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球場飛人（三）
很久很久的以後，當我們再度談到這件事時，兩人禁不住相對莞爾。江舟一根指頭敲在我腦袋上，說你是個冰雪聰明的小精靈。其實我沒猜錯，卻也沒猜對。
江舟說，我的思想偏向兵家，善于謀略，運籌帷幄，有朝一日必有不可小觑的成就。然，兵法之道雖高明詭谲，卻不及道家之法隐逸超凡，只需輕輕撥動命運的一根絲線，就能改變命運的軌跡，不戰而勝。
如同這個賭約。
這些是我後來才悟到的。當時的我，還想不明白這麽多。
“自作聰明！”江舟冷哼一聲，眉毛揚得老高。
“苦肉計？我才沒那麽無聊！”他淡淡地看我一眼，泰然自若：“我只是對爸爸說了一句話——我相信尹海露一定能考上大學！”他眼中帶着一股特別的嘲弄，沖我一笑，轉身跑遠了。
跳球！
我使勁甩甩頭，甩掉一腦袋的疑惑。眼前還面臨着背水一戰呢！
江舟一躍而起，一巴掌把球拍到一中右前鋒林棟手裏。球運到鐵中後場，兩個後衛和一個中鋒已然嚴陣以待。林棟把球傳回給江舟。
“防死他！別讓他傳球！”黃曉輝大聲發號施令：“他沒有體力了！不可能一對三的！”話沒說完，江舟向左一突，從鐵中三人間的縫隙中掠過，單手上籃。球進了！
就在全場處在一片震驚時，他抄走了黃曉輝的球，一個漂亮的抛物線，三分球進了！
一中再次發動快攻，黃曉輝已經守在籃下。他們終于正面對決了！這不僅是一球之争，也是關鍵時刻兩隊氣勢高低之争，更是高中聯賽最頂尖球員之争！這是真正的力量和技術的比拼！黃曉輝被撞翻在地，球空心進籃！
場上場下幾乎爆炸了。此後球只要一傳到江舟手上，全場就發出震耳欲聾的呼聲。第四節開始三分鐘，他以潇灑的身姿，夢幻般的速度，迅猛的爆發力，一人獨得了十一分。重壓之下，他卻能逆流而上，超越極限！
一中乘勢追擊，七十九比八十，我們只差一分，比分再度拉近。我似乎看見了希望。觀衆們的掌聲、高呼聲和喝彩聲一波接着一波。“尹江舟火力全開了！”“太給力了！”“真不敢相信，到了第四節，他還有這樣超乎常人的體力！”
可鐵中立刻改變策略，采取了區域聯防，全場緊迫盯人。全力壓制江舟那股瘋長的得分勢頭。比賽變成了一場艱苦的鏖戰。
最後兩分鐘，我們還落後三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暗中留心着周圍的情勢。如果我沒猜錯，江舟在等待一個出奇制勝的時機。離出手的時刻應該不遠了！果然，江舟看了過來，他朝我眨了眨右眼。
我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點點頭。這是最後的奇襲了！
江舟拿到球了！我拼命地向前跑。江舟剛進入鐵中的禁區，三個人立刻把他緊緊包夾住，趕來的魯健和林棟也被看死。
“不錯嘛，黃曉輝！打到這種地步。”江舟突然停下所有動作，從容不迫地說。黃曉輝愕然了片刻，得意地哈哈大笑：“這句話該是我對你說吧！尹江舟，我要看你怎樣垂死掙紮，然後輸得一敗塗地！”
“也許吧……”江舟淡淡一笑，目光閃動。
“可惜，你們漏了一個人！”不等黃曉輝反應，他右手一抛，球向我傳來。我穩穩接住，球一上手，我更不停留，輕盈一跳，身體垂直上升，球從耳邊擦過，高高地抛了出去！
“尹海露，你的投籃真是棒極了！”腦海裏響起體育老師的誇贊：“這麽多年，我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像你一樣，四十五度，六十度，七十五度，九十度，罰球線，每個角度都有着麽高的命中率！”
對了，我打籃球時，最喜歡聽球“咣當”入籃的聲音！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下，球進了，我得分了！
場下一片寂靜。有人小聲地議論起來。“她是誰啊？”“竟然投進了！”“哦，她，好像叫尹海露！”“就是那個女子籃球課上，連續投籃一百球，箭不虛發的女孩子嗎？”“好像就是她！”
終于揚眉吐氣咯！我和江舟互看一眼，笑意各自充滿對方的眼眸。同時跑到中場，對着黃曉輝大拇指朝下，故意也羞他一羞。
“僥幸，那是僥幸！”黃曉輝兩眼發直地喊，仍不敢相信我進球得分了。
“走着瞧，臭黑人！”我把腦袋翹得高高的。
很快，在一個生僻的角度，我又投進了一球。比分反超了！可是鐵中也突破了我們的防守，還以顏色。比賽臨近結束，我們仍落後一分。
只有最後一次進攻機會了！江舟把球運到禁區，準備以他超人的球技，做殊死一搏。我看向他，渴求地盯着他，執拗地伸出雙手。
他猶豫了一下。黃曉輝趁機抄走了球！高手過招，豈容絲毫閃失？
完了！完了嗎？我問自己。不！絕不！即使拼掉性命，也絕不流淚認輸！身體不由自主地追向球所在的方向。我停在黃曉輝背後，輕輕一撥，居然把球搶了過來！
我不加思索，起跳投籃，同時，一個巨大的陰影出現在我前方。是鐵中兩米零一的大中鋒！我這才頓悟，江舟為什麽不傳球給我。他已料到，鐵中加強了對我的防守，奇襲失效了！
可我，就這樣放棄嗎？
“這是我的夢想！夢想……夢想……夢想……”“我們一定要贏！”“幫我！幫我實現這個夢想！”我腦海裏閃過江舟驕傲而渴望的神情。
“我……想實現你的夢想！”
眼睛看到的，只是幹擾。我在心裏默念。
跳躍與手的動作一氣呵成，像行雲流水。要相信，手的感覺！
球劃過一個高高的弧線，越過了鐵中中鋒的頭。鐵中中鋒的手臂橫掃而來，擦過我的臉。我轟然倒地。捂住右眼，咬緊牙關，渾身抖個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