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舉 “讓本宮也樂一樂

今年景昭的暑熱鬧得早,同時別地也鬧得嚴重。

通岐郡的旱災進一步擴大,好在喻戚心裏有數,先在朝堂上公然把周寰珺塞去了通岐郡,後着人暗地裏去給周寰珺布置了一通。

等周寰珺去了,可就輕易不能回來了。

周寰珺拿着朝堂的俸祿,還将手伸到了皇商,連吃帶拿的吃相可把喻戚惡心了個透。

終于能見不到周寰珺了,喻戚下朝的心情好多了。

往年這個時候喻戚宮裏還不曾用上冰塊,但現在偌大的宮殿裏服侍的小宮女正在換着冰塊兒;這是剛從鄞都外送來的冰,一塊塊被切得方方正正後排在一架七輪扇前。

另一個輪值的小宮女悠悠搖着風扇,聯動着轉軸四面插木板扇緩緩而動,前頭還擱置了鮮嫩水潤的花兒。

殿下宮裏人最喜冬夏之際湊在殿下的宮裏。

夏有寒冰和七輪扇,嚴寒之時有着暖和的火爐子徹夜不熄,可不比在外頭炙烤着或是凍得瑟縮來得快活。

這會兒當值的宮女太監萬分珍惜,連帶着手上搖着扇柄的動作都快了些。

香風缭繞中,喻戚剛睡醒。

即便是用上了冰,她還覺得身子燥熱,喻戚把原因歸咎于朝堂上的那些臣子心裏肯定在埋怨着她。

一個個戰戰兢兢,生怕她把他們都踢出去。

心裏腹诽了一會兒,喻戚換上她最喜歡的那套衣裳很懶散的卧在了貴妃榻上。

不久後,太醫院的兩個禦醫剛好一齊過來了一趟。

一個是一直照料喻琅身子的宋舫斐,而另一個是來給顧舟寒看腿的趙榮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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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這幾日陛下身子可好了些?”

“陛下的身子還是老樣子,不過陛下心情似乎不錯,每日用膳都比以往多了半碗。”

喻戚琢磨着喻琅之前每次就吃那麽幾湯羹的量,現在多了半碗,滿打滿算也吃不到一碗飯。

不過聽到禦醫說喻琅心情不錯,喻戚心裏也輕松了些。

喻琅的病一直不好,關鍵還得讓顧舟寒來。

想到顧舟寒,喻戚繼續問道:“顧舟寒最近怎麽樣?”

“腿已經能護住的,而且顧大人還年輕,這些傷勢愈合極快,不過半月就能坐在輪椅上了。”

“他恢複得這麽好?”喻戚驚訝道。

“臣也驚訝,不過顧大人的确神醫妙手,用藥大膽;光是麻醉時候用的藥已經不是尋常之法!”趙禦醫越說越起勁兒。

剛開始殿下讓他去給這位大人去瞧腿他還不甚樂意,他可是宮裏首屈一指的大夫,除了陛下和殿下,他還沒怎麽給普通人診過脈。

跟不必說殿下似乎對那人極為看重的樣子,顧舟寒還未入了太醫院,已然得了職務。

即便微微低于趙榮覃一頭,但這麽些年來,何曾有人一入太醫院就得了這麽高的位份,他心裏沒什麽妒忌之心,但那群同僚可都妒紅了眼,這些人裏也包括現當下給陛下醫治的宋舫斐。

樂意氣一氣宋舫斐,趙榮覃說起顧舟寒的好處來可算是連綿不絕,還不重樣。

喻戚聽着心裏樂,顧舟寒的醫術自然了得。

但同顧舟寒相處久了,趙榮覃也能瞧出這人的能耐來,所以他也算言之有物。

若說是他趙榮覃去給他看腿,不若說是顧舟寒自己把腿給瞧好了;他能做的不過是在顧舟寒渾身戰栗的時候替他施針,等到顧舟寒緩了過來,連針都是自己拔的。

想到此,趙榮覃除了心裏默默感嘆後生可畏,還更覺了不得的是公主殿下的慧眼識珠。

“他年紀尚小,您這兒有什麽就多擔待一些。”

擔心顧舟寒這副冷面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喻戚這會兒寬慰趙禦醫,也算提前打招呼也算是提前打了個招呼。

“不敢不敢!殿下這麽說可折了老臣的壽了!只是……”

趙榮覃想起什麽,言語躊躇。

“怎麽了?可是有何為難之事?”

“回禀殿下,的确有。”

趙榮覃想了想,如實把顧舟寒的要求告知殿下。

“顧大人托臣借些醫藥典籍,可那書只能在太醫院翻閱,臣也借不出來……可否……”

“殿下!”

喻戚還未作回複,宋舫斐那八字胡須陡然一抖:“太醫院的醫書都為名集珍寶,豈可輕易借出?!”

“哦?”

喻戚略顯驚訝,指尖順着發尾一捋,指腹帶起薄薄一層汗霧,手可生花。

“既然太醫院的東西這般珍貴,宋禦醫你可都翻閱了個遍?”

宋舫斐呼吸一猝,那八字的兩半胡須左右聳起:“臣……事務衆多,不曾翻閱完畢。”

“看來陛下的身子交給你來調養……的确是難為你了,太醫院也該出些新人了。”

喻戚似乎在和自己說話,聲音輕飄飄的,但所言之物讓宋舫斐後背都起了冷汗。

“臣對陛下的身子盡心盡力,只是陛下的身子實在不好調養!”

喻戚一邊聽宋舫斐說,一邊素手翻騰着略微卷曲的發尾,剛剛擦拭幹淨的頭發略帶水潤,顯得格外的黝黑,如同她此刻的瞳目一般,幽寂清寒。

莫要說她喻戚現在得了顧舟寒就開始卸磨殺驢,分明是宋舫斐是在太醫院呆久了,仗着自己年歲和資歷最老,便開始縱容自己的脾氣大了起來。

但他們的脾氣能大過自己?

喻戚靜靜打量了許久宋舫斐尴尬解釋的模樣,不免冷笑出聲:“既然太醫院的院使大人都看不完太醫院的古籍,那旁人定是看不完的,不如本宮現在下令開放太醫院的古籍寶冊,宮中有意者皆可借之,如何?”

宋舫斐哪裏敢有異議,這會兒只縮着尾巴低頭不語。

喻戚滿意着宋舫斐的識相,又叮囑二人務必對病患盡心盡力。

自打敲打了他以後,宋舫斐就一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樣。

喻戚心裏冷哼一聲,擺擺手讓二人都撤下了。

大殿重新歸于寂寥。

薄紗籠罩下的細軟軀體透着微微的粉豔,喻戚在貴妃榻上素手攏着潑墨一般的長發,嘴裏還喚着人:“桉桐,本宮要沐浴。”

聽到殿下換人,穿淺藍色宮女服飾的桉桐很快就去安排。

公主貪涼,夏日裏宮中服侍的宮女都穿着淺色衣裙,月藍色極佳,殿下說這般看着就涼快。

在這個空檔裏,喻戚繼續翻動之前看了一半的畫本。

這些就是大半月前她拖祈觀琰去找的話本子。

果然是坊間謠言,什麽故事都敢編排。

喻戚已經看了三十本兒了,大部分都在說着她和祈觀琰的愛恨情仇,還言辭鑿鑿的将祈觀琰一直不娶妻納妾的原因編排到她身上。

不過這些都是老傳言了,不過這輩子鬧得更兇了些,她之前請祈觀琰過來用了頓飯,事後還讓人把這事宣揚出去,現在朝堂之上戰戰兢兢。朝中勢力本就撲朔,相互不和的有,想要彼此連結,但又沒那膽子的也有。

但現在朝堂被喻戚這麽把渾水一攪,有些人似曾相識的手法果然就提前冒出來了。

啧啧,不過如此。

喻戚只覺無味。

新故事,舊故事,翻來覆去也就這麽點事兒。

好些上輩子的喻戚就已經了然了。

這會兒散着身上的暑熱,喻戚興致索然的繼續翻閱。

看到某一條,喻戚美目徒然瞪大,以彰其不滿。

“長公主殿下雖貌美,但極其善妒,服侍宮女皆為醜顏……”

喻戚擡頭看看店中擺弄着荷花的小宮女們,一個個的白巾翠袖,眉眼動人,這些是嬷嬷新選進來的人,而且還都是按照她的眼光選的。

哪裏是醜顏?

喻戚氣了一會兒再瞧瞧,這也就前小半句說的對。

她的确貌美。

但這些小話本子用詞有太過貧瘠了些,前頭提到祈觀琰時,就說祈觀琰氣質如竹骨松魄,才學昂然,絕冠古今,洋洋灑灑用了好些詞,怎麽提到她就一個“貌美”就堪堪結束?

她的冰肌玉骨,瑰姿豔逸,群芳難逐都寫到哪兒去了?

這些寫書的文筆都不行,改日她安排些人去給坊間說書的傳授一番。

喻戚不滿的将這個小話本兒扔在一旁,素足落地,慵懶的踱步去沐浴。

沐浴過後,喻戚渾身透着淡淡清香,她對着銅鏡欣賞了一會兒,心情這才好了些。

她一貫喜歡在沐浴時想事情,這個空檔裏她理了理朝堂上的事物。見一切都如願按着自己預料的方向走,喻戚心裏輕松了些,哼着小曲兒,抿着新采的花茶。

“殿下唱的可真好聽,這詞兒也做得絕妙!”一直在為喻戚梳發的桉桐笑着稱贊道。

可不好聽着。

這可是上輩子名動整個鄞都的伶人所唱,想來她還沒有那人的一副好嗓子,唱不出十分之一的韻味來。

喻戚看着銅鏡中雲鬓花顏,絕妙無比的年輕面容,微蹙眉拖着腮打量。

服侍的桉桐以為殿下不滿意。

可左看右看天下,還是如以往般嬌俏,桉桐頓時陷入不解:“殿下不滿意麽,奴婢還學了新的發髻……”

“沒有,這樣便可。”

喻戚沒有嫌棄妝容不夠好。

她只在心裏感嘆自己無論何種妝面和發髻,看上去也別用風味。

果然不管什麽時候,她都風華絕代。

夏日暑氣重,喻戚的貼身衣物都是用上好冰蠶絲制成的,外面籠上一層翡翠煙霞般的雲紗,看上去飄飄欲仙,同時又涼快至極。

喻戚三十多本話本兒看得差不多了,沒有新的樂子,喻戚把樂子瞄向了自己宮裏:“近來宮裏可有些新的稀罕事情發生?”

“稀罕事兒?”桉桐仔細想了想,突然眼睛發亮。

但見殿下側頭好奇的模樣,她實在沒那膽子和殿下這麽說。

“看你這樣子想必是有的,說來給本宮聽聽,讓本宮也樂一樂。”

喻戚和宮女嬷嬷們相處時可沒什麽架子,沒事就喜歡讓宮女怎麽打探個各宮發生的事情,大事小事都能當樂子聽。

這會兒聽到主子想聽,桉桐抿了抿唇,把自己聽到的都說了出來。

片刻後,喻戚笑得花枝亂顫。

她是真沒想到,宮裏人居然把顧舟寒看作她的未來面首之一,還一個個對顧舟寒分外的恭敬。

“你們私底下當真這麽傳?”

桉桐點點頭。

“那他知道嗎?”

桉桐搖搖頭:“這些都是奴才們私底下的閑話。”

意思是要不是殿下問,這話是傳不到主子耳朵裏的。

“那還是別讓他知道了,他面子薄,若是知道外人眼裏,他在本宮宮裏住着是變成了本宮的面首,指不定會心裏怎麽想本宮。”

喻戚心中設想顧舟寒生氣又怨恨的神色,笑着嘆嘆氣。

“可為什麽不傳本宮和丞相的謠言?”

明明她之前還特意請祁觀琰來宮裏吃飯。

桉桐想了想,老老實實答道:“大家覺得丞相大人和公主不配。”

“嗯?為何不配?”

“殿下如此姿容,丞相大人過來用時都目不斜視,所以宮裏人懷疑丞相大人……他……”

在喻戚愈發好奇的視線下,桉桐破罐子破摔,閉着眼坦白道:“懷疑大人不舉!”

喻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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