喻戚看着已然調,教了大半月有餘的朝堂,很滿意。

她上輩子習慣了說一不二,這輩子剛回來面對一批不服管教的老匹夫,直被鬧得腦子突突。

雖然她也很不想在這個位置久留,但考慮到皇弟的身子,喻戚還是打算盡力調,教好這群官員。

能用的用,不能用的踢走。

朝堂之上也該換些新鮮人了。

不然她皇弟那個小身板,在朝堂上氣吐血怎麽辦。

喻戚讷讷,簡直操碎了心。

……

喻戚下了朝就去了她皇弟宮裏。

看望喻琅事小,主要是喻戚不想批折子了。

要一本一本翻開折子,直翻的她手疼,前幾天她還被紙頁梭了一道口子,招致她這幾日都提不起精神來。

看着案幾上一摞兒的奏章,喻戚心裏怨念不小。

但沒想到等喻戚風風火火去了攜着奏折過去,那兒還多了一人。

那人身上還穿着官袍,衣着打扮絲毫未出錯,就連頭發絲的規矩到極點,唯一有些特殊的,便是他腰間懸挂着一面青玉素面玉墜,他稀罕的很,喻戚之前想碰,都還被他警告過。

這人可不就是丞相祈觀琰。

喻戚先給自家皇弟伏了禮,祈觀琰也拱手行禮:“公主金安。”

喻戚面露好奇:“祈大人怎麽在這?”

祈觀琰還未出聲,喻琅就不滿的接過自家皇姐的話頭,還兇狠狠的瞪着一臉溫良神色的男人:“沒什麽事情,丞相來給朕送些書。”

皇姐她一來就知道問祈觀琰的事情,一點都不關心他今夜有沒有喝藥。

喻琅拈着酸味,看着祈觀琰俊朗的臉以及不凡身姿,眼裏流露出的不善愈發明顯。

剛剛皇姐還對這人笑!

絲毫沒有感知到自家皇弟的敏感小心思,喻戚問道:“本宮上次送來的書,陛下已經全看完了嗎?”

“早就看完了。”

“那便好。”

聽到喻琅說自己的書都看完了,喻戚面露喜色,招呼小太監把那些折子挪來。

“折子放這兒,就放這兒。既然陛下書看完了,從今日起,就開始學着批批折子。”

喻琅瞪大了鳳眼:“朕不會!”

“無礙,丞相大人在這不是麽。”喻戚随意道。

喻戚看着瞪大眼睛的皇帝和少見語讷的丞相大人,不免覺得好笑。

當下打量着二人,新的念頭從喻戚的朱唇皓齒中溢出:“陛下的太傅告假已三月,不若丞相大人先頂上,今兒就順趟兒陪陛下批折子吧?作為謝禮,三日後丞相大人記得來本宮的朝雲殿用膳,本宮還有事同丞相大人商量商量。”

還沒等人出聲推辭,喻戚揉揉被步搖壓得有些發僵的脖頸,對着小皇帝和一摞兒的折子,朝祈觀琰使了個眼色:“那便勞煩丞相大人了。”

多了一摞折子還沒飯吃的少年皇帝:……

送個書莫名被扣下來的丞相大人:……

“那本宮不做叨擾,先回宮去了。”

豔妝華服,珠圍翠繞。

喻戚留下這一句,便以一副不容拒絕的姿态留下這幾日積攢的奏折,款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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