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宴會 “公主殿下比不得你們的鮮嫩”……

萬壽日當日,天光大盛。

起了個大早的少年天子喻琅等的都快餓了。

他起得本來就早,還沒用早膳,況且一刻鐘之前的皇姐就說要出來,現在還沒出來……

喻琅揉了揉咕嚕作響的小腹,撇着嘴靜靜在外頭等着。

他餓着——可以。

但打擾皇姐換衣服——不行。

好在和他一起等着還有顧舟寒,二人皆穿戴整齊。

喻琅穿着湛藍色的衣袍,上面還繡滿了金龍的紋路,那是他的屬相。

顧舟寒衣着更為簡單,平素裏就是一席白袍,今日也不過如此,唯一不同的是袖口衣擺有竹枝的繡紋。

喻琅看着顧舟寒,頓時覺得順眼了不少,他皇姐都說了,把顧舟寒當弟弟看待。

莫說當弟弟看待,就是當兒子養,其他人也說不得些什麽……

不過顧舟寒比他大兩歲,皇姐若真是把顧舟寒收了當義弟,那自己豈不是多了一個義兄?

想明白的喻琅批了個喪臉。

他只是不想多一個姐夫,但他也樂意多一個兄長。

顧舟寒不解殿下忽變的小心思,自打陛下從殿下宮裏出來就魂不守舍,半刻鐘之前,陛下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些莫名。

不知為何陛下對他有淡淡的抵觸之心,但這種抵觸都擺在明面上,還坐在輪椅上的顧舟寒面色還是一貫的冷凝,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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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他收到了公主殿下的請帖,殿下請他一同參加陛下的生辰宴。他去問過太醫院的趙榮覃,雖說太醫院的大夫有官位,但也沒有這種可以一同參宴的情況在。

現在那面請帖還被他放在胸口。

他不過太醫院的一個大夫,怎能承受殿下這番情誼。

胸口火灼不止,今日就要見到殿下了,顧舟寒微微緊張,視線落在自己腰際垂落的香囊之上。

同樣拙劣的針腳,這是他新做的一個。

之前那個贈予長公主殿下,殿下也不嫌棄,日日挂在腰邊,好幾日殿下去陛下宮裏探望時,顧舟寒都能不經意的看到。

少年薄涼修長的指節把玩着青玉色的香囊,心中一片柔軟。

或許今日殿下身上,也有和他一樣的味道。

少年莫名紅了臉。

“殿下果然像天仙一樣!”

暖玉的驚嘆聲引起大殿外頭喻琅和顧舟寒的注意。

被喻琅催來催去的喻戚終于踏門而出:“說了陛下不用催,本宮心裏有數。”

見到喻戚踏着霞光而來,顧舟寒才知曉宮女剛剛那一聲天仙從何而來。

平時的皇姐衣着華麗,迤逦美豔好似萬花之首。可今日皇姐淡然出塵,清麗不似凡間人。

喻琅目瞪口呆,下一瞬耷拉個臉苦惱:“皇姐……”

你穿的這麽美,到時候我在衆女子中選不出比你還美的怎麽辦!?

一國天子娶不到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就很沒有面子。

先祖誕辰等大事的宴會地點定于舒陽殿之中,長公主殿下提前七日就已經着手布置。

現在行宮之中惠風和暢,左邊就是禦花園,數道卵石小道可通到行宮,八月正是玉棠花盛開的時節,鮮豔的花瓣上還留有清晨的露滴,晶瑩剔透。

宮中還有桂花樹,橙黃的細碎花枝并未一簇成一團,但發出的香味濃郁清新。

不斷有賓客拿着帖子進宮,經過禦花園的沿路芳香四溢。

陛下和殿下還沒來,誕辰慶賀也尚未開始。衆人桌上擺着些許冷菜,還有瓜果蜜餞,點心,面食等等。

為了隆重些,喻戚還把自己宮裏小廚房的人給派了過來,數十張案機上東西擺的不多,但一道道玲珑剔透,都出自後廚極擅雕琢的手。

主席為二,一面居正中,一面略向左,左右皆屏風環翠,鳶鳥飛行,臺下兩側席位極為嚴整,每面席子上都有好看的玉棠花,顏色各異,卻都一般的好看。

此外,宴席安排時,并未将男女分開,景昭男女之別看的并非很重,平素男女之間也可見面相約。

陳迢迢和兄長三姐坐在一起,被兄長叮囑穿的要素淨些,她便棄了之前梅紅色的長裙,此刻對着桌子上雕刻精致的一只紅眼兔子,目中滿是好奇。

她旁邊的陳泠泠将她伸出的手又拍了回去:“不可妄為。”

陳迢迢鼓着腮自省,同時淺黃色的素淨白裙映照的面龐上眼露委屈,但不過一會兒注意力便有旁的東西吸引過去了。

這是她頭一回進宮,一切都覺稀罕的很。

就連她身旁官家小姐們的普通交談也頗讓她得趣。

彼此相互熟絡的貴婦人相互問安,攜着自家兒女,一個個雖面上都帶着從容端方的笑容,但心裏多為忌憚。

自家老爺可都囑托了,今日這可不單是陛下的生辰宴,長公主殿下有意從今日的女子中選出陛下中意的皇後。

殿下和陛下還沒來,但高臺中央已經水袖起落,先開了一出折子戲,莺莺燕燕中,來的早的已然落座,大家相互寒暄。

“許久不見懷柔,又見嬌俏了。”

“哪裏,我家懷柔哪裏比的箬芷,箬芷可剛剛還在書院裏拿得書畫琴三項的頭籌呢。”

回複的是雲懷碧,她夫君周旭期任宗正,平素掌管皇族、宗室事務。

雲懷碧藏匿目中的不善,餘下的便是溫潤端柔的大戶風範。

那叫做懷柔的姑娘今日衣着豔麗,她的父親廷尉李惇啓,昨夜特意叮囑她,今日要表現的文靜些。

聽着母親和對方你來我往,李懷柔朝旁邊的女子使了個眼色:“阿芷你說我今天好看嗎?”

周箬芷和李懷柔自小一道長大,自是好姐妹,自然不會同她們母親那般比來比去:“好看極了。”

李懷柔也覺如此:“都說長公主殿下面色絕冠,箬阿芷說說得有多好看啊。”

聽到李懷柔語氣中的羨慕,周箬芷淡笑道:“我們也不該同殿下比。”

如果當今天子真若選妃選後,能和她們成為敵人的,也只有今日在座的所有貴女。

她們不但不需要和公主殿下比,還需要讨好殿下。

“可我也好奇嘛……殿下都已經十八,還能美到何種地步?”

李懷柔年方十四歲,自從十歲起,她就和周箬芷同為鄞都閨女中的翹楚,容貌絕佳,文采斐然。

但凡說到容貌,提到的必然是她們二人;提到文采,她們也一騎絕塵。

但那都是同官家小姐比。

之前她們在敦岩山書院裏讀書,也讀了不少坊間的話本兒,尤其是近來新出的話本子,上頭描繪的長公主殿下姿容冠絕。

不過想來也是如此,才能引得丞相大人心馳神往,愛而不得。

“慎言!”聽了好友的話話,周箬芷無奈的小聲斥誡,這樣的對話才消停了。

同樣這麽想的還有其他貴女,這些女子衣着精美,一個個都像是畫裏的仙一樣。

她們今日為了陛下而來,陛下也不知是何種樣貌。但身在一國天子的高位,即便讓樣貌不堪也有數不盡的官家女子趨之若鹜。

但哪個女子不想嫁個容貌不凡的天之驕子。

她們聽說長公主殿下容貌絕佳,陛下同殿下一母同胞,想必容貌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陳迢迢在一旁靜靜的聽着,她三姐話不多,當下盯着眼前的杯盞走神,也不多和她說話,陳迢迢只得無聊地擡眼向上看去,盯着頭頂是赤紅色的布簾,再看向從正中的主位蔓延到遠處的月亮門,直有數十米。

身邊人的言語她都感興趣,她也愛看話本子,尤其是近來的話本子,突然格外的好看;尤其話本子裏面的長公主殿下,她心裏一直緊揪着。

這會兒,陳迢迢鄰桌的粉衣女子李懷柔正在和自己母親細碎言語,陳迢迢默默豎着耳朵聽。

“先徽康長公主把持朝政,恪盡職守,十七歲才尋了額驸,容貌并非絕佳,但極強勁的從政手段為她着了一層色彩,史書上不也顧忌先徽康長公主的顏面,為其留了一句貌美?”

“可是公主殿下若是不喜我怎麽辦?”

李懷柔愁容滿面,她的姿容雖算上佳,但沒見着公主殿下,她心不安。

“公主喜不喜無大礙,入了陛下的眼就好,再者公主殿下都多大歲數了,不說還能管陛下幾年,單說容貌,也全然比不得你們這些鮮嫩水潤的小姑娘。”

雲懷碧嚴肅道。

李懷柔似乎被自家母親安慰住了,深深吐了一口氣後笑道:“是女兒心盲了,母親說得對。現在雲瀾長公主殿下比先徽康長公主還大上一歲,再美,殿下也已經是十八歲的女子;掰着手指算算,十八歲在咱們鄞都裏,都可以生兩個孩子了,所以長公主殿下還能沒成天仙不成?”

陳迢迢聞言瞪大了眼。

她早就聽聞殿下貌美,但她沒見過長公主殿下具體的容貌,但是在她心裏雲瀾長公主殿下的模樣肯定和輔佐先帝的徽康長公主不一樣。

她們一定都在胡說!

公主殿下一定美極!

陳迢迢握緊了拳頭,悄咪咪沖着鄰桌說殿下不美的粉衣女子李懷柔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而恰巧隔在自家小妹和李懷柔中間的陳泠泠:?

好茶也喝不下去了,可陳泠泠斥責的話還沒出口,宴客原本還在喧鬧的聲響陡然間消弭幹淨,陳泠泠回神,偏過頭去。

萬籁俱寂,陳迢迢反應慢些,看過去時天子已經落座。

原來這就是天子啊,看上去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兇。

陳迢迢暗自腹诽,黝黑的瞳目倏然攏阖。

其間數道抽氣聲響起,一衆人與陳迢迢一般訝異,就連她一向淡然的三姐也抽出氣聲來。

環佩叮鈴作響,有美人從環翠鳶鳥群的屏風中踱步而出。

月白色的長裙裙擺染上幾抹淺藍,女子踏步而出,朝陽從上頭照了進來,明亮的霞光打在喻戚的長裙上,袖擺和裙擺的花枝銀線閃閃發光。

即便隔得遠,她們也能觸到女子略帶慵懶的矜貴氣。

那是皇室十幾年來,傾盡心血養成的雍容氣度。

不光陳迢迢看呆了,一衆鄞都的閨秀們也被迷了眼,等被長親提點着起來,才想起還需向陛下公主行禮。

“陛下萬安,公主金安!”

“坐。”

天子入主位,長公主殿下緩上幾步,落座天子一旁的紅檀木長案幾之旁。

路公公甩着拂塵,為着今日,他那拂塵的毛絲早被捋地油滑發亮,潤潤嗓子後路公公随即便引着衆人上賀詞和賀禮。

當下宴上的都是朝堂重臣,心裏的勾勾纏纏不少,況且長公主殿下早就向朝臣透露,陛下身子漸漸恢複,今日一見,陛下面色紅潤,聲音铿锵有底氣。

一衆人各自的小心思便又活絡起來。

而喻戚落座以後,她看着底下妍麗嬌美的小姑娘,心裏滿意的緊。

這一個個看上去都水靈水靈的,模樣也長得端正,喻琅肯定能從裏頭尋到合适的。

她沒想今日要豔壓群芳,心裏有數,所以特意沒選往日那些豔麗的裙子,而選了一套低調的月白抹長裙,連簪珮都換成略顯古樸的青玉步搖。

顧舟寒在喻戚和喻琅落座以後,這才被小太監推着輪椅過來。

顧舟寒頭一回在這麽多人面前露臉,他原以為只要在不知名的地方坐着就行,現在當着大庭廣衆之面被扶着坐在殿下身旁時,他渾身都僵硬了些,明明快痊愈的腿也僵直了起來。

而喻戚心裏輕松,一邊聽着下頭人的賀詞,一邊側過身子想顧舟寒靠去。

打量旁邊愈發躊躇的顧舟寒,喻戚推了推眼前的一盞子小核桃:“別緊張,以後你都還需多出來見見人。”

顧舟寒聞言心口微揚,紅了個耳尖低低應了一聲。

臺下人不動聲色打量臺上天子,恨不得比陛下的視線能多在自家女兒身上停留一會兒。

等陛下身子好了,長公主殿下就将皇權交給陛下,如此,這皇後之位可不像之前那樣燙手,現在可是人人都想要的好東西。

父輩母輩此刻殚心竭慮,他們的嬌娥和兒郎們卻被殿下和身邊少年吸引了注意。

姑娘家的震撼最是明顯,同時慶幸長公主殿下和陛下是同胞姐弟,否則殿下這容貌,若是普通官家女,以後勢必會成為後宮的一大勁敵。

而于鄞都男子而言,都城裏的女孩子他們早就見了個眼熟,今日忽見長公主殿下如此姿容,也不免心馳神往。

只見殿下眉眼含笑,側過身子同那少年說了幾句話,不過一會兒,全臺下的鄞都男子就見殿下身旁的少年緊皺的眉頭就舒緩了些。

殿下也太會哄人了!

祈觀琰今日也到了,将其一切看在眼底,不動聲色抿了一口茶水,只覺入口滿是苦澀味道。

臺下人本就好奇長公主殿下那張案機不像一人可坐的位置,眼下看多了一俊朗少年,還落座在殿下身旁,衆人心中漣漪四起。

那少年瞧上去年紀不大,面容倒是極為俊朗,光是讓人看着便覺其落拓明湛。

但和丞相大人比,二人歸于不同的風采。

啧啧……

長公主殿下果然同徽康長公主一般,喜新厭舊,也不知從哪兒尋了新的人。

揶揄之餘,好些平素和祈觀琰一同上朝的官員們不由側首,同時将目光投向丞相大人身上。

丞相大人一如既往的溫和,嘴角帶笑,似乎一點也不氣惱殿下厭舊所為的模樣,但頭頂的碧玉發冠水頭極好。

光下綠瑩瑩的,直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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