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兩更合一 霞光滿殿……
雪夜裏的燭光映出溫暖的顏色, 院外正在下雪,地面鋪了厚厚一層。
院子裏江與眠和裴溟在桌前坐下,他們只有兩人, 但酒菜果蔬樣樣不少,精致而豐。
江與眠早已辟谷,裴溟也是,但今晚特殊,嘗嘗許久不曾吃過的東西也是種興致。
“師尊。”裴溟坐在旁邊用淨筷為江與眠夾了幾道菜。
許是因為院子裏橘黃的光太過柔和, 連他眉宇間的淩厲都減弱了許多,含笑眉眼裏帶了幾分少有的真正的溫柔。
江與眠不經意間轉頭,就撞進一雙燦若星辰的笑眼裏。
那雙眼裏快要藏不住的情意讓他捏着筷子的手忽然一緊。
兩人離得太近, 裴溟發現了他這一瞬的局促,視線不由看向他的手。
修長白皙的一雙手,不用去碰就知道帶着屬于“江與眠”的冷意。
連手都是如此,冷淡疏離。
可就是這樣的禁忌冷淡, 偏偏讓人想讓這雙手染上污濁,讓它散發出不再拒人于千裏的熱意。
“哐當”一聲響,一陣陰風撞開房門竄了過來。
裴溟從病态般的癡迷中驚醒。
連江與眠剛才都陷入了莫名的境地裏, 說不出話, 也沒辦法思考, 腦子像是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以前只覺得徒弟奇怪, 現在連自己都奇怪起來。
草草修煉完畢的裴洺沖了過來,這是他第一次過雪日,不止眼神表情,簡直渾身都寫滿了好奇和激動。
要不是裴溟對他的修煉十分嚴格,他早就出來了, 不至于到這會兒。
“師尊。”裴洺開口喊道,他看見了裴溟身上的新衣,就眼巴巴瞅着江與眠。
他修煉算起來也有一月多了,魂魄比之前凝實了不少,力量也有所增強,能說出簡單的話了。
江與眠拿起放在旁邊石凳上的另一件錦袍,明顯是小孩子穿的。
裴洺眼睛一亮,高興的都快要手舞足蹈了,好在他還記得禮節,說道:“多謝師尊。”
一旁裴溟見他連自己這個兄長看都沒看一眼,有些嫌棄他沒出息,但看着弟弟沒辦法把新衣服穿在身上的樣子,心裏又有些酸澀。
見裴洺用陰氣托着錦袍發愁,江與眠摸摸他腦袋,安慰道:“你修煉得快,等修出實體就能穿了。”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被安慰之後,裴洺又打起精神,把自己的新衣服放在一旁,也坐在了石凳上。
裴溟給他添了一副碗筷。
果然,裴洺高興了,他不能像江與眠和裴溟一樣吃東西,但是能受香火貢品,也和吃飯無異了。
院子裏活人和鬼魂同在一處,陰氣時不時刮過,讓燈燭搖晃起來,有時候還會變成如鬼火一般的幽光,看起來驚悚了點。
不過他們三人已經習慣,談話之間溫馨的氛圍沒有發生變化。
夜逐漸深了,外面雪花簌簌。
雪地裏憑空出現幾串小孩子的腳印,偶爾還能聽到小孩若有若無的笑聲。
裴溟看一眼在外面撒歡的弟弟,沒有去管,轉而又和江與眠喝起酒。
夜色太好,明珠燭火搖曳生亮,而這一切都在江與眠面前黯然失色。
他看着眼前誤入凡塵的仙靈,不知是喝了太多酒還是怎麽,逐漸陷入了沉醉之中。
“你喜歡的話,改日到庫中找一找,我記得有一壇霞光滿殿還未動過。”
江與眠見他一杯又一杯喝得恣意,想着徒弟也十八歲了,喝點酒沒什麽。
他想起倉庫裏還有壇上好的酒,就随口跟裴溟說了句。
“師尊,我現在去。”裴溟像是來了興致,笑着起身去了後面倉庫。
江與眠只當他是小孩子心性,高興了貪杯,但也沒有阻止。
前段時間各種事情的紛擾讓人倍感壓抑,現在東洲妖魔已除,太初城也已經散了,再翻不起風浪,今天整個雪山派都熱鬧起來,就不忍壞了這份好心情。
酒壇開封的瞬間,九彩霞光溢滿庭院,酒香氣撲鼻而來。
連裴洺都被吸引了,湊到跟前來看,鬧着也要嘗一嘗。
他雖然看起來小,但到底不是普通的八歲小孩,裴溟就給他倒了小半杯。
結果就是這麽一點,裴洺就暈頭轉向了。
鬼魂在院子裏亂飄,陰氣陣陣,看得江與眠眉眼裏都帶上一絲淡淡的笑意。
裴溟搖了搖頭,無奈将裴洺定住送回了房間,不然就要飄出雲遮峰了。
沒了小孩子的吵鬧,周圍變得安靜。
大雪還在下個不停,對雪山派的人來說不足為奇,早已适應這樣的冬天。
前院燈火不熄,院門大開,江與眠放下酒杯,看向外面簌簌落下的雪花,在燈火輝映下閃着晶瑩的光。
院子上空有結界覆蓋,更有陣法相護,無論外界是苦寒嚴冬還是風雨交加,院裏始終溫暖如春。
下肚的酒不知不覺就變多了,壇子空了好幾個。
到深更半夜的時候江與眠揉着額角說道:“太晚了,回房睡吧。”
霞光滿殿的酒勁挺大,其他的幾壇酒也不是普通酒水,他看一眼地上的空壇子,心想喝得有點多了。
坐着的時候還好,一站起來,江與眠連身形都晃了晃。
門外吹進來一陣風,他更暈了,連意識都漸漸模糊起來。
之前喝酒喝到興上,裴溟覺得渾身發熱,就打開了院門前的結界入口,讓冷風吹進來。
“師尊,我扶你回房。”
江與眠聽到旁邊人的聲音,他有些聽不清,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裴溟在說什麽,點頭應了。
他腳下不穩,也失了力氣,幾乎整個人都靠在裴溟身上。
從院子到他房間不過二十幾步,這麽短的距離,扶着他的人卻越走越慢。
裴溟扶着懷裏的人,淡淡的冷香味道幾乎滿懷,冷冽氣息似乎因為酒意染上幾分熱。
他喉結劇烈滑動,只覺口幹舌燥,讓他逐漸變得浮躁起來,心底像是蘊了一團火,礙于那份未沖破的枷鎖只是蠢蠢欲動。
江與眠頭暈的厲害,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去躺下,裴溟不動了之後,他就自己往前走,然而腳下像是踩着棉花,讓他差點沒穩住。
裴溟立即上前接住,半扶半抱帶他回了房。
在床邊坐下之後,江與眠勉強回過了神志,就看到裴溟單膝跪在他腳旁。
等他一只腳被擡起來後才明白裴溟是要幫他脫鞋。
“不用了。”他收回腳,揉着脹疼的額角說道。
讓徒弟給自己脫鞋算什麽事,不妥。
裴溟聽他聲音都變輕了,就知道酒還未醒,但見江與眠尚存一絲理智,就不好再動手。
他站起來還沒說什麽,江與眠忽然起身,就要往屏風那邊走。
“師尊?”裴溟眉頭輕皺,兩步追上去扶住了人,問道:“師尊要做什麽?”
“洗一洗,有酒味。”江與眠答道。
屏風後就是浴桶,裴溟哪裏不知道。
和凡酒不同,他今天拆的那幾壇都是上等靈酒,甚至那壇霞光滿殿喝了之後三天內身上還會留下清冽的酒香味道,根本不會有異味。
但江與眠素來不喜身上有什麽味道,況且人也醉了,生出點事來也正常。
醉的站都站不住,就算是金丹修士,裴溟也免不了擔心他會出事,滑下去嗆了水怎麽辦。
拗不過江與眠,他只能扶着人進去,往浴桶裏添水用火晶石燒熱了。
“你回去吧,我沒事。”江與眠聲音困倦,低低的,哪裏是沒事的樣子。
“師尊,我陪你。”裴溟勸道。
江與眠醉了,但意識尚在,見裴溟不走,他就扶着浴桶站在原地不動了,也不說話,就站在那裏。
裴溟只得退而求次,說道:“師尊,我到外面等你。”
視線裏再沒有其他人,江與眠緩了一下,按照往常習慣洗臉潔牙之後才進浴桶裏。
衣服亂七八糟搭在屏風上,在外面的裴溟看到了,就算沒見過沐浴的場景,以他對江與眠的了解,平時應該連衣裳都會放得整齊。
他到桌前倒了杯冷茶一飲而盡,勉強解了些燥熱。
水聲響起,他有些坐立不安,但還是壓着性子坐下,等江與眠出來後他才能放心離開。
然而許久之後,裴溟聽不到任何動靜了,他已經等了一會兒,最後按捺不住走進屏風裏。
江與眠靠着木桶閉上了眼睛。
本來就昏昏沉沉沒多少力氣,還非要洗澡浸泡,過于舒适的熱水讓他漸漸就睡了過去。
裴溟暗暗搖頭,果然,要不是他在這裏等着,恐怕江與眠就要在水裏睡一晚了。
将人從浴桶裏抱出來是一種如酷刑般煎熬的折磨。
裴溟幾乎不敢低頭,如傀儡一樣直視前方。
像是為了遮掩心底最醜陋的東西,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用面無表情來掩飾快要沖破枷鎖的惡念。
靈力随心而動,走出去幾步他倆身上沾到的水跡就變幹了。
江與眠被放到床上,裴溟竭力抑制着雜念,伸手拽來錦被蓋住了江與眠身體,餘光只看到一片白。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站在床邊不動了,半晌才抹了把臉回過神。
他自知不是正人君子,前世對江與眠做過的下流事也不少。
而正是因為這樣,才越不敢去看江與眠,怕自己忍不住。
裴溟深吸幾口氣,低頭看一眼床上沉睡的人就要離開。
誰知江與眠卻不舒服地動了動,他喝了酒,加上熱水浸泡,讓他即便在睡夢中也覺得熱,被子就被他拽開了些,露出胳膊和小半個胸膛。
江與眠睡覺是很安靜的,要不是看到他在動,都聽不到其他聲音。
裴溟看着他,視線再難以挪開。
床邊高瘦的年輕男人喉結滑動,方才喝得那一杯冷茶不過杯水車薪,沒起到任何作用,甚至讓火燒得更旺了。
所有明珠燭火悉數滅了,整個雲遮峰陷入黑暗之中。
天色放晴,太陽出來了。
地面上厚厚一層白雪,太陽一照看起來更潔白了。
江與眠直到中午才醒過來,他有點頭疼,擡起胳膊就要按一按,結果發現自己沒穿衣服。
昨晚的記憶太過模糊,他怎麽都想不起來。
夜裏他習慣穿上裏衣,就和前世的睡衣一樣,很少會這麽睡。
床邊放了身幹淨的衣物,他坐起來,看着疊好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不是他自己放的,那就只有一個人了。
默默拿起衣服穿好,江與眠剛拿出件幹淨的外衣,房門就被叩響了。
“師尊。”裴溟在外面喊道。
江與眠定了定神,說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裴溟端了一碗茶走進裏間,他臉上笑意如春風拂面,似是十分歡喜的模樣,說:“師尊,這是醒酒茶,昨天喝了酒難免頭疼。”
“嗯,先放在那裏。”江與眠邊穿外衣邊說。
等他穿好後往桌前走,狀似不經意地詢問:“昨晚是你扶我進來的?”
裴溟神色坦然,笑道:“是,師尊昨晚醉酒,一定要沐浴更衣,結果泡在浴桶裏睡着了,我就扶師尊出來上了床。”
他如實說了出來,沒有隐瞞。
而且他語氣太過自然了,仿佛理應如此,沒有任何需要避諱的地方,讓原本還有些忐忑的江與眠也覺得沒什麽了。
都是男人,況且又是喝醉了的特殊情況,哪裏來那麽多扭捏羞澀。
待江與眠在外間洗漱過後,裴溟雙手奉上茶,姿态恭敬小心,說道:“師尊喝茶。”
江與眠自是接過了。
裴溟笑意不減,眼尾眉梢都露出不一樣的神情,堪稱一臉的春色盎然。
他視線暗暗停留在江與眠唇上。
紅而不媚俗,也不知是被親了多久,透着種豔色。
江與眠又長得白皙,膚白唇紅相映,眼尾也有一抹微紅,像是因染上春色而被貶谪至凡塵的仙,偏偏他自己不知這份春情,還做着清冷疏離的神态。
裴溟想起昨晚的偷吻,是無論如何都忘不掉的滋味。
和前世在攬仙臺不同,他可以毫不掩飾惡念,肆意對江與眠做些淫ll亵之事。
所以只敢偷偷親一會兒,再不敢做別的。
江與眠一無所知,他喝完茶後歇了一會兒,頭疼果然減輕了許多。
“洺兒怎麽樣了?”他想起昨晚裴洺也喝了酒。
“還在睡。”
裴溟笑道,他早起就看過了,裴洺以前從來都沒沾過酒,所以睡得久了些。
“嗯。”江與眠颔首道。
他看一眼笑得跟花一樣的徒弟,心裏還是很疑惑的,怎麽又這麽開心。
上次這樣還是在太初城裏,也不知道是碰見誰了。
徒弟的隐私他不好過問,想到太初城後江與眠說道:“這兩天紅蓮那邊怎麽樣了?”
裴溟已經開始學着幫林不覺打理一些弟子堂的事務,常在門派中走動,對一些事比他更了解。
“紅蓮師妹應該猜到了,聽漾漾說她情緒不太好。”裴溟答道,又說:“昨日碰見方師叔,說神魂動不了,至于泥的來源追溯,是否能和常人一樣活下去,還沒有任何頭緒。”
“方師叔說這幾天想讓紅蓮師妹去靈藥峰小住幾天,他好和其他師叔師伯察看情況,但他不知要怎麽開口。”
“确實為難。”江與眠說道。
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的身體不是原來那個了,血肉之軀成了泥水所造的,都會接受不了。
喻紅蓮已經這樣了,但是靈藥峰的醫修想弄清那具身軀的秘密,就得找上她,所以方亦清才會為難。
裴溟又說道:“東洲那邊也傳來了消息,段崧還沒找到,太初城已經徹底散了,聽人說城裏大半房屋被毀,也有趁機發財的,攬走不少東西。”
“無定山莊也倒了,他們倒是比太初城的人好點,沒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但也不好過,不是隐姓埋名就是避開人走。”
江與眠聽着,想起日前去太初城和無定山莊時看到的景象。
兩大宗門都建的恢弘氣派,實力雄厚,半個月之前哪裏會有人想到,這樣的龐然大物在一天之內就徹底落敗了。
太初城和無定山莊一倒,東洲勢力重洗,其他洲域的門派就算沒有插手其中的念頭,也會密切關注。
兩人在房裏說了一會兒話。
裴溟将自己聽到的消息都告訴了江與眠,沒多久就到了他值守弟子堂的時辰。
徒弟走了之後,江與眠宿醉後的酒意緩解了大半,他在房裏待着沒事,就去裴洺那邊看了看。
裴洺醉狠了,到現在都沒醒來。
他不放心,還探查了一番,發現真是睡着了才放心。
院子裏昨晚的狼藉已經收拾好了,江與眠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裴溟酒量堪稱驚人了,喝得比他還多都沒醉。
或許體質不同,天賦也就不同,裴洺抿了一口就醉倒了,他倆還是孿生兄弟。
他漫無邊際地想着,又回了房裏。
書案上的筆墨已經許久沒動了,江與眠偶爾才會在來了興致的時候寫字書畫,對這方面,他并不如功法招式那樣精通,堪堪過得去而已,所以興趣不是很大。
不過他倒是挺喜歡看一些古籍的,或者是異寶錄奇聞錄這些。
書架上滿滿當當,江與眠站在書架前沉默許久,才擡手從最高處取下浮生夢。
從他穿書過來,就将這本書束之高閣,沒有再翻看過。
那時他以為穿越到這裏是一次重生,擁有了鮮活的生命,能活下去就已經很好了,他也不想和原主一樣三番兩次失去記憶。
如果他是奪舍而來的話,跟原主無比熟悉的君天莫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神魂有異。
而且他和這具身軀的契合度從沒出過任何差錯。
這一點他以前意識到了,但從來都沒有細想過,直接忽略了。
奪舍一事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到,說明他和原主的神魂同出一源,而這意味着,如果猜測正确的話,他就是這裏的江與眠,那前世又是怎麽回事。
江與眠緩緩翻開浮生夢。
裴溟一回到雲遮峰就發現了不對,江與眠房門緊閉,從裏面傳來陣陣靈氣震蕩。
“哥哥。”
裴洺焦急地在江與眠門前轉來轉去,他這點修為在江與眠面前不夠看的,所以無能為力。
好在江與眠把房間封了起來,靈氣只在房裏震蕩洶湧,不會傷到外面的一草一木。
“你先回房,沒事不要出來。”裴溟眉頭緊鎖。
裴洺的房間被下了結界,以防江與眠靈氣外洩傷到他。
“師尊。”裴溟喊道。
意料之中的,沒有任何回答,而他也沒有等,直接就開始動手,打算強闖進去。
看這動靜,江與眠應該是行岔了功法,已經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了。
裴溟怎麽也想不通,明明走得時候還好好的,而且以江與眠通透的心志性情,竟然陷進了入魔的境地。
江與眠修為比他高出一個境界,這層屏障根本就打不破。
房裏的氣息越來越危險,甚至在攀升到頂峰之後逐漸萎靡起來,裴溟眼裏血絲浮現,幾乎紅了眼,再顧不上其他,以血祭之術拼着重傷闖了進去。
房裏的人雙目緊閉,放在膝上的兩手各自掐訣,顯然是在練什麽功法。
在江與眠氣息減弱之後,裴溟上前打斷了他功法的運轉,同時施法護住了他心脈。
江與眠唇邊不斷溢血,身體微顫,卻始終都無法醒來。
應該是被心魔魇住了。
裴溟在軟塌前矮下身,單膝跪在地上,他喊道:“師尊。”
江與眠閉着眼,沒有任何回答。
他擡手用衣袖幫江與眠擦去唇邊的血,可怎麽都擦不幹淨,血一直往外溢。
“師尊。”裴溟聲音微哽,試圖喚醒他。
可無論是打斷功法運轉,還是用清心術為他明心去障,都無法叫醒江與眠。
看來外力是沒有用了。
眼前全是江與眠嘴邊和身上的血,一片刺目的紅,讓裴溟幾乎有眩暈的感覺。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麽怕血。
涵虛洞天裏被遺忘的記憶再次蘇醒,是他兩世都不願面對的殘忍事實,上一次江與眠渾身染血的時候是在死之前。
有水跡從他眼中不斷滑落,視線裏一片模糊,但眼前的血紅始終不散。
“師尊。”裴溟哽咽着,但沒忘記自己應該做的事。
他單膝跪在軟塌上,挨着江與眠一側腿,随後一手按在江與眠腦後輕輕往前推,兩人額頭緊貼。
裴溟想将靈識探入江與眠識海之中,但遭到了攻擊。
這是每個修士潛意識裏都會有的護身之法,識海是修士最為隐秘的地方,一旦被侵入很有可能會被他人主導思維想法,成為一具傀儡,所以天然就對一切外來的東西有着攻擊性。
前世遭遇過許多折磨苦難,讓裴溟心志更加堅韌,他忍着被攻擊靈識的極度痛楚毫不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