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虛幻和現實
兩人的思路并不一致, 江與眠始終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測。
如果他真的是這個世界的江與眠,那前世又算什麽,假的嗎?
還是說, 這個世界才是假的。
他仿佛身處夢裏,分不清虛幻和現實。
坐在旁邊的裴溟對他來說太過熟悉,所以絲毫防備都沒有。
如墜雲端一樣恍惚眩暈的江與眠忽然被抓住了手,他命脈被扣住了,卻因為心神不寧而無法立即做出反擊。
鉗制住他的人欺身而近, 兩指并攏點在他眉心。
一陣極為冰涼的冷意從眉心灌注而下,讓江與眠從魔魇心障中走出來。
他輕喘一口氣,短短一瞬就出了身冷汗。
裴溟松開他手腕, 開口道:“師尊,得罪了,我以為你被什麽妖物侵入了神魂裏,才查看了一番。”
江與眠的狀态很不對, 他想起是從萬劍宗弟子被奪舍時開始的,不免就聯系到了這方面。
“嗯。”江與眠點點頭,臉色微微發白, 但比剛才好多了。
他喝着茶壓下心慌的感覺, 茶杯還沒放下, 忽被裴溟伸過手來,替他擦拭額角冷汗。
或許是他表情太過詫異, 裴溟輕笑一聲,說:“我見師尊騰不開手,就自作主張了。”
他語氣太過自然,仿佛這根本不是什麽大事,倒是唬住了江與眠。
“師尊不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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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出來, 江與眠哪裏還會再和他計較。
也是這一擦拭,讓江與眠留意到自己出了身冷汗,他稍微歇息了一下就開口:“我沒事了,你先回房吧。”
裴溟不放心,說道:“師尊,我回去了也是歇息,師尊若是不嫌棄,我今晚陪着師尊,睡在外面的軟塌上就可。”
江與眠知道他是好意,擔心自己。
剛才他陷入心障之中,要不是裴溟及時喚醒他,或許他真的會迷失在其中。
他點頭說道:“也好,我先去沐浴。”
說完他想起裴溟在外奔波七八天了,應該沒洗過,于是開口:“你也去洗一洗,晚上再過來是一樣的。”
“是,師尊。”裴溟面上十分恭敬。
他看着江與眠走進裏間,心道這兩天确實委屈了師尊,連沐浴都無法。
屏風裏,江與眠靠着浴桶閉目養神。
浸泡在熱水中讓他放松下來,只是心裏依舊不平靜。
如果他之前所想全都是錯的,那前世他看的那本書究竟是怎麽回事。
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他思緒又變得混亂起來,前生種種雖然在這十年裏變得遙遠,但始終是一份真實的記憶。
起碼對他來說是無比真實的。
總不能是自己在夢裏見到了那樣一個真實的世界。
又或者,是夢裏的潛意識把這個世界的一切化作了一本書。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書裏的視角,應該是以“江與眠”為主的,又怎麽會是關于裴溟的一本書。
各種猜測讓他感到了頭疼,他又睜開眼,撩起水仔細洗着,讓自己暫時不要去想。
外間門扉輕響,有人走了進來。
江與眠神色不變,從腳步聲就可以聽出是裴溟過來了。
他想事情耽誤的有點久,比他晚洗的裴溟都已經洗好了。
“師尊,是我。”裴溟站在外間說道。
他聽到裏面有水聲,就知道江與眠還沒從浴桶裏出來,所以沒有貿然闖進去。
“嗯。”江與眠應了一聲。
裴溟習慣了他的話少,說完就自己在外間收拾了軟塌。
他帶了張薄被過來,今晚沒有修煉的打算,在外跑了幾天,歇息一晚也是好的。
再說了,江與眠到底在想什麽他還不知道,更沒有修煉的心思。
有人在外面發出些響動,就算只是輕微的腳步聲,對修士來說也無比清晰。
江與眠被這些聲音打擾,就無法沉浸在無端無盡的猜測中了。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正确的,再想下去,非得再次陷入心障之中。
他心想,看來讓裴溟過來是對的。
在外間喝茶沉思的裴溟聽到動靜擡起頭,就看到沐浴過後的江與眠走了出來。
一頭黑發随着走動滴下水珠,沒幾步頭發就徹底幹了。
或許是在熱水裏泡的太久,江與眠臉頰和眼尾微微泛紅,像是擦了上等的胭脂,淺淡卻又讓人覺得無比絕色。
裴溟很少看到這樣神态的江與眠,一眼就癡了。
他又想了起來,上輩子在攬仙臺的時候,他曾逼迫過江與眠。
床帳裏撕扯的淩亂的衣裳,輕微的喘氣聲似乎又萦繞在耳畔。
江與眠極為白皙,親吻過頭了臉頰和眼尾就會透出紅,眼裏似乎也有水意。
偏偏他自己不知自己的模樣有多令人瘋狂,還擺出一副清冷出塵的姿态,仿佛世間一切都無法令他施以眼神,卻越發讓人想将他拉下凡塵,被俗世欲l念玷染。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江與眠除了臉和手以外的地方,也是唯一一次。
江與眠方才沐浴去了。
想起這個,裴溟喉結滑動,頗有些口幹舌燥。
他如何不記得江與眠長得有多好看,處處都如玉雕雪琢般精致完美,仿佛是天生的仙靈之體,令人沉醉不已。
發現江與眠疑惑的眼神後,裴溟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沒法解釋,因口渴也只能想起來喝水,一杯又一杯,三杯下肚後才發覺自己像是傻了呆了。
江與眠沒看懂徒弟一系列舉動,只知道裴溟剛才的眼神很是奇怪,讓他感到了不适。
房間裏安靜下來,裴溟面上不顯,實際是有點無措的。
沒有任何管束的時候他确實無法無天,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但眼下又不是上輩子在攬仙臺時,自然有許多顧慮,第一條就是不能讓江與眠厭棄了他。
裴溟在想什麽江與眠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徒弟,心想如此真實鮮活,應該不會是夢境。
兩人都坐在桌邊裝作喝茶,沉默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但他倆都因為心裏想事情下意識忽略了這種異樣感。
最後還是裴溟率先開了口。
“師尊。”他看着江與眠說道:“師尊之前說想起一些往事,可是這些往事給師尊帶來了困擾?”
江與眠放下茶杯,這是他之前随口找的借口,不過細想起來也确實算是往事,就點頭應了。
“師尊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跟我說說,就算我出不了主意,也能幫師尊排解排解,憋在心裏終歸是不好的。”
裴溟說得很認真,讓江與眠都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但這件事确實沒辦法說出來,另一個世界,還有前生今世這種話,就算說出來又有幾個人相信。
他斟酌着,緩緩開口:“不是我不願意說,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樣嚴重,只是我對一件事不夠了解,沒有梳理清楚思路。”
“并非是什麽難事,也不會有危險。”
知道裴溟在擔心他,江與眠後面又補充了一句,好讓徒弟放心。
聞言,裴溟只得點頭:“既然如此,我就不問師尊了,不過要是師尊有什麽實在想不明白的,或許我可以幫師尊梳理梳理。”
“嗯。”江與眠答道:“若真要找你,我自不會客氣。”
這下裴溟才露出個笑。
有人陪着說話也能緩解焦慮不安的情緒,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
“你的劍呢?”江與眠早就留意到随流劍不見了,但近來事情繁多,竟一直都沒找到機會詢問。
随流劍是師尊給他的,弄壞了之後裴溟一直覺得沒臉說這件事,所以瞞了許久都不敢直言。
這會兒被問起來,他明顯有些不自在,猶豫着摸了摸鼻子回避了江與眠眼神,低聲開口:“之前弄壞了。”
徒弟向來讓人放心,江與眠沒想到他能把劍弄壞。
看裴溟避開他視線的神情,他無聲嘆口氣,罷了,已經壞了,責備又不起任何作用。
“那你現在用的是什麽?”江與眠問道。
備用劍的等階太低,在稍微講究一點的修士來看都不能算是佩劍,所以江與眠才會這樣問。
裴溟這才擡眸,就算知道江與眠對他好,可連劍怎麽壞的都不過問,讓他想的借口沒了用武之地。
“師尊。”他喊了一聲,眼裏映出江與眠的倒影。
江與眠原本在喝茶,聞言望了過去,就看到自己徒弟乖巧可愛的眼神,實在是,太乖了。
他又想到了某種大型犬,甚至是會對着主人嘤嘤叫撒嬌的大型犬,本該是兇猛而威風凜凜的,卻用烏黑水潤的狗狗眼專注地看着主人。
這個想法讓江與眠放下茶杯的手一頓,反應過來後他覺得有點對不起徒弟。
怎麽能用這個比喻。
“師尊再送我一把,我定不會再弄壞了。”
在內心自責的江與眠聽到這一句,他幾乎可以确定了,裴溟是在撒嬌。
小時候總是板着臉,跟個故作老成的小大人一樣可愛,沒想到長大後反倒跟個小孩子一樣。
就這麽一個寶貝徒弟,江與眠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
“好,回去了我找找,看有沒有合适的。”
說着話,江與眠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如果真按劇情來進展,那裴溟的本命劍不應該是他來送,而是要讓裴溟自己去鑄劍。
但話已經說出去了,答應了徒弟,擡眼就能看到徒弟滿眼都是笑,高興的跟什麽似的,他不忍心再拒絕。
算了,等回去後找機會說說,不急于這一時。
兩人之間的氛圍又和緩了,回到了之前相處的模式,雖然江與眠依舊話少,但覺得十分舒服。
“這個,回去了給洺兒。”江與眠把之前除妖時得到的一些陰氣重的東西拿了出來。
“多謝師尊。”裴溟沒有客氣。
兩人正說話間,就聽到外面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其中沈望星的聲音最不容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