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物色對象的時候,是不是要順便買個私人馬場給從小就喜歡馬的李耀陽。
李文良因為兒子在自己生日的時候會過來拜訪的好心情并沒能持續太久,他就接到了李堯的報告,明天好不容易空閑出來的早上需要召開緊急會議,更糟糕的是這場會議從早上一直開到下午,等到李文良終于下班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下來了。
看着老板那黑得跟鍋底一樣的臉,李堯的心肝一抽一抽的,他無語凝噎地擡頭看天,昨天老板約好要和戀人見面的,剛才老板邀請他去家裏做客吃飯的話絕對是他幻聽的。李堯自欺欺人的希望顯然是落空了,他被趕鴨子上架地坐上了李文良那附帶司機的二線品牌私家車,眼睜睜地看着私家車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到了老板住的小區。李堯表示他根本不知道這是運氣還是司機的開車技能已經逆天,這一路上遇到的十幾個紅綠燈全是直接綠色通行,完全不需要等待。
***
李耀陽十歲時便和父親搬到了新家,新家是獨立的三層樓房,父子倆加上一個老保姆居住顯得這處房子有些空蕩蕩的。周六的一大早,李耀陽便提着藍臻陪他一起買的保健品回到了家中,每隔三天就會有鐘點工來清潔的房子保持得非常幹淨,而那位打從李耀陽的母親去世之後,就一直像母親一樣照顧着他的老保姆現在仍在家裏工作。
見到獨立出去之後就幾乎不回家的李耀陽,老保姆親近地牽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說着話,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老保姆的孩子犯案坐了牢,再關個二十幾年都不一定能出來,早已無依無靠的老保姆是真心把李耀陽當成孫子來疼愛的。
當李文良抱着兒子肯定已經等得不耐煩走掉的想法推開家門時,一眼就看到了玄關那雙不屬于他的男士鞋。李文良感覺到沉郁在胸腔的壞心情一點點消失了,他沒有理眼觀鼻鼻觀心跟在身邊的李堯,換上室內拖之後,第一次抱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地走進了住了十幾年的家中。客廳裏亮着燈,電視牆正播着電視節目,茶幾上擺着水果盤和糖果盤,零碎的糖果紙和橘子皮随意地擺在桌面上,可是卻沒有人。
李文良沒有停頓,他繼續朝下一個亮着燈的方向走去,飯廳的圓桌上已經擺上了電磁爐和火鍋,圍着火鍋還擺着一些待燙熟來吃的配菜,這些配菜都是李耀陽回家時,老保姆必定會準備的食物。但這裏依舊沒有人。
李文良耐心地向下一處亮着燈光的地方走去,從廚房裏隐約傳來交談的聲音,一個聲音是李文良日日聽着的保姆的聲音,另一個聲音聽起來則有些陌生。李文良站在廚房的門口朝裏面看去,比老保姆高出一整節的男人背對着門口的方向,正在洗碗池裏清洗着蔬菜。即使這個背影看起來非常陌生,李文良還是一眼就認定了這是李耀陽,他的兒子。
李文良的視線存在感太過強烈,感覺到芒刺在背的李耀陽回過頭來,和自己的父親對上了視線,現在經過鍛煉的李文良比起他早幾年剛畢業的時候要顯得年輕。李耀陽轉身過來,對李文良露出一個微笑:“好久不見。”
李文良看着李耀陽和亡妻有着七分相似的笑容,心裏百感交織。李文良在商海摸爬打滾多年,他早就練就了一雙會看人的眼睛,他看得很明白,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李耀陽和上一次和他見面的李耀陽有着天壤之別。這代表着李耀陽在經歷人生重大轉折的時候,李文良這個做父親從未給予過任何幫助和建議。
過去已經積累了太多太多的遺憾,這個時候去一一追究也于事無補,看向未來才是更重要的。根據藍臻的建議,李耀陽并沒有刻意去提修複父子關系的事情,而是随意地聊一些自己的近況、詢問李文良的近況,以及表達自己會經常回家的意願。至于陸忘川提供的‘有沒有再婚的打算’、‘您有沒有給我添點弟弟妹妹’之類的坑爹問題,李耀陽是一個都沒有問的。
李文良李耀陽父子倆有些僵硬但還算順利的交談看在李堯這個外人的眼裏,完全就是用來刷新三觀的。他們那個面癱臉的老板竟然也會冷笑以外的笑法!他們那個不近女色的老板并不是性無能,人家真的有兒子,而且還是個醫生!他們那個長着一張對社交不感興趣的臉的老板竟然能把本市的世家小姐記得很清楚,目的是為了給兒子介紹對象!
得知自己老板其實是個悶騷的李堯,他的心在淌血。
李耀陽其實并不讨厭父親給自己介紹對象,但是想起藍臻和陸忘川對他的警告,他只能推辭道:“最近一年內我的工作會很忙,抽不出時間來談戀愛。”
李文良明白自己并不适合逼的太緊:“你媽懷二胎的時候,我就已經去結紮了,別讓李家的血脈在你這一代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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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父親隐晦地提起母親的意外死亡,李耀陽的心湖并沒有蕩起太大的漣漪,他和父親一樣已經能夠釋然地面對這件事情了,時間真的是一劑治愈創傷的良藥。李耀陽并不排斥組建家庭生養後代,他點了點頭:“如果一年後我還沒找到女友的話,爸爸你再給我介紹對象吧。”
在李堯離開之後,父子倆又談了許久。男人之間的話題基本圍繞着工作,很少會關注到感情方面,關于婚姻的話也就是剛才那幾句簡短的交談而已。當談話告一段落的時候,已經到晚上十一點了,以前每次回家呆半天就執意要離開的李耀陽這次難得主動提出要在家裏留宿。
李耀陽讀大一之後,身高就再沒長過,留在家裏的衣服都還能穿,每次李耀陽回家老保姆都要把備用的衣服洗好烘幹,就是盼着他能夠回家住幾天。當李耀陽穿着還帶着皂香味的衣服躺在柔軟的被窩時,緊繃了一天的心情一下子松懈了下來,在他和父親的溝通中,他注意到了父親其實早就有想要修複關系的想法,只是一直沒能找到合适的機會而已,這個發現讓李耀陽暗暗地開心着。
當人突然卸下精神上的重壓時,就是他的心防最脆弱的時刻。夢魇會順着縫隙爬進心間——
斷線了十二天的噩夢重新連線。
這次夢境的開端并不是直接代入極惡魔王的主人翁視角。問李耀陽為什麽這麽肯定這不是極惡魔王的視角?那是因為李耀陽上次夢魇時多次在鏡子中看到的那張臉,眼底盤踞着濃霧的深紅色眼睛正用微惱的眼神盯着他。
極惡魔王伸出雙手,不容李耀陽抗拒地和他雙手十指緊扣,魔比常人高熱許多的體溫讓李耀陽感覺非常不适,他想要掙開手,卻怎麽也使不上力氣。也許是李耀陽徒勞的掙紮取悅了極惡魔王,他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終于揚起了弧度,親昵地将繪着魔紋的飽滿額頭貼在李耀陽的額頭上,就像他們是最親密的戀人。
極惡魔王的聲音帶着性感的沙啞:“你答應要和我成為戀人的,為什麽你還讓父親給你介紹對象,你是想外遇麽?”說着,他伸出猩紅的舌尖,輕輕地舔在了李耀陽的唇上。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耀陽把保健品送給父親時,還捎帶了一分陸忘川的問卷。
李耀陽:我的朋友很崇拜你,他希望你能夠回答他的一些問題。
李文良(接過問卷看了一會):你的朋友是學編程的吧。
李耀陽:嗯?你怎麽知道的。
李文良:猜的。
問卷的字裏行間裏,藏着編程者才能看懂的謎,解開之後就是一句話:您的兒子很優秀,請放心。
024噩夢
導讀:女王的智商和演技早已達到逆天的境界
極惡魔王的舌尖觸碰在雙唇上的感覺滾燙而滑膩,這個舔吻是李耀陽不算豐富但也并不少的接吻歷史上讓他感覺到最不适的吻。仿佛被一條剛在沸水裏打過滾的蛇爬過唇角一樣的觸覺,讓李耀陽渾身雞皮疙瘩在一瞬間全體上崗。
恐懼和憤怒有時也會成為力量,李耀陽掙脫了束縛在身上的無形枷鎖,擡起腳來狠狠地踹在極惡魔王的肚子上。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極惡魔王的身體就像是泡沫做的一樣,李耀陽的腳輕易就穿透了他的身體,他肚子上破開的大洞裏冒出了大量的白色泡沫,把李耀陽整個人給淹沒了進去。
就在李耀陽快要被塞滿整個空間的泡沫擠壓得無法呼吸的時候,這些泡沫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一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随之映入眼簾的,是極惡魔王那位初戀的漂亮臉蛋。初戀此時正深情地凝視着李耀陽,她的雙手正和李耀陽雙手十指緊緊相扣,和剛才李耀陽和極惡魔王的姿勢完全一樣。好吧……從初戀瞳孔裏倒影出來的人像就可以判斷,李耀陽明白他又回到這該死的極惡魔王視角了,不管他是否情願,這個如同懲罰的噩夢還是強制性地連上了十二天前被席千帆打斷的故事——
我要吃了她。
沒錯,我要吃了她。不過我并不餓,不需要急着吃掉她。而且我還想知道,要是她明白我的身份的話,到底會有什麽反應。所以我親昵地與她十指相扣,和她額頭抵着額頭,輕聲地用甜蜜的語氣把我的來歷說了出來,然後告訴她,為了感謝她給我的驚喜,我要吃掉她。
她的反應非常棒,除了最開始短暫的錯愕以外,一直維持着甜美的微笑,我第一次發現她長得如此迷人。所有被我認定為食物的生物,當他們明白自己的結局時,看着我的眼神都會變得非常恐懼。那麽為什麽,她現在會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按捺不住好奇地問她:為什麽。
她告訴我,作為一個後天自我修煉成的食人族,她難以忍受自己死後,屍體會被火化白白浪費,能有人把她的屍體吃掉,這是對她這個食人族最高的贊賞。她的回答讓我非常震驚,原來她竟然擁有可以為之犧牲性命的理想,我都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要吃掉她了。
我低下頭想要給她最後一個吻,她卻撇開了腦袋避開了我的親吻。她甜美的微笑變了,變成充滿惡意的微笑。她輕蔑地對我說道:我拒絕接受你的親吻,我勾引你只是把你當成食物來看待,我願意被你吃掉是要完成我最後的使命。既然暴露了我就不需要再僞裝了,我只是在利用你,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不要自以為是地把我單方面利用你的關系誤認為是相愛。
失戀也是戀愛的一個環節,我并不排斥失戀,但我讨厭失戀了還要繼續被她利用。我沉默地看着她,她用期待着被吃掉的眼神看着我,嘴角還帶着諷刺的笑。我的食欲在這種寂靜得只聽得見呼吸聲和心跳聲到底環境中漸漸地消退了,我思考了一會,最後決定不能滿足她的願望。我不吃她了。
我松開了和她十指相扣的手,用魔力把她和籠子裏的兩個男人固定在地下室裏,用別墅的座機報了警。我藏去了身形,站在一旁看着她和兩個男人被傾巢而出的警察們帶走。她在別墅裏留下了太多的作案痕跡,她的案子很快就被偵破了,她在四月一日被抓,殺死并吃掉了26位男性,被稱為愚人食人魔,等待着她的下場是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在世人面前丢盡臉,這是我對她的懲罰。
在她頹唐地被警察帶走的時候,我對她徹底地失去了興趣,直到一個月後我收到一封定時發送的郵件,是她發給我的。郵件的內容很長,基本都是在用一些惡毒的話語詛咒我,詛咒對我們魔族來說是最高的贊美,我并不在意她的詛咒。唯一讓我在意的是,她說她騙了我,還嘲笑我是連續被騙兩次的笨蛋。
她向我宣布,她是食人族,神聖的不可侵犯的食人族,沒有誰能殺死她、吃掉她。她在力量上敵不過我,卻用語言和行動作為武器,狠狠地把我打敗了。當我懷着憤怒的心情入侵到關着她的牢房時,卻得知她在幾天前自殺身亡,屍體已經被處理掉的消息,我連把她的屍體拆吞入腹的機會都沒有。
在她的單人牢房的牆壁上,刻着一句話:No one can hurt me.我撫摸着牆上的意為‘沒人可以傷害我’的刻痕,她肯定是因為漢字刻起來太過麻煩,才會選擇用英文的,這是留給我的遺言,她在用她的生命來嘲笑我。明明我這麽了解她的習慣,為什麽卻完全不了解她這個人呢……
觀看到這裏,李耀陽表示非常地震驚。一般他看十幾集完結的懸疑推理劇,只要看前面一兩個小時就能夠推理出整個故事的LAST BOSS是哪個。可是在他觀看極惡魔王這部只有兩個主演的懸疑推理劇時,直到這一刻才明白這場博弈的最終贏家是初戀,她的智商和演技早已達到逆天的境界,李耀陽完全沒能看出破綻,連魔王都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間。這個女人在用她的生命來嘲笑着世界。
不管李耀陽如何感慨,極惡魔王的故事依舊繼續着。初戀的故事告一段落之後,這個極惡魔王的故事又回到了高速略過情節的演講模式:
慘敗在初戀手中的經歷,讓我徹底地領悟了好友對我說過的話,人類是一種深不可測的生物。我并不畏懼失敗,但我暫時不想接觸人類這個種族了,我開始游走在其他種族當中。當我經歷了許多段愛情和友情之後,我發現了一個問題,所有接近我的人,都是被魔的氣息吸引而來的,他們都是心理扭曲的變态。
作為一個魔,我嗜殺、以同族或其他動物的肉身為食、堅持相愛的最終結果是吃掉對方,但我做出這些行為并不是因為變态,我只是遵循着魔族的傳統三觀而已。當這些類似魔族的行為出現在其他種族身上的時候,就只能以變态來形容這些違背了自己種族價值觀的生物了。
雖然我的身邊都是變态這件事讓我很累愛,但值得慶幸的是,我再也沒有遇到過能像初戀那樣把我狠狠耍了的生物。這種不斷探索世界,了解不同種族的習性和價值觀,閱讀他們的歷史故事的有趣時光并沒有持續太久。
我玩膩了。
一個在我腦海裏生根發芽長成大樹的念頭催促着我:到人類的世界去吧。
我不想再次碰壁,所以我很謹慎地規劃了到人類世界的計劃。想要真正地了解人類這個種群的話,我認為首先應該去融合人類的基因,這樣就能夠模仿人類的大腦回路去思考了。再者,我想要體驗一下孕育出人類這種神奇生物的方式。為此,我随性地安排了一個不算完美的計劃。
當故事發展到這個地步,李耀陽終于死心了,在這之前,他一直都用極惡魔王而非姒無餘來稱呼故事的主角,就是不希望極惡魔王和姒無餘有任何關系。可現實已經容不得他自欺欺人了,姒無餘就是那個強大的、擁有着魔族傳統三觀的、因為初戀失足而對人類抱有強烈好奇心的極惡魔王。現實給李耀陽的打擊還不止這些,因為這個魔王故事還沒有迎來最終的高.潮——
我順利地融合了人類的基因,在孕育生命的人類子宮中降生。這個孕育我的人類又是個心理扭曲的變态,雖然她的變态程度不嚴重,但是我已經對自己沒有辦法遇見正常人的體質死心了。就在我盤算着該如何順利出生的時候,我竟然遇到了他。
這個男人,在他聽過孕育我的女人想謀害曾經的未婚夫和好友之後,竟然還願意無私地向她伸出援手,為此還不惜和我合作。他是我生命中一道絢爛的光彩,我想,我戀愛了。我詢問了他的意願,他竟然沒有反對和我這種生而污穢的魔戀愛,沒有比這更讓人覺得幸福的事情了……
***
李耀陽在這個噩夢深淵中沉沉浮浮,怎麽都沒辦法醒過來,他拼命地向上方伸出手,希望有誰能夠把他給救出來。但不管他多少次伸出手,都沒有人能夠拉他一把。
該絕望了吧?該絕望了。
絕望個頭!李耀陽狠狠地罵了句,他好不容易幾次在鬼門關逃生,好不容易才盼到和爸爸和好的今天,怎麽能被一個噩夢給溺死,怎麽能稀裏糊塗地就被認定為魔王的戀人。李耀陽帶着強烈的不甘心,憋住一股勁盯着某個方向筆直地游過去,他就不信自己游不出這片深淵!
李耀陽并沒有游多久,一只溫熱的手便握住了他伸向前做劃水動作的手,那只手牽引着他向前走,漆黑的深淵如同受到撞擊的鏡面一樣片片碎開,李耀陽終于從噩夢中醒了過來。他的床頭邊上站滿了人,他的爸爸、老保姆、藍臻,還有用雙手緊緊握着他的手的安歌。
見李耀陽醒了過來,安歌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也沒詢問李耀陽的意見,便直接伸手翻他的眼皮來查看情況。“還好你的父親在每個房間都裝了八卦鏡,在鏡子碎掉的時候及時通知了我們,否則錯過時機就很難救你回來了。”
李耀陽沉默不語,他不認為姒無餘會蠢到違背主仆契約弄死他,但他并沒有反駁安歌的話。“我想知道我睡了多久。”
安歌很快便回答道:“接近二十個小時吧。”他的眼珠子轉了轉,在其他人看不見的視線死角裏用指尖在李耀陽的皮膚上寫下一句話:你和它簽訂了契約。
李耀陽猜不透安歌把這件事說出來到底是想威脅他向父親索要大量錢財,還是想要拉他入道士這一行,但不管是哪一點,李耀陽都非常贊同藍臻以前對他說過的警告:不要和業界人士有太多的接觸,他們都是些麻煩。
025母親
導讀: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如果安歌知道李耀陽的猜測的話,他肯定會大呼冤枉。
安歌能力在年輕一輩的業界人士中絕對是拔尖的,但由于人生閱歷的限制,安歌從來沒有在生活中接觸過魔這種生物。為了保護他的能力,在安歌三十歲以前道家是不可能會允許他接觸與魔有關的工作的。姒無餘在李耀陽頸項上種下的夢魇是他研究夢妖的能力之後開發出來的能力,一方面安歌沒接觸過魔,另一方面安歌和李耀陽剛剛在一次夢妖事故中合作過,所以安歌下意識地就把李耀陽的夢魇當成是宋佳對李耀陽的報複。
而且李耀陽實在是太低估姒無餘的能力了,姒無餘的隐藏技巧非常高超,離開虛無深淵的十幾年裏,除非他有意給機會讓對方知道自己魔族的身份,否則其他人是沒有可能看穿他的身份的,李耀陽三人也是如此,如果姒無餘不主動找來的話,他們根本沒機會得知他的身份。
李耀陽右腳掌的那個代表着主仆契約的刻印是無法隐藏的,但姒無餘用他偶然學到的方法,把刻印的外形扭曲成種族之間友好契約的模樣。安歌看到這個契約,能聯想到的和李耀陽簽訂契約的也就只有學方那只混血狼犬貓妖,他怎麽也不可能猜到李耀陽的事故體質能強到在短短幾天時間裏連續遇險。
可憐安歌只是單純地為李耀陽和學方簽訂友好契約送上祝福而已,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祝福差點沒把自己送進李耀陽的謝絕往來黑名單。
安歌給李耀陽留下五道黃符,重新把李耀陽房間裏換上一面新的八卦鏡之後,就被和他一同前來的藍臻給拉走了。藍臻這次來到李耀陽家裏也是偶然,當安歌接到李文良的求助電話時,藍臻正好在和安歌在咖啡廳裏商量着黃主任的事情,黃主任昨天終于從沉睡的植物人狀态醒了過來,他要恢複完全正常的生活,還需要安歌的幫助。
安歌和藍臻離開之後,房間裏就只剩下李文良和李耀陽父子倆,老保姆見李耀陽平安無事地醒來,老長地松了口氣之後就去廚房為李耀陽準備一些容易入口的食物。李耀陽陷入夢魇的時候,就一直持續發着低燒,現在燒還沒退,身體也使不上什麽力氣,他半靠在柔軟的靠枕上,随意地對拉了椅子坐在床邊的李文良問道:“為什麽我們家會有八卦鏡這種東西?”
“那是你媽媽交代一定要放的,每個月都要用清水來清洗一遍。”李文良和妻子結婚之後,磨不過妻子的央求,在家裏的每個房間的隐秘位置擺上八卦鏡,并且每月定期清洗。妻子在世的時候,每月清洗八卦鏡的時候都是夫妻倆甜甜蜜蜜膩在一起的約會時間。在妻子去世之後,為了紀念亡妻而每月回家定期清洗八卦鏡也是父子倆交流的一個契機,所以李文良就這麽一個人堅持了下來。現在這項活動已經成為李文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習慣竟然能在關鍵時刻救了兒子一命。
李耀陽對李文良的回答愣了許久,在他才剛滿五歲沒多久母親就去世了,經歷了太久太久沒有母親陪伴的空白時間,李耀陽已經不記得母親的長相(相片被李文良全部收起來了),不記得母親給他念故事書的聲音,不記得母親在他哭泣時撫摸他腦袋的柔軟觸覺……
昨天父子倆都下意識地避免談論李耀陽母親的問題,沒想到今天破碎的八卦鏡會成為談論到母親的契機。李耀陽對母親的記憶早已模糊,所以在母親這個話題上,都是李文良在說,李耀陽安靜地聽着。
李文良在妻子死後,很少有向別人提起她的事情,今天算是他二十一年以來首次向別人說那麽多有關妻子的事,當他把妻子的事情說出來之後,仿佛一直壓在心上的無形重壓變輕了許多。
在李文良的敘述中,李耀陽的母親是一個有點迷信的很普通的賢惠女人。如果李耀陽不是送子觀音的話,他也不會從某件事情上感覺到不妥,那是給李耀陽起名字時發生的事——
最開始的時候,李耀陽的名字是由李文良來取的,按照李耀陽母親的說法,這是交給為了讓大家過上幸福日子而在事業起步時期拼命努力的爸爸的特權。要給兒子取一個伴随他度過一生的名字,李文良非常謹慎,他把新華詞典翻了一遍之後,給出了‘耀陽’之名。
認為自己取了個好名字的李文良迫不及待地和妻子分享這個名字,原本他以為妻子會滿心歡喜地答應給他們的寶貝兒子用這個名字,但卻遭到了妻子的反對。由于愛妻是用撒嬌和吃醋的方式來表示出反對意見的,最難消受美人恩的李文良也沒太過追究,最後把李耀陽的名字定為夫妻雙方各取一字的名字‘良源’,李良源。
當夫妻倆備齊材料去派出所上戶口時,櫃臺登記的人只有一名工作人員,由于出了突發情況人手不夠,工作人員臨時被喊去幫忙,回來的時候粗心大意地拿錯了一份沒收好的登記材料,按照上面的信息登記了‘李耀陽’這個名字。繞了一個大彎,李耀陽的名字還是定在了‘耀陽’二字之上。
為了愛妻着想的李文良,本來是打算無論如何都要把李耀陽的名字給改成李良源,可是她卻搖頭拒絕了,既然都已經做過努力,卻還是叫做‘耀陽’的話,那一定是命運吧。
李文良可以把這段故事當做一段趣談,在知道真名為何物的李耀陽眼裏,這是母親在有意識地阻止他冠上與真名相同的名。這個世界知道他人真名的方法只有兩種,一是擁有送子觀音的固有能力,二是消耗大量的錢財和時間長時間作法偷窺天機得知。母親知道他真名的方法是後者的概率小之又小……李耀陽隐隐感覺到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
李耀陽請了五天的公休,所以他便安心呆在家裏養病。李耀陽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吃過老保姆為他準備的肉粥和退燒藥,在他正準備繼續休息的時候,李文良敲響了他的房門。
兩人已經坐在一起說了很多的話,對于并不善于說溫情話的父子倆來說,這差不多就已經是極限了。所以李文良在這個時候找過來,實在是有點奇怪。李耀陽邊尋思着父親到底要說什麽,想要伸手打開房門,一個泛黃的信封卻在這個時候從門縫底下被塞了進來。
在李耀陽拾起信封的時候,李文良微啞的聲音隔着門板傳到了李耀陽的耳中。“這是你媽讓我交給你的信,她說,如果在你身上發生了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就把這封信交給你。”稍微停頓了一會之後,李文良才繼續說道,“你媽不允許我看這封信,但我知道這封信裏可能藏着一些秘密,剛才我好幾次想要拆開這封信,不過最後還是沒有拆開。我這麽做一方面是決定尊重你媽媽的意願,更重要的是,你作為我和媽媽的孩子,已經長大得能夠獨擋一面了,所以我才把這封信交給你的。”
孩子們都渴望自己能得到稱贊的,以李文良的性格,他很難去稱贊孩子,所以李耀陽以前從未受到過父親的稱贊。李耀陽用手指輕輕摩挲着泛黃的信封,能在這個時候聽到這麽直白的稱贊,這足以成為支撐他的力量之一。
李耀陽在自己的書桌前坐了下來,點亮了暖黃色的燈光之後,他這才用美工刀片仔細地拆開了信封,把信封完整地保存了下來。信封裏的信紙只有兩張,經歷了二十多年的歲月,用黑墨水鋼筆書寫的字跡依舊清晰。
一般情況下使用兩張信紙寫信,都是在第一張信紙寫滿的情況下才使用到第二張的,母親給他的這封信,第一張信紙上只有一小段話:
我的孩子,你還記得小宇麽?他是你為他起了乳名的弟弟,同時也是我寫這封信給你的原因。如果你知道什麽是送子觀音系統,如果送子觀音系統就在你身上,那你就繼續往下看第二頁。如果你不知道送子觀音系統,或者知道卻不擁有送子觀音系統的話,我希望你能把這封信燒掉。請原諒媽媽的任性,媽媽只是很愛很愛你而已。
李耀陽吃力地吞咽下口水,他顫抖着手挪開了擋在深藏着秘密的第二頁信紙前面的第一頁信紙,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打開潘多拉魔盒一樣。他隐約能猜到母親和送子觀音系統有關系,可是為什麽會牽扯到弟弟?
***
你真的當上送子觀音了?如果沒有的話,現在馬上合上信紙,絕對不要因為想念媽媽就觸碰禁忌,知道得太多很可能會招來不幸,媽媽就是因為這樣而沒辦法留在你們身邊的,你不能因為犯錯而丢下爸爸一個人。
……
……
如果你還在繼續看這封信的話,我只能說,蒼天負我。
我在和你的父親談戀愛的時候還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可是從我們結婚的第二天起,我開始變得不普通起來,我撿到了一塊拳頭大小的水晶,這塊漂亮的水晶裏,藏着對我的詛咒,它是送子觀音系統。
由于上一任送子觀音過勞死,所以神佛決定從人類當中選拔出合适的人選來填補送子觀音的職缺,送子觀音系統就是用來選拔合适人選的工具。
但我并不是被系統選中的候選人,在我獲得系統的時候,就已經被宣判死刑了。送子觀音系統除了依附在候選人身上的主系統以外,還附帶着金童玉女兩個子系統。由于子系統和主系統的從屬關系,所以在子系統安排到位之前,主系統需要先一步降臨。
在子系統安排到位之前,我只是主系統暫時依附的容器。當金童玉女系統正式啓動的時候,主系統就會脫離我的身體,去尋找合适的人選,開始選拔送子觀音。在主系統離開我的那一刻,我會死。
在我背負起詛咒的時候,我也得到了很多的特權,其中最大的特權就是真名。你的爸爸很有才華,但是他的脾氣很難經商,我向一個道士學了使用真名來增加氣運的方法給你爸爸加了半分氣運,也不知道是否有效。
我有想過,既然我拿着這種特權,那有沒有可能變成真正的送子觀音,後來我發現這根本不可能。
首先是給你起名的事,真名能帶來許多好處,但實際上并不适合直接當做名來用,我讀到了你會擁有和真名相同的名,我嘗試過去阻止卻沒能成功。除了你的名字以外,我還預感過多次不好的事情發生,我努力去阻止,悲劇還是發生了。
再者就是小宇的事。這件事你必須冷靜對待——小宇他并不是你的弟弟。
準确點說,他連人都不是,它是依附在我身上的送子觀音系統,造成我懷孕假象的原因是,它快要離開我了。
從我接受系統已經有六年的時間了,這麽長的時間足夠我和這個世界好好地告別。可是命運又捉弄了我……
送子觀音系統可以說是我身體裏的一部分,我知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