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趙昇認祖歸宗以後林燼只去過趙家兩次,第一次就跟趙闊結下梁子,這是第二次,去之前他特地問了趙昇,他爸媽在不在?趙闊在不在?別又鬧得雞飛狗跳的,多尴尬啊。

趙昇說都不在,結果林燼一去全都在。

趙文重正要出門,林燼喊他叔叔好,他便略略瞥來一眼,敷衍地點了點頭,秦書眉仰躺在沙發上,有個美容師正在給她按摩臉,另一個蹲在地上給她的腳趾頭塗指甲油,她僵着脖子艱難擡起頭看了一眼玄關,随即用标準的江州口音大聲喊道:“張媽,倒茶,又來人了。”

林燼走近兩步,說:“阿姨好,不用倒茶了。”

不知道秦書眉聽沒聽見,她閉着眼享受着按摩,沒吭聲,趙昇便拉他上樓:“走吧。”

“你不是說他們都出去了嗎?”進了房間,林燼已經心不在焉,早知就不來了,白惹人嫌,秦書眉是趙闊的媽,趙文重的原配,能忍下趙昇這個私生子已是不易,哪裏還能歡迎他帶人到家裏來呢,林燼越想越懊悔,趙昇在這個家裏過得小心翼翼,多惹她不高興一點,趙昇的處境就更難一點。

“我爸要去海市出差,他們本來計劃跟着去旅游的,臨時改了行程吧,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要不…”林燼剛坐下,又站起來:“我還是走吧。”

趙昇立馬拉住他:“幹嘛?”

林燼擰着眉頭,低聲說:“你媽是不是不高興了啊?”

“她不是我媽。”趙昇松開他,漠然的轉起筆來,他手指非常靈活,把一支普普通通的水筆轉得上下翻飛,轉着轉着突然脫手摔到桌上,繼而彈飛到地板上:“她不敢怎麽樣的,這個家裏不由她做主。”

林燼伏到桌下撿起水筆,知道如今趙昇很介意讨論身世相關的話題,怕他生氣也不敢再說什麽了,他想:算了,在房間裏寫作業不出去就好了。

可偏偏麻煩總是不請自來,林燼沒想到趙闊會直接闖進來,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推門就進,舉止張狂。

趙昇擡頭看他,眼神異常平靜,似乎也已經習以為常。

“你不會敲門嗎?”林燼看不得趙昇被欺負,站起來瞪着他。

“喲,小雜種也在啊?”趙闊訝異道:“我說怎麽今天趙昇膽子大到敢去我房間偷錢,原來是你給他壯膽了,我媽說得對,你們這些臭窮鬼,就喜歡幹偷雞摸狗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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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燼方才還在想克制自己,不要在別人家打架,可趙闊的嘴實在是比抱過屎的蒼蠅還臭,他是窮,卻從沒有因為缺錢做過虧心事,趙闊血口噴人,三兩句就把他逼得火冒三丈:“我們根本就沒去過你的房間。”

“你沒去過,不代表他沒去過。”趙闊舉起肥厚的胳膊指向林燼身後的趙昇:“我說你呢,你沒聽見嗎?你是聾了還是啞了,別整天擺出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你踏馬當演偶像劇呢?”

窗簾掀動,起風了,林燼回頭看他,瞥見窗外烏雲沉沉,夏末初秋,雷陣雨頻繁,他走神了一瞬,想起等會兒還要赴蔣見淞的烤串宴,沒帶傘。趙昇站了起來,風把他的白T恤鼓動起來,像要飄出去了似的,林燼一直覺得趙闊讨厭趙昇不僅僅是因為趙昇是私生子,他還嫉妒趙昇比他長得好看。

趙昇說:“你有證據嗎?”

趙闊立起兩只綠豆眼兒,沖過來就要打人:“我證你媽,偷錢還敢問我要證據,你腦子秀逗了,這個家裏除了你還有誰會偷我錢?”

林燼在前,自然不能任由趙闊打趙昇,他死命攔住趙闊的時候,趙昇一如既往的站在一邊,林燼和趙闊推搡着撞到書桌,趙昇甚至往後退了一步,他從不參與打架,讀書人的手從來不是用來打架的。

“你要是覺得沒錢用,就問爸爸要,別來找我。”

這句話就像把火苗扔進一桶汽油,瞬間爆炸,趙闊怒吼道:“操/你媽的!這個家錢都是我的,我用得着要?你給我滾出去,滾出我家。”

那架勢簡直是要殺人,林燼挨了幾下拳頭,吃痛彎腰,看趙昇還是站着不動,氣得大叫:“你就不能來幫我一下嗎?打他啊。”

“你們這是幹什麽?”秦書眉塗着滿臉綠泥,出現在門口,襯着陰沉沉的天便像個妖魔鬼怪,不耐煩的指揮保姆:“把他們拉開。”

趙闊被秦書眉拽走,林燼尴尬極了,方才秦書眉嫌惡的眼神,他看得一清二楚,趙昇把撞歪的書桌擺正,重新坐下,好像無事發生,林燼氣不打一出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惱怒,別人欺負到頭上來了竟然還不還手,要是他不在,趙昇豈不是要被打?

“你…”

“你沒事吧?”趙昇說。

林燼一口氣堵在喉嚨口,怎麽也咽不下去,他做不到像趙昇一樣淡定,卻又不能慫恿他“為非作歹”,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沒事。”

“那繼續寫作業吧。”

林燼氣呼呼的說:“不寫了。”他不想在這兒繼續待下去,胡亂把書本塞進書包裏。

趙昇拉開窗簾:“林燼,外面下雨了,別走。”

林燼動作一頓:“你借我把傘。”他是鐵了心要走的,哪怕是下雨呢,他現在只想去找蔣見淞,跟蔣見淞待在一起至少不用看人甩臉子。

“等一會兒雨小了再走,你有急事嗎?”

“蔣哥喊我吃烤串,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趙昇答非所問:“你們很熟嗎?”

林燼思考了一下,熟嗎?也不是太熟,以前林燼只把他當林玉螺的老板,壓根沒想過做朋友,最近來往得多了,倒是不知不覺熟悉了起來。

“還行,他也喊你一起去,你去不去?”

“喊我?”趙昇很意外:“我又不認識他,他怎麽會喊我?”

趙昇的眼神帶着防備,林燼皺起眉:“蔣哥很随意的,我說來你家寫作業,他就讓我喊你一起吃飯。”

“我看他是社會上的人,還能跟校長說得上話,他怎麽會跟你一個高中生這麽客氣?林燼,我覺得你要是不了解他還是別和他走那麽近,別去了。”

林燼不可思議的看着他:“蔣哥又不是壞人,至少比趙闊和善得多,我怎麽不見你防着趙闊呢?”他越說越氣,天邊滾過一道閃電,雷雨驟然傾瀉,轟隆隆,淅淅漱漱,擾人心煩:“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林燼,”趙昇抓住他,“你不覺得你最近很奇怪嗎?為什麽總要跟我鬧別扭?我跟你從小一起長大,你不信我反倒去信一個陌生人,你要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就直說。”

林燼怔怔的:“我剛幫你打過架,你說什麽呢……”林燼頭一次發覺趙昇變了,他再也不會因為他幫他打架而感動,取而代之的是漠視和高高在上的責怪。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趙昇深吸一口氣,摟了摟林燼的肩膀,微笑說:“我陪你去吧。”

林燼被他變臉的速度弄懵了,趙昇從櫃子裏拿出兩把傘,一臉平靜的回頭看他:“走啊。”林燼心道:那你什麽意思?怎麽就算了?媽的,那算了。

人和人之間太熟了就不好發脾氣了,就好比一個素白的瓷器,經年累月不停地描畫,越來越精致美麗,可要是往地上一砸,還是會變成一堆廢瓷片。所以想要維持這份美好就要互相忍讓,林燼努力勸說自己,方才只是話趕話,趙昇都已經讓步了,那他也讓一步吧。

林燼走進凡夢街能明顯感覺到趙昇的抗拒,這一條街全是娛樂場所,蔣見淞一般待在茶樓,林燼熟門熟路的進去,前臺小姐都不帶撩眼皮的,任由林燼進老板辦公室。

他們約的七點,這才六點不到,蔣見淞還沒來,林燼給他發短信:

——“蔣哥,我們到了。”

過了大約十分鐘,蔣見淞回複:

——“冰箱裏有哈根達斯,你先吃,我馬上過去。”

林燼:

——“是賠我的嗎?”

蔣見淞:

——“是啊。”

——“是賠給小豬的。”

林燼:

——“你才是豬。”

蔣見淞:

——“豬喊抓豬。”

林燼:

——笑臉.jpg

——“蔣哥,可以給我朋友也吃一個嗎?”

蔣見淞:

——“可以啊,随便吃。”

林燼滑動屏幕從上到下又看了一遍,察覺到趙昇在看他,就下意識跟他對視,趙昇面無表情的說:“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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