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強勢 “想來本宮本就困不住你
你是斷袖麽——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萬分沉重地打在顧舟寒心口。
确定眼前女子當真嚴肅認真地詢問, 顧舟寒原本快要消弭的清冷又重新攏了起來。
“不是。”
“呼……”喻戚緊繃着的心松了下來,但她轉瞬一想,就算不是斷袖于她而言也無甚意義。
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把顧舟寒當弟弟看待, 這可是她未來的義弟,所以顧舟寒不論是喜歡男子還是女子, 都是一樣的。
喻戚在心裏不情不願地說服自己, 可心底的最深處卻泛起細細密密的舒坦。
喜悅上了臉, 喻戚的心情都輕松了起來,唇角彎起淺笑也不多做解釋。
她現在就……很開心。
顧舟寒積攢了一早的陰郁終于在眼前人展開笑顏的時候, 陡然散了個幹淨。
無論如何, 他眼前這個殿下還是鮮活着的, 純淨而璀璨。
将腦海中女君的脆弱輕薄,凄美凜冽抛擲而出,顧舟寒将方才滿上的牛乳茶往女子那兒推了推,又象牙筷夾了塊豌豆黃。
不知殿下方才為何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但他的确不是斷袖。
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顧舟寒在喻戚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接過洛茗手上的帕子遞送到女子手上:“屬下有事要言。”
“嗯?你說。”喻戚擦拭了唇瓣,擡頭看着顧舟寒, 添了一句, “早就說過同本宮不用客氣。”
顧舟寒颔首:“大公子的腿可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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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喻戚挑眉。
“嗯,但屬下還發現了其他的東西。”
顧舟寒嗯了一聲, 将自己昨日看到的都一一言明。
片刻後……
“你說,陳禹衡肩骨那裏有獨特的标記?還同郝雲谷谷主畫出得相似?”喻戚挑眉。
“是一模一樣。”顧舟寒颔首。
“好的,”喻戚眯了眼,“若本宮記得不錯,當初陳禹衡那腿廢棄時, 已經去你們谷裏尋過人了。”
顧舟寒頓首應下。
“所以你現在的意思要重新歸谷?”喻戚聽了這麽多,最後将重點放在了這裏。
“不是歸谷,等屬下查清楚以後,屬下還會回來。”
畢竟這裏有他難以割舍的人。
但喻戚不信他了。
那你要是一直查不清楚呢,就一直不回來?
喻戚不樂意了:“你要自己回去查還會有危險,出了皇宮,你那些莫名其妙的仇家又追過來怎麽辦?”
畢竟她手底下的人所查出來的陳家也并不幹淨,所以她才将陳家兄妹幾人都留在宮中。
“屬下帶着楚四一起。”
話剛說完,二人陷入一片沉默。
喻戚有節律地敲打着案幾,片刻後,擡眼确定道:“所以你都已經想好了……才同本宮說。”
略帶不虞,又有些煩躁。
如果真像顧舟寒猜想那樣,郝雲谷的滅門事件同陳家有關系,那顧舟寒一出宮就會陷入血雨腥風之中。
現在朝堂裏人人皆知,顧舟寒是她從宮外撿回來的,有心之人不敢在宮中下手,但出了宮那就不一樣了。
沒人護着的顧舟寒就像個靶子一樣,暗處的人随時都可能對他動手,但喻戚煩躁的也是這點,顧舟寒明知出宮會有危險還要出宮,甚至已經算計好了,把楚四也帶出宮。
呵……她可真是小看了顧舟寒。
知道殿下不願意自己出宮查看,顧舟寒抿了抿唇瓣:“其實屬下知曉的不知這些,屬下有不得不出宮的理由。”
“那你還知道什麽?”
一直拘在宮裏的顧舟寒能知道陳家的手不幹淨,喻戚已經很驚訝了,現在顧舟寒還說他知曉旁的東西。
喻戚腰背挺直的些,一改之前的慵懶。
“屬下還記得殿下之前問過一個問題,關于殿下是如何……沒了的。”依舊不願意提死這個字,顧舟寒頓了片刻,随後目中隐寒光,“是丞相大人。”
他有兩世的記憶,而他能确定殿下也是如此。
但自己的記憶斷斷續續湧現在腦海裏,他也不确定殿下是否也是這般,回想昨晚夢見的血紅的刀刃和劍下蒼白的女子。
惡寒上頭,顧舟寒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拳頭:“所以殿下要小心丞相大人。”
這下喻戚當真被驚訝到,雙目瞪大,睫羽猛然掀起,同時好看的琉璃瞳目闊蕩幾分。
第一反應便是不相信是祈觀琰對她動得手,随後看着顧舟寒确定的眼神,喻戚才想起來去否認,顧舟寒這話是什麽意思,她這輩子并沒有死。
等對上顧舟寒認真的臉,喻戚眼波微漾,笑着遮掩道:“本宮這輩子又沒死,上回那個問題不過是本宮心血來潮問一問罷了。”
"嗯,的确可能一個人這輩子沒死,但她卻擁有兩世的記憶。"顧舟寒淡言。
見殿下素白的手扣住了案幾的雕紋一角,顧舟寒收回視線繼續道:“丞相大人提着一把劍對殿下動的手,劍柄刻着蓮花,還有赤色的印字,屬下看不清楚,似乎是……‘琮之’二字。”
眼前人的手回攏得更緊,顧舟寒就瞧着那凸起的雕刻鈍着喻戚的虎口,從而招致女子掌心發白。
終究不忍。
顧舟寒輕輕攥住女子的腕骨,想要讓她的手松下來,但喻戚用力不小,依舊攥緊着案幾的一角。
殿下不想承認,顧舟寒也不逼她。
就算兩輩子有着這般不同的變化,不管殿下現在如何做想,他都必須告知殿下上輩子殿下是如何沒了的。
在他出宮前,該有的警惕心,殿下必須要有。
被人緊緊握着手,喻戚只覺那個胳膊都不是她的了。
更有甚者,喻戚覺得整個人都在飄忽,她以為這一輩子只有自己回來了,但其實顧舟寒也同她一樣?
此刻喻戚紅唇上下擡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許久以後,她才回過神來。
喻戚低頭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又擡頭看着顧舟寒,讷讷:“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這話說的簡單,顧舟寒卻意外能明白她的意思,揉捏着方才大力之下起了紅痕的手,淡薄言道:“殿下第一次哭的時候。”
第一次在顧舟寒面前哭的時候……那就是喻戚那次意外激動,讓顧舟寒自己猜測她會如何死的時候。
垂下視線,喻戚抽了一口氣,問了正題:“那你是如何知道本宮是因為……祈觀琰才沒了的?”
揉着喻戚指腹的那只手停了下來,顧舟寒聲音壓得極低:“看到的,昨夜的夢裏親眼看到的。”
知道顧舟寒也是夢境之中了解這些,喻戚縱使再不快活也選擇相信。
若是換一個人當着她的面說這些話,她絕然是不信的。
祈氏一族世代忠君,況且上輩子她穩不住朝政,正是祈觀琰出手。她有多勞累,祈觀琰也有多辛苦,這樣的朝堂忠臣會對她出手?
但現在說這些話的是顧舟寒。
顧舟寒甚至詳細描述了祈觀琰是用那一把蓮花劍将她刺死的,刻着蓮花的劍,還有朱砂的字跡。
這不就是她之前送給祈觀琰的禮物之一。
上輩子她感激祈觀琰幾年來的扶持,便讓巧匠打了這把劍贈給祈觀琰,上頭的蓮花是她親自畫的,朱砂的“琮之”二字是她後來自己動手寫的。
這樣一把獨一無二的劍她送給了祈觀琰,祈觀琰卻用它終止了自己的性命。
這讓她怎能不相信顧舟寒說的都其實是真的,畢竟這輩子這把劍她還沒來得及送出去,連個影兒都沒有的劍,顧舟寒都如此精準地記住了。
喻戚蒼白了臉,看着一直低頭給她揉捏着手骨的顧舟寒,不免有了其他的念頭。
顧舟寒既然記得這麽多東西,那眼前這人是否也擁有了上輩子的全部記憶。
比如記得上輩子他們二人的不融洽
等到殿下手上的紅痕消逝而去,顧舟寒擡了頭以後才發現眼前的女子一直在盯着他瞧,目光格外犀利。
“殿下?”
喻戚聞言沉沉嘆了口氣,将自己的手從顧舟寒的手裏抽了出來:“你下去吧。”
猜測殿下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顧舟寒斂下眸中的深意:“殿下不相信屬下的話?”
沉默的喻戚咬咬唇瓣,終于讓發白的唇色回了些血的豔麗。
她沒有不相信顧舟寒,只是現在眼前的顧舟寒混淆着剛進宮時的乖巧以及上一世的冰冷,讓喻戚微微迷失了方向。
此刻她搖搖頭。
“那殿下是因為不相信丞相大人會做那樣的事?”以為喻戚還在護着祈觀琰,顧舟寒皺了眉頭,“屬下不會騙你。”
眼前人的視線一直躲避着,這讓顧舟寒頗為不快活,心裏也被烏黑的團雲所遮蔽,不管何時她和祈觀琰擺在一起時,眼前人偏向的都是祈觀琰。
“殿下為何一直不說話?”
顧舟寒少見的強勢讓喻戚終于瞥了他一眼。
但便很快喻戚就移開了目光,獨自懊喪:“本宮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本宮只是現在不知道該如何和你說話。
——不知道怎麽和一個上輩子哄了那麽久,都沒有哄好的男人說話。
現在知道顧舟寒也擁有那般的記憶,在和顧舟寒對視時,喻戚總覺得過分緊張,這是上輩子遺留下來的老毛病,沒想到死皮賴臉的跟了兩輩子纏着她不放。
“殿下……”
見顧舟寒還想說話,喻戚已經起身轉過身去:“你想做的事就去做,但要帶着楚四一道,什麽時候出宮就提前跟本宮說一聲,本宮現在就讓人為你準備好東西,這輩子……”喻戚頓了一頓,繼續道,“本宮不會攔着你的。”
喻戚說話聲越來越低,到了後來似是妥協,又像放逐般無奈:“想來本宮本就困不住你。”
可惜話音太弱,到了顧舟寒的耳朵裏就已經只剩下女子的含混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