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那體弱但實力也不算差的弟弟捧上位,這樣就能把這個醜聞徹底掩埋了。

學方經歷了母親對他持續了三十多年的從未間斷過的惡意洗禮,所以他瞬間就察覺了靈貓族族長看着他時洩露出來的輕微惡意,他根本沒有機會去走一走養育了他三十多年的土地,去看一眼生育他的母親的長相對她道一聲謝。在靈貓族族長要動手殺他之前,學方狼狽地逃離自己的家鄉。靈貓族族長當然不肯放過學方,她秘密派遣了自己的私人勢力去追殺學方,這也是學方找到李耀陽時像個小乞丐一樣的主要原因。

多次追殺行動的失敗将一個事實擺在靈貓族族長的面前,單憑她忠心的心腹根本沒辦法殺死學方,如果再動用到其他力量去追殺學方的話,貍貓換太子來掩飾學方這個的存在将會無法實現。最後族長妥協了,她讓心腹傳話給學方,單方面強制性地定下了約定:學方不準踏足靈貓谷一步,不能以靈貓族的身份生活,剝奪其‘冬珏’的名字,相對的,靈貓族将不會再繼續追殺他。

學方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所以不管母親如何怨恨他,他都堅持要保護母親。族長的行為等同于把學方的心髒活生生地剝離出胸膛,奪走他的容身之地,抹殺他的存在,即使被傷害到這等地步,學方也不想去怨恨。學方不想變成母親那樣,把怨恨從貓女的身上剝離之後,她就只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空殼。

不會報恩,也不去怨恨,彼此兩不相欠,以後再無瓜葛。

學方平靜地對族長的使者說出這句漂亮話的時候,靈貓族帶着綿軟尾音的語言風格很好地掩飾了他的悲傷。當族長的使者帶着厭惡的眼神沉默地離去時,一個最根本的問題擺在學方的面前,他現在到底是誰,又該何去何從……就在他茫然無措的時候,李耀陽那張表情不太豐富的側臉浮現在腦海中。

從分別的那天起,李耀陽就一直等待着學方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學方以落魄的姿态找來的事。李耀陽在第一次看到學方的雙眼時,李耀陽的直覺告訴自己,‘學方’這個真名是屬于這個孩子的名。

李耀陽沒有在靈貓族族長請求他起名的時候立刻為學方取名的理由有二:一個是不能助長靈貓族的貪婪,另一個是學方那時還不具備接受真名的完整資格。

學方在短短數日之內經歷了痛徹心扉的不幸的洗禮,并接受了這份不幸。即使他的靈魂已經傷痕累累,卻還不放棄活下去的希望。這樣的學方,他擁有獲得真名的資格。

***

李耀陽原本是想要把自己為學方取名那彎彎繞繞的理由,以及他如何救出黃主任的事情詳細告訴藍臻和陸忘川,但是今天一覺睡醒的時候,他很幹脆地打消了這個想法。

在李耀陽左手手心上的紅蓮并不是完整的送子觀音系統,這個系統還包括強加在藍臻和陸忘川身上的金童玉女子系統。李耀陽只是從手心紅蓮反饋給他的信息哪裏得知金童玉女是為他服務、不能背叛他的存在,具體的職責和能力他并不太清楚。

李耀陽以前單純地認為這只是系統忽略了主系統和子系統之間的聯系,但是随着送子觀音系統的功能逐漸開發,李耀陽也逐漸想明白了,系統之間的信息隔閡應該是一種刻意制造出來的存在——就在他今天早上對着梳妝鏡刷牙的時候,發現送子觀音系統多一個很可怕的功能,這個功能給李耀陽帶來了不小的心理負擔,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個功能永遠都沒有動用得到的那天。

明白了送子觀音和金童玉女之間并不适合彼此之間沒有秘密的親密關系之後,李耀陽也打消了要對藍臻和陸忘川隐瞞他的事情追根究底的打算,他們保持現在這種不近不遠的距離就可以了。

李耀陽給學方取好名就不再多做解釋,他用沉默來表達的意思很明顯,接下來是藍臻和陸忘川向他報告這幾日工作成果的時間,報告工作內容的場所從客廳移動到了飯廳。

陸忘川的工作報告很簡單,他接待了三名特殊客人的候選人,其中兩個人都是小問題,陸忘川協助她們找到解決方法之後就打發她們離開了。三名候選人的最後一名候選人,她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她的種族,她是一個純種人類,她是陸忘川接待過的第四個人類孕婦,也将是李耀陽第一次以送子觀音的身份接待的人類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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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陽接待過的特殊客人盡是些非人類,和非人類不同,人類孕婦對醫院的信任程度遠遠超過送子觀音這個虛無缥缈的存在。平日最常接待的普通孕婦陡然換了個身份變成特殊客人,這種體驗對李耀陽來說非常地新奇。

和陸忘川簡要的工作報告不一樣,藍臻的報告詳細得多,她以照顧新生兒的守護者身份跟随着靈貓族一起去到了靈貓谷,剛呆了一天就發生了學方逃離事件。對于靈貓族族長這只心高氣傲的老貓來說,學方就是她人生上一個抹不掉的污點,必須要徹底掩蓋掉。所以族長一方面極力追殺學方,另一方面也在費心思堵上知道學方的存在的人的嘴,讓他們把學方當做秘密永遠爛在心裏。

其他的靈貓還好處理,最棘手的還是送子觀音三人組。如果現在的送子觀音還是以前的那種軟腳蝦,靈貓族族長也許還能把心一橫來把知情的三人統統殺掉,但是被李耀陽狠狠地恫吓過之後,她不敢再用這種粗暴的手段來對付藍臻。

藍臻活得沒靈貓族族長那麽久,但她也不是好對付的。靈貓族族長想要威脅她,後來反倒被藍臻狠狠地坑了一筆錢,在藍臻離開靈貓谷的時候,淨重七百斤裝箱的百元人民幣現金把藍臻的私家車後備箱全部塞滿。七百斤的百元人民幣是什麽概念?一萬人民幣現金350克,七百斤也就是——一千萬,這些錢如何使用全部交給李耀陽來安排。加上上次接生學方時拿到的一百萬,李耀陽一躍成為了擁有一千一百萬現金的土豪。

李耀陽聽到這個數的時候,心髒漏跳了兩拍,他這種小老百姓還是第一次拿到這麽多的錢。在物價飛漲的現在,這一千一百萬還是能做到很多事情的。但是想想接待海琪那位孕夫爸爸的時候就花出去了接近五萬塊,這些錢估計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奈花。

就在李耀陽興致勃勃地和藍臻、陸忘川讨論花錢的規劃時,他還不知道他要面對的最重要的事并不是從天而降的巨款,而是突然出現的送子觀音的恐怖能力,以及陸忘川接待的那位特殊的人類孕婦。

暗藏着危險的陰霾正緩緩地朝着李耀陽逼近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酷炫狂霸拽的魔王即将登場233333

☆、016離別

導讀:無人送行的少年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李耀陽短暫的休息日結束之後,迎來新的一天是連續24小時的值班日,今天同時也是陸忘川說的那位特殊人類客人來訪的日子。每次特殊客人來訪之前,藍臻都會不着痕跡地動用私權讓李耀陽把接待特殊客人的時間空出來,即使這次的特殊客人是一個知道如何挂號排隊的人類,藍臻還是按照流程為那位女士挂號安排好時間。

在預約好的就診時間,李耀陽沒能等到那位特殊客人,在過了約定時間接近五分鐘時,他才接到陸忘川的電話說那位客人要改時間再來。繼‘李醫生的第一位特殊人類客人’的稱號之後,這位特殊的客人又奪走了‘第一位放李醫生鴿子的特殊客人’稱號,漂亮地完成了一次雙殺。

當李耀陽用玩笑般的話語來評價這位特殊的客人時,他忽略了一個問題。送子觀音接待客人的時間不是接待的雙方決定的,而是由彼此的緣推算得出,除非出現彗星撞地球這種災難性事件,否則客人是絕對不可能趕不上時間來就診的。

神佛不是锢蔽自封的存在,在漫長的歲月中,他們在積澱着底蘊的同時,也在不斷地發展。李耀陽手上的送子觀音系統,這個小玩意的結構就是參考了人類的超級電腦做出來的東西。與時俱進的神佛願意改變許多東西,唯獨兩種東西永不更改,一樣是佛法,另一樣就是守承諾。這兩件事是神佛的逆鱗,絕不可觸碰。

相信送子觀音存客觀在、并主動向送子觀音求助的人,很難想象在其懷孕期間,敢對自己的守護神做出無理由爽約這種分分鐘會被拉黑名單的行為。如果真的有人做出這種行為的時候,那麽理由只有一個,他要背棄神佛。

半路出家的李耀陽不了解神佛對信守承諾的執拗程度,所以他就沒能明白在他眼裏只是一件小事的爽約,其實是那位神秘客人想要傳達給他帶着侮辱性的訊息。

就在那位神秘客人以為自己很帥氣地給了李耀陽一個下馬威而暗搓搓地偷笑時,李耀陽早就把他丢在了腦後,他現在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安頓學方這件事情上。對于該怎麽安頓學方,昨天三人讨論了很久都沒能得出一個明确的答案來,但有一點他們都同意的就是,不能把學方養在他們三個人的任何一個人身邊。

他們不把學方安排在身邊主要是為了避嫌,既然收了靈貓族的巨額封口費,就不能把靈貓族視為眼中釘的學方安排在身邊。學方也明白他們需要避嫌,所以哪怕他非常想黏在李耀陽的身邊,最終也還是沒有為難李耀陽,他主動提出要離開,只希望李耀陽能為他介紹一個學習法術的老師作為他在危急關頭救下李耀陽的謝禮。

李耀陽覺得學方的這個說法很聰明,這種帶着交易性質的幫助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打消多疑的靈貓族的顧慮;也能讓兩人處于平等的地位,而不是單方面的施恩和接受。怎麽看都非常完美的方法,卻有着個致命漏洞,李耀陽的好友名單裏就沒一個适合給學方當老師的人。至于那個當老師的能力頗為出衆的安歌,早就在第一時間被李耀陽剔除出候選人名單,他可不想給學方找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老師。

在李耀陽無比頭疼的時候,陸忘川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作為三人組對外的公關角色,他掌握着所有接待過的特殊客人的基本資料和聯系方式。在李耀陽午休的時候,陸忘川就把把李耀陽接待過的特殊客人名單交給他,這份名單上的人都不會拒絕李耀陽的要求。

李耀陽拿着名單翻看的時候,隐隐覺得陸忘川改變了,以前的陸忘川對他親近得過分,李耀陽雖然不歧視同性戀,但是陸忘川的行為着實讓他感到非常地頭疼。從李耀陽掌握了真名的力量開始,他發覺陸忘川對他的态度逐漸發生變化,陸忘川不再對他做出任何親密的動作,他慢慢拉開彼此的距離,回到主與從最合适的距離上。不管陸忘川态度轉變的理由是什麽,李耀陽讀懂了一個信息,那就是陸忘川真正地承認了他作為送子觀音的資格。

根據陸忘川提供的名單,李耀陽将學方的老師鎖定在他最初的那位客人的監護人身上。李耀陽接待第一位客人的時候,還完全不清楚送子觀音系統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那時真的鬧了不小的笑話。因為他的客人是一枚蛋,帶着這顆蛋前來就診的是生下這顆蛋的母親,她幻化成的人形外表是完全可以和選秀節目中的肌肉先生媲美的女壯士,擁有異常審美觀的她的種族是——蒼鷹。

李耀陽不願意再詳細回憶接待第一位客人時那段黑歷史,只要知道第一位客人的監護人有能力成為人生起點直接超越了許多人極限的學方的老師這個事實,就足夠了。李耀陽按照名單上的聯系方式給第一位客人的監護人打了電話,對方為了向李耀陽報恩,很痛快地答應了李耀陽的請求,但她有一個要求,學方必須能夠通過她的測試才能成為她的學生。她報了個地址讓學方直接到這個地方去找她,如果學方在兩天內無法順利到達的話,給學方當老師的約定就作廢。

蒼鷹是一種才能得天獨厚的性情兇猛的肉食性動物,他們生來就淩駕在弱者之上。李耀陽可以想象學方在尋找老師的路上會遇到多少的關卡,但是他完全不擔心學方會通不過考驗,要知道學方強大的可不只是實力,還有他的內心。在他們短暫相處的過程中,李耀陽就發現了,學方從不曾向任何人哭訴自己的不幸,他雙眼看着的一直是未來。

嘴上說着不擔心,李耀陽還是趁着休息的空檔撥通了陸忘川的私人電話,為了方便聯系,陸忘川昨天把這個手機暫時借給了學方使用。李耀陽才撥通電話,學方便迅速地接聽了,李耀陽完全可以想象學方一直捧着手機,眼巴巴等待着他打電話的模樣。

李耀陽把幫他找到老師以及拜師考驗的事情告訴學方,并積極地籌劃着為學方訂票以及準備行囊。李耀陽沒想到的是,他的好意卻被學方拒絕了。

“謝謝您,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找到老師。”學方那帶着溫暖笑意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過來,才過了一天的時間,學方已經能夠把簡單的短句說得很流利了。

聽出學方的堅持,李耀陽也不勉強學方非接受他的好意不可,他嘆了口氣說道:“那至少讓我為你送個行吧。”

電話裏傳來呼嘯的風聲和其他的一些雜音,“您為我找的老師一定是非常好的老師,我怕我沒有辦法通過考驗,現在已經出發了。”如果見到您的話,我會舍不得離開的。等我足夠強大,不會被任何人威脅到的時候,我會再次回到您的身邊,成為您最忠實的力量,所以請您為我在您的身邊留下一席之地吧。學方并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但即使只是在腦海裏想着這些話,他的耳根就微微地發燙起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把這些害羞的話說出口的。

李耀陽只有在面對孕婦以及工作相關的事情時情商才會覺醒,通常情況下他的情商都是欠費停機的狀态,對情緒的感知是遲鈍得不得了。所以他李耀陽沒能聽出學方語氣中的糾結,只是單純地期待着學方的成長,送上自己的祝福:“祝你一路順風。”

無人送行的少年踏上了未知的旅程,不知這一別,到底是幾個月,還是幾年,或者是幾十年……

***

送走了學方之後,李耀陽的工作還要繼續,今天輪到他值夜班,必須養精蓄銳完成工作,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這麽想着的時候,李耀陽微微愣了一下,他已經是值夜班的常客了,工作流程早已熟悉,“必須養精蓄銳完成工作,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這種新手才會有的危機感想法是怎麽回事?李耀陽來不及細想,就被他那個又和親親老婆吵架不回家吃飯的同期席千帆拉去下館子了。

當夜晚來臨,婦産科的醫生們都下班了,該回家的回家,該趕夜場的去趕夜場,辦公室就只剩下李耀陽一個值班醫生。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李耀陽的精神還是很疲憊的,于是他便窩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如果婦産科的住院孕婦發生突發情況的話,會有通知過來的。

就在李耀陽昏昏欲睡的時候,辦公室的燈全部被點亮了起來,驟然變亮的環境讓李耀陽的雙眼微微地刺疼。他看向電燈開關的方向,那是一位挺着大肚子的陌生女性。她向着李耀陽微微鞠了個躬:“李醫生,你好。我是預約今天上午十點來就診的谷岚。”

谷岚,李耀陽的第一位特殊的人類客人,詭異地在深夜出現在醫院裏,她溫婉的笑容中藏着詭異的弧度。

這絕不尋常。

作者有話要說:

☆、017姒無餘

導讀:我說閉嘴,姒無餘

不等李耀陽招呼,在深夜悄無聲息來訪的年輕孕婦已經主動地拉了把椅子過來,在距離李耀陽一米遠的正對面坐了下來。這時李耀陽的雙眼已經适應了變亮的環境,他不着痕跡地打量着谷岚。

谷岚的臉上畫着妖冶的煙熏妝,穿着一件衣襟上點綴着一圈棕色兔皮的黑色的長袖超短連衣裙,在這個寒冷的季節裏她腿上只穿着一層薄薄的絲襪,腳上蹬着一雙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十指的指甲蓋上繪着精致的美甲,濃郁的香水和酒氣在漂着消毒水氣味的空氣中蔓延開來。

這個看外貌體型判斷孕期大約在二十五周左右的女人顯然是剛從酒吧之類的地方出來,從她的打扮和行為就可以看出她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孕婦。谷岚對李耀陽審視的目光不為所動,只是繼續維持着有些虛幻的笑容。

李耀陽并不反對在意外懷孕時經過慎重考慮把胎兒打掉,但是在合适做人流的時候不去行動,而是用不負責任的态度對待自己孩子的行為,李耀陽非常反感。從外表上看來,谷岚恰好就屬于李耀陽最反感的這類人。

可是李耀陽卻沒有表現出任何負面的情緒,他把披在身上的薄毯折疊成适合的大小,将其蓋在谷岚的膝蓋上。谷岚的表現也非常奇怪,陌生男人不言不語地接近她,對她做出親近的動作,她眼睛都不眨一下,還乖乖地擡起放在膝蓋的雙手方便李耀陽給她蓋上毯子,就像個乖巧的玩偶。

谷岚的這個狀态根本沒法好好談話,李耀陽對谷岚說道:“谷岚女士,請看着我的雙手。”谷岚聽話地專注盯着李耀陽的雙手,李耀陽将雙手的手背和手心依次在谷岚面前翻轉兩次,待他确認谷岚全神投注在他雙手上時,冷不防地在距離谷岚鼻尖只有兩三厘米的地方重重地拍合了手掌。

越是專注于某樣東西,就越容易受到強烈刺激的驚吓,李耀陽需要的就是這種驚吓。谷岚被手掌的動作和響亮的掌聲吓了一大跳,從深度的催眠中驚醒過來。她的瞳孔突然收縮,平緩的呼吸猛地變得急促起來,就仿佛有人在掐着她的喉嚨,不用力地呼吸的話就會喘不過氣來,臉上一成不變的微笑也變成了扭曲的痛苦。

在谷岚狼狽地調整着狀态時,李耀陽轉身去飲水機那裏用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微燙的溫水給谷岚,然後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谷岚女士,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在你提問之前,先讓我說一下現在的情況。在數天前,你向我們發出了求救信號,我的手下接待了你,然後約定在今天上午十點在這裏見面,你上午爽約之後,在沒有另約時間見面的情況下擅自在深夜突然來訪。事情就是這樣,你還有什麽補充的麽。”

谷岚冰涼的雙手捧着紙杯好不容易回溫的那點熱度,在聽到李耀陽的話時,一點不剩地全部褪了下去。谷岚打量着四周圍的環境和李耀陽的打扮,谷岚很确定這裏就是醫院裏,因為某件事她已經跑了很多趟醫院了,對李耀陽的說法,她相信了幾分。

谷岚的嘴唇顫抖了幾下,這才慢慢地開口說話,她的聲音帶着絲絲的黯啞:“我是D省的人,現在參加公司組織的三天兩夜的旅游來到這裏,昨天早上被一個輕浮的男人搭讪,莫名其妙地就和他訂下了到醫院就診的約定。今天白天大家都自由行動,我自己一個人留在賓館休息,調了鬧鐘卻還是睡過了頭,所以錯過了就診的時間。今天晚上……”

不自然地用雙手的拇指摩挲着紙杯的杯沿:“我只記得剛從我和同事在酒吧裏喝酒,至于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真的一點記憶也沒有。”‘請相信我’這幾個字卡在喉嚨裏,怎麽也沒說出來。

“你的話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認為是你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憑借着自己的意識來到醫院的,而不是我或者其他人用手段把你帶到這裏來的。也就是說,你在無意識的狀态下做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這種情況時常發生?”進入工作狀态的李耀陽哪還有平時那種遲鈍得令人發指的模樣。

谷岚無法反駁李耀陽的話,只能沉默地點了點頭。李耀陽繼續說道:“你昨天會和那個輕浮的男人定下約定并不是莫名其妙定下的,而是你在向我們發出求救信號。你難道沒有一點自覺麽?你現在懷孕了。”

李耀陽說‘懷孕’這兩字的音量很輕,聽在谷岚的耳中卻有種寺院裏的巨大古鐘被木樁用力敲響的轟鳴聲的效果,嗡嗡地持續回響着,久久停息不下。谷岚甚至無力拿穩手中那杯半滿的溫水,紙杯掉在地上,杯中的水灑了一地,紙杯咕嚕嚕地滾到了某張辦工作下面。長久以來積累在內心的壓力終于有了排洩口,谷岚将雙手捂在臉上,失聲痛哭出來。

李耀陽耐着性子等了三分鐘,可是谷岚完全沒有消停的跡象,按照這個節奏,她勢必還要哭很久。李耀陽能夠不限時長容忍的眼淚只有在産房順産的孕婦流下的眼淚,平時三分鐘就已經是極限了。李耀陽重重地咳嗽了兩聲:“你這麽沒完沒了地哭下去,到底還想不想解決問題的?”

谷岚的哭聲逐漸停了下來,可是剛才哭得太兇了,即使停下了哭泣也止不住打嗝聲。谷岚依舊把雙手捂在臉上不松開,她知道把妝哭花之後會有多難看,作為一個愛美的時尚女性,這絕不能忍。“衛生間在哪個方向,我想去洗個臉再談。”

李耀陽嘆了口氣,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女人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外貌能比生命還重要麽。雖然李耀陽極度不認同谷岚愛美的觀念,終究也還是做出了妥協,他嘆氣道:“我帶你去吧。”

谷岚用力搖了搖頭:“謝謝你,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李耀陽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谷岚女士,我不是體貼你才要送你去,也不是變态想要偷窺你。如果現在我離開你身邊的話,我不知道你會發生什麽事情。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自己現在正處于很危險的自覺?”

說到這個份上,谷岚也只能閉上嘴跟着李耀陽來到醫院辦公區的衛生間。衛生間的洗手池安裝在男女廁所的中間,省得李耀陽還要做出入侵女廁這種玷污自身純潔的事情來。

谷岚把自己随身攜帶的化妝包拿出來,她這個19CM×13CM的大尺寸化妝包裏裝滿了李耀陽看不懂的瓶瓶罐罐。谷岚此時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她一邊卸妝,一邊控制着自己用較為平靜的語氣開始訴說她的一段遭遇。

谷岚的噩夢還要從兩年前說起。

兩年前,谷岚有一個很恩愛的男朋友,他們已經互相見過家長,開始規劃着要結婚了。可偏偏就是訂婚的前一天,谷岚發現了男友的秘密,他有外遇,外遇的對象還是谷岚的好朋友。這種狗血的劇情不管是電視、小說還是現實,都已經讓人看膩了。

谷岚的父母和她那位小三好友的父母是世交的好友,對方還對谷岚家有恩情,在小三好友已經懷孕的情況下,谷岚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在渣男父母、小三父母和谷岚父母三方的尴尬會面之下,最終還是取消谷岚和渣男的婚約,改為渣男和小三結婚。

谷岚把六年的青春都耗在這個負心的男人身上,她怎麽能甘心,可是她的父母卻早就替她答應了不鬧事。所以接下來才是重點,谷岚表面上放棄了報複,可是她始終還是咽不下去那口氣,必須要把報複!谷岚報複的方法和其他人不同,她要用巫術來詛咒那對狗男女。谷岚從小就有點特殊的能力,能看到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唯一一個願意相信谷岚的就是她的前男友。

情濃時渣男曾經對谷岚甜言蜜語地說過,如果他敢做出對不起谷岚的事,谷岚可以盡情地用特殊能力來教訓他。誰都沒有想到當時那句逗得谷岚直笑的甜言蜜語,會變成最猛烈的毒藥,傷人傷己。

和渣男分手的第二個月,谷岚的身體出現了劇烈的嘔吐、暈眩、無食欲的現象,就在谷岚懷疑自己懷孕了去藥店買驗孕棒在櫃臺結賬時,她透過藥店透明的玻璃目擊了渣男和小三被載滿貨物的失控卡車撞飛的畫面,當血在地面上蔓延開來的時候,谷岚聽到了一個低沉而邪惡的笑聲。在那次嚴重的車禍中,小三流産了,渣男至今仍處于植物人的狀态。

谷岚只是詛咒他們婚姻不幸而已,她不曾想過他們會不幸到這個地步。詛咒他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當谷岚意識到自己付出的代價是什麽的時候,距離那場慘烈的車禍已經過去了一年的時間——谷岚的肚子微微地隆起,她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有一個不屬于她的有力脈搏在她的肚子裏跳動着。

和男友分手之後,谷岚用驗孕棒測過得出沒有懷孕的結論,這一年以來谷岚也沒再交過男友,私生活幹淨得不得了,那麽她肚子裏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谷岚去過很多家醫院就診,無論是診脈、聽診、B超、X光,所有手段都用過了,得出的結論就是沒有懷孕。随着時間的流逝,谷岚察覺自己的肚子還在繼續地變大,為此她還去看過心理醫生,對方給出的結論就是由于她目睹了曾經深愛的男友出車禍變成植物人,內心無法承受刺激而出現懷孕的幻覺。

無路可走的谷岚只能接受,她接受了身體裏那個比她快了一倍的脈搏是幻覺、凸起的肚子也是幻覺的說法,而且開始做各種孕婦不能做的事,以此來催眠自己沒有懷孕。但不管怎麽自我催眠,谷岚的內心還是深藏着不安。所以她才會在李耀陽說出她懷孕的時候哭得那麽厲害。

當故事講完,谷岚的妝也已經卸完了。她還想繼續詢問李耀陽是怎麽知道她懷孕,又打算怎麽幫助她的,一直保持沉默的李耀陽卻突然說道:“閉嘴。”

谷岚茫然地“哈?”了一聲,李耀陽接着說道:“我說閉嘴,姒無餘。”

谷岚感覺到肚子傳來絲絲抽搐的微疼,那個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在渣男和小三出車禍的低沉笑聲再次響了起來,這次笑聲并不是直接在她的腦海裏響起,而是從她自己的肚子裏傳出來:“為什麽要閉嘴呢?我只是吐槽了一下這個女人在講故事時處處裝可憐而已。你要是覺得我太吵的話,幹脆就用你的力量把我封印起來呗。不過我要提醒你,如果你要封印我,我會拖着這個女人一起死。怎麽樣,要犧牲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來拯救蒼生麽,觀音大士?”

姒無餘,這個無父無母從虛無中孕育出來的魔,用着人類最新潮的話語輕描淡寫地訴說着恐怖的事情。在姒無餘張狂的笑聲中,谷岚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018對峙

導讀:我只是一個兼職做送子觀音的醫生而已

姒無餘的威脅一語中的地擊中了谷岚的心,她不想死。

問她為什麽不去懷疑姒無餘其實是做不到拉着她一起死,只是在空手套白狼來威脅她站到李耀陽的對立面?那是因為在證實姒無餘的存在之後,這兩年來發生在她身上的許多詭異事件都有了解釋,因為太過害怕了,這些詭異的事情她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剛才對李耀陽說自己的故事時也把這些細節給隐瞞了下來。

由于先天不足,谷岚雖然算不上是體弱多病的人,她的身體抵抗力也并不是特別好。一年到頭來谷岚總會有生那麽幾次病,流感時節稍不注意預防的話就會被傳染上。就是這樣的谷岚,在這兩年以來卻一次都沒有生過病。

更詭異的是,偶爾在早上一覺睡醒的時候,谷岚會發現自己的睡衣上、臉上和手上都沾滿了凝固的血液,這些血液的來源都是市場裏能夠買得到的食材。有次谷岚滿嘴腥味地起床時,發現手中拽着一張自己完全沒有印象的超市結賬單,結賬單裏只有一樣商品,生牛肉10KG,與這張賬單一起被發現的是擺在餐桌的盤子裏只剩下拳頭大小的生牛肉。那麽剩下的牛肉去哪裏了?

除了吃剩的生牛肉以外,谷岚還發現過有啃咬痕跡的血腥內髒、被吸幹血的死兔子、淋上奶油只缺了一小口的豬紅,這些腥味很重沒有經過烹調的生食顯然不在谷岚的食譜上。借用谷岚的嘴和腸胃把這些食物吃掉的,是姒無餘。

正是因為這些讓人打從心底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發生,在不斷地心理暗示之下,谷岚的身心都完全被姒無餘俘虜了。谷岚從一個只吃全熟牛排的人變成吃四分熟牛排才覺得好吃的人,在她的心裏,沒有任何人能打敗姒無餘,冷着臉站在她面前的李耀陽也不能。

看着李耀陽那張面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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