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燼終于相信不是趙闊偷的了,以趙闊不可一世的脾氣是絕不會道歉的。但他還是想不明白,如果真是惡作劇,那麽在沒有留下作案痕跡的情況下,繼續藏着這筆錢不是更安全嗎?為什麽還回來?紙條上寫着“希望你不要再鬧事”,這個人害怕他鬧事?什麽人會害怕鬧事?
模拟考試在午休後開始,全年級打亂學生名單重新分配考場,林燼分在二班,碰巧趙昇也分在這個考場,座位就在他前面,開考前趙昇轉過頭來看着他的眼睛,擔憂的問他:“很嚴重嗎?怎麽腫得這麽厲害?我看看。”
說着話趙昇的手就伸了過來,周圍的學生竊竊私語,趙昇長得斯文俊秀,又高又瘦,加上成績優異,在年級算得上是風雲人物了,打從他高一踏進校門,不分學妹學姐,隔三差五就能收到示愛情書,林燼聽說暗戀他的女生已經不僅僅局限在本校內了,這麽個校草級別的帥哥,卻從來沒接受過任何一個女孩的心意,而且他偏偏只和“小混混”林燼關系最好,任誰看了都覺得眼紅。
林燼往後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手,低頭翻文具盒,耳朵偷偷發着熱:“沒事,醫生說過兩天就會好,你快轉過去吧,打鈴了。”
趙昇點點頭:“嗯,那就好。”
數學考試還剩十分鐘的時候,林燼做完了最後一道題,擡起頭就瞧見趙昇的背影,挺拔瘦削,林燼盯着他的肩膀愣神……神游到小時候在孤兒院的日子,那時他和趙昇都是被遺棄的小孩,趙昇性格軟弱,被其他孩子欺負的時候從不還手,林燼比他還瘦小,卻站出來替他出頭,每次林燼都是鼻青臉腫的被院長訓斥,而趙昇卻因為不惹事被獎勵。
“林燼,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七歲的趙昇抱着林燼。
林燼有一個秘密,他好像喜歡趙昇,但他又不能确定男人能不能喜歡男人。
時過境遷,林燼八歲時被林玉螺收養,同年趙昇也被一戶不孕不育的夫婦收養,高一那年趙文重把他接回趙家,他才知道養父養母是趙文重暗中安排的。
“永遠在一起”也許只是年少無知随口一說的玩笑話,林燼卻記了很多年。
“把手伸出來!都什麽時候了還作弊?”監考老師忽然大聲一吼,把林燼的思緒拉回考場。
坐在最後一排角落的女生當場崩潰,吓得哭了出來,小聲說:“我沒有…”
監考老師毫不留情的撕掉了她的試卷,指着黑板上方說:“監控攝像頭都拍到了,你還在狡辯,要我請你家長來看看嗎?”
恰在此時考試結束鈴聲響起,女生哭着跑了出去,大家探頭探腦看熱鬧,林燼卻盯着攝像頭若有所思。
收完試卷後學生們就各自回班裏了,趙昇拉了拉他:“林燼,林燼!走啊,大家都走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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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麽呢?走了。”
“這個攝像頭…”林燼走出教室後,問趙昇:“我記得昨天錢被偷的時候教導主任說攝像頭沒開的,是不是考試的日子就會開?”
“你問這個做什麽?”趙昇停下腳步。
“今天錢還回來了,要是攝像頭開着應該能看到是誰偷了我的錢,”林燼興奮的抓住他手腕:“對不對?”
“嗯。”
“那我去找老師要監控視頻。”
“林燼!”趙昇立刻拉住他:“你先別去管這件事了,過半個小時還有語文考試,就算你有空老師也沒空啊,都在忙着監考的。再說…錢還回來不就好了嗎?你先安心考試。”
林燼不說話了,什麽叫錢還回來就好了?他為了找錢眼睛都差點打瞎了。
林燼放開了他的手腕。
趙昇跟他相熟多年,自然知道他是生氣了,拽了拽他的袖子:“等考完試我去找教導主任要監控視頻,好了吧?我去說肯定比你好說話。”
“嗯。”
語文考試林燼心不在焉,他頻頻看向攝像頭,抓心撓肝的想沖去監控室看看究竟是誰偷了錢,趙昇正埋頭認真寫卷子,林燼看到他胳膊一直在動,有時候林燼很佩服趙昇,不管在什麽情況下,他都可以淡定自若的分清利弊,當下自然是應當心無旁骛的寫卷子。
巴掌不落在自己臉上,怎麽會知道有多痛。
林燼心中一恸,趕忙晃了晃腦袋,算了,本來就跟趙昇沒關系,何必強求他同仇敵忾。
可這麽用力一晃卻不小心拉扯到眼睛,林燼“啊——”的一下痛叫出聲,只覺得眼球像被針紮似的,瞬間痛得背都弓了起來,渾身冷汗直冒。他下意識的用力閉起眼睛,卻加劇了疼痛。
周圍幾個學生全都注意到他,趙昇回過頭,看見他一只手捂着眼睛,立刻舉手喊老師過來。
監考老師叫來走廊巡邏的副校長,把林燼帶出考場,趙昇站了起來想跟出去,監考老師卻制止了他:“诶,那位同學,請你坐下考試,注意紀律。”
劇痛使林燼的呼吸變得急促,眼前走廊變得模糊起來,每一格磚都在變形,拉得很長很遠,林燼被副校長架着往前走,渾渾噩噩之中透過窗戶回頭看了趙昇一眼,卻只看見他坐下的身影。
林燼在暈過去之前掏出褲兜裏的紙條,讓副校長打周放醫生的電話。
酣甜一覺直睡到傍晚,林燼很久沒睡得這麽香了,要不是蔣見淞跟周放吵架,他還能多睡會兒。
“我說他沒事他就沒事,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啊?”
“他媽的沒事能疼到暈倒?”
“暈倒是他沒休息好,跟眼睛沒關系,你質疑我的醫術就帶他去別的醫生那裏看病,看看其他人是不是跟我說的一樣。”
“你別跟我扯犢子,你就不能給他再查查?做做CT什麽的,看看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我看是你腦子有問題,他沒事做什麽CT,麻煩你不要仗着錢多浪費醫療資源。”
吵着吵着,林燼坐了起來,一副睡懵了的樣子。
周放瞪大眼睛立刻聲音高了八度,指着林燼:“你看!他這不是醒了嗎?”
蔣見淞頓時噎住,沒再搭理他,快步走過來坐在床邊,誇張的舞了舞手:“能看見我嗎?”
林燼乖乖點頭,叫他:“蔣哥。”
周放揶揄:“他沒瞎,別招手了。”
蔣見淞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任憑周放冷嘲熱諷也不再計較,當即恢複了平日不正經的模樣,笑了起來:“怎麽樣?能下床嗎?我帶你去吃點好的補補?”
林燼說:“哈根達斯。”
“什麽?”
“你上次沒給我。”林燼忽然嗓音一轉,眼淚像開了水龍頭似的,控制不住的往外滾。
蔣見淞吓了一跳,脫口而出:“雙倍補給你。怎麽哭了啊……別哭啊,眼睛又該疼了。”
蔣見淞的指腹摸到他臉上的時候,林燼慌了,這是他始料未及的,怎麽會在蔣見淞面前哭了?于是慌不擇路一頭紮進蔣見淞胸口,像埋進沙裏的駱駝腦袋一樣,自欺欺人的躲避着鋪天蓋地的風沙。
蔣見淞的手掌很大,摁在他後腦勺上很暖和。
林燼不管不顧的大哭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委屈,也不知道蔣見淞為什麽對他這麽好,竟然比他心尖上供着的趙昇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