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後我加了一段,親們可以翻回去看看哈~ (6)
自豪感和大包大攬的沖動,有想要大宴賓客大顯身手的熱情。
我的素菜快要做好的時候,葷菜也送了過來,我将它們盛到一套精美的細瓷餐盤裏去,再擺放上餐桌,叫他們來吃飯。
幾個男人興致勃勃地上了桌,紛紛稱道菜色豐富。陸雲波依然是最給面子的一個,說了兩句“這家飯店的味道是挺不錯的”之後,就把重點轉到了素菜上來:“巧婦啊,幾個素菜都能做得這麽色香味俱全,光看着都讓人流口水了,怪不得慕梓一頓都離不開!”
慕梓斜了他一眼,看樣子已經懶得糾正他這一廂情願的觀點,張渭則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所以女人啊,什麽才女不才女的,到頭來還不是洗衣做飯拖地生孩子?”
二皮接過話茬,也不知是替我說話還是替張渭說話:“你還別說,像普林斯頓那樣的世界頂級牛校畢業的好多女生後來都是做全職太太,還有人號召過這些名校都別招女生了,浪費教育資源!”
我看了看這些人,有些忍不住了。這是怎麽了?我不過好心給他們做了幾個菜,他們就都把我當家庭主婦了?
我看看二皮,又看看張渭:“什麽叫浪費教育資源啊?人家有本事申請上普林斯頓,讀出來愛幹什麽幹什麽,管得着嗎?誰說女人名校畢業就一定要去做女強人的?人家出于自己的選擇,就是願意留在家裏照顧家庭,這有什麽不可以嗎?你們這些僞女權主義的男人,以為所謂的婦女解放就等于婦女出去工作,強迫人家一定要如何如何,這不又變成沒有自由選擇的餘地了嗎?再說了,你們以為家庭主婦就容易當嗎?真正的家庭主婦可能比一個工作的男性都更忙碌!你們這些從西方國家回來的,應該比我更清楚,她們一大早起來,要打掃屋子,要幫丈夫準備好去上班,要照顧孩子,分別安排好他們一天的學習和生活,要料理花園,要采買生活用品,要和水電煤氣等各種服務公司理論扯皮,要參加社區活動,要接待客人……這些難道就不需要管理才能公關手段嗎?說得直接一點,這就是一個高級管家呀,你們在英國的應該也知道,一個好的管家風度不亞于貴族,學識不低于碩士,是随随便便一個人就能做到的嗎?人家哪點該着叫你們瞧不起了?很多家庭是出于經濟和生活質量的考慮,結婚特別是生育之後丈夫工作養家,妻子留在家裏管家,才不至于既要多繳稅還要多花一份錢來把孩子交給不是最适合的人照顧,夫妻和親子之間也有共享天倫的時間,這是最科學的分工,要說這當中女人淪入任何弱勢的地位,那也是人家做出的犧牲,你們不贊許也就罷了,還在這兒說風涼話!”
我一番話說得他們倆啞口無言,但我并不覺得痛快,畢竟這是周末的聚會,談話發展到這種情況等于什麽氛圍都沒有了。我下意識地看看慕梓,但見他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是幸災樂禍吧?
也是,恨一個人,光自己對她尖酸刻薄怎麽過瘾?非要別人也來打擊她傷害她才夠解氣吧。
我正要心灰意冷之際,陸雲波用他一貫的老好人作風打了個圓場:“看看看看,失策了吧?敢跟律師辯論,這不是找抽嗎?”
張渭臉上的表情極其不悅,始終垂着眼睛,此時突然笑了一下:“呵!說是沒出過國吧,把有錢人的生活方式還研究得夠清楚的,說到底都是在算計着要嫁給有權有勢的人呗!當初擠破頭非要上名校也有道理,更容易傍上金貴婿!”
我再看了慕梓一眼,而他的目光正在迅速轉開,那種冷若冰霜的表情,讓我只覺得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那些,只是因為我大學畢業的論文做的是婦女權利專題,一切偏有這麽巧,我已經十惡不赦到連說話都是在自陳別有用心。
随着我的目光,大家也有意無意地瞟向慕梓,他自顧自夾了一筷子菜,嚼得津津有味:“吃飯時間,一個比一個話多,也不怕胃疼!”
我心裏漾起一絲莫可名狀的漣漪。
Advertisement
只聽他又嘆了口氣:“真想吃土豆絲啊!”
我噎了一下,剛想提醒他我做了土豆絲的。
幸好我沒提醒。
因為他接着說了一句:“真想吃Jessica做的麻辣土豆絲!”
二皮看看我,笑罵了一句:“操!早幹嘛去了?現在說這個!”
我垂下眼睛,細細咀嚼着嘴裏那一口已忘了是什麽的菜。
呵,我剛才在想什麽?竟然以為他在為我說話。
Jessica。Jessica。
我想起那個在他的手機屏幕上長時間停留的陌生女孩名,以及那把甜美的聲音。
他們幾個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起Jessica擅長的麻辣土豆絲,還有酸菜魚和絕密燒烤醬。
忽然覺得意興闌珊。
剛才那樣一番慷慨陳詞,只為不在他們當中被貶入低人一等的境地,卻沒想到這裏甚至根本不是屬于我的地方。
因為慕梓晚上有酒會,下午我們就出發回省城了。路上遇到了堵車,我們一行夾在長龍車隊裏動彈不得。
張渭問慕梓:“要不要叫警車來開道?”
慕梓罵他:“有病吧你?多大個事啊就警車開道?搞這麽張揚,回頭老頭子敲死我!”
聽到這話,我不由暗自冷笑。別的不說,單說我們倆确定關系的那天,他在大雨天裏違反交規亂停車制造交通堵塞還對警察作威作福的畫面,可歷歷仍在我眼前呢!
然而想到這裏,我心裏突然微微一顫,仿佛有什麽念頭馬上就要冒出來。可我情緒正不好,那個念頭……我雖然不清楚內容究竟是什麽,卻本能地不想往那個方向細想。
作者有話要說:
☆、30
慕梓既說不會找警車開道,大家索性也不着急了,耐心地跟人民大衆一起耗着。聊了一會兒天,二皮提議玩猜人游戲。
很簡單的規則,就是一個人出題,心裏想着一個人物,其他人來猜這人是誰。猜的人提各種問題,出題人只回答是或不是,猜的人由此漸漸累積信息量,最後猜出這人是誰。
本來完整的規則是一個人出題,另一個人猜,其他人圍觀。出題人一開始就把答案寫在一張紙片上,貼在猜題人的額頭上,讓別人都看得見,這樣整個過程就顯得更加喜感,我們在車上沒這條件,就一人出題其他所有人一起猜了。倒也不用擔心明明猜對了出題人卻硬要耍賴,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這麽沒品,而且出題猜題輪流來,不守規則就沒勁了。而事實上,當信息量豐富到一定程度,再要把一個人生生換成另一個人也非常不容易。
第一個出題的人是張渭,很簡單的吳彥祖,大家很快就猜了出來,基本算是熱身。
第二個出題的人是陸雲波,張渭第一個發問:“這人是男的嗎?”
“不是。”
于是大家就知道了這人是女人。
慕梓接着問:“是中國人嗎?”
“不是。”
二皮:“是現在還活着的人嗎?”
“是。”
慕梓:“是年齡在20到30歲之間的人嗎?”
“不是。”
張渭:“是年齡在30到40歲之間的人嗎?”
“不是。”
“是年齡在20歲以下的人嗎?”
“不是。”
“靠!你丫的讓我們猜個老太太?”
“放心放心,肯定是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老太太!”
……
經過了十多分鐘,大家收集到的信息是這人是演員,很能打,于是從安吉莉娜朱麗到各個邦女郎再到各個版本貓女的扮演者都猜了一遍,陸雲波還是說不對。
我心裏原本怄着口氣,一直沒怎麽參與到他們的談話和游戲裏來,只是漸漸發現這游戲有意思了,不由自主腦子就開始跟着他們轉。此時我覺得他們肯定都猜偏了,聽陸雲波的意思,這位女演員是本身就會打的,而不是飾演的角色很會打,大家的思路被誤導了。
我嘗試着往回收了收,心念一動,我想我知道是誰了!
在他們幾個一籌莫展的沉默中,我淡淡地問了一句:“是楊紫瓊嗎?”
“是!”陸雲波大吼一聲。
張渭和二皮都表示莫名其妙:“你不是說不是中國人嗎?”
“楊紫瓊本來就不是中國人。”
“楊紫瓊是馬來西亞人。”
我和陸雲波異口同聲。
陸雲波大笑着轉過來和我擊掌,我忍不住微微笑起來,擡手和他相擊,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張渭懊惱地“操”了一聲:“這誰想得到啊!”
陸雲波回得飛快:“才女不就想到了?”
張渭側頭瞅瞅我,有那麽一點刮目相看的意思:“你居然連這種娛樂八卦都知道?”
我沒說話,陸雲波啐他:“人家什麽時候死讀書過了?明明一直都是智商高嘛!”
一道難題解開,氣氛頓時比剛才活躍了很多,我的心情也舒暢了不少,漸漸加入到他們當中去,他們也不知不覺開始常常詢問我的意見,鼓勵我來多提問題。接下來慕梓和二皮也輪流出了題,分別是孫悟空和芙蓉姐姐,都在我們幾個的合作之下或快或慢地猜了出來,然後就輪到我了。
從第一個問題到第幾十個問題,他們四個後來已經想不出新的問題,不過是在不斷重複确認剛才已經獲得的信息,絞盡腦汁猜了一路,直到一個多小時後回到省城、開始把大家一個個分別送回家,都還沒人猜得出來。本來我都要公布答案了,張渭堅決不同意,跟個孩子似的捶胸頓足抓耳撓腮:“老子就不信了,回去接着想,我就不信永遠猜不出來!”
二皮瞅瞅我,第八百次地重複總結剛才收集到的信息:這個人是動畫片裏的人物,該動畫片不止一集,喜劇基調,古代背景,中國故事,但是不知道具體朝代,這個人是中年男性,不是文人也不會武功,具體職業不詳,沒有超人類的能力,是正面角色,人名嵌在片名裏,沒有家人但是有房子,他的最大特點是聰明過人。
他們猜了神筆馬良,彼此提醒是中年男性後又換成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周扒皮,最後又窮途末路地猜了葫蘆娃,我都無語了:“不是說中年男性麽?”
陸雲波揪着頭發,恨不得去撞牆。
我笑着:“你們基本上把他的所有特點都猜到了,這個人究竟是誰應該都已經在嘴邊了吧?”
張渭大聲嚷嚷:“是啊,所以才不甘心放棄嘛!”
因為我和慕梓有安排,陸雲波特特第一個送我們回家,幾個人咋咋呼呼地約定不會放棄的,要一直猜到猜出來為止。開門的時候,慕梓終于忍不住了:“到底是誰?”
我側頭瞅瞅他:“真的要聽嗎?”
他憋着表情,低下頭開門:“愛說不說。”
我心情正好,便給了他一個提示:“你們怎麽都沒有問這個人是不是少數民族?”
慕梓全身定住,轉過來,滿臉豁然開朗的表情:“原來是他呀!”
進門時已經五點多,酒會是七點開始,慕梓去洗澡,我也快速沖了一下,然後換衣服化妝。這套晚禮服是我頭天晚上下班後特意去挑的,旗袍外面罩一件镂空的紗籠,經典與今年的時尚相結合,頗适合我的年齡和氣質。
慕梓從浴室裏出來時,我剛剛從化妝包裏拿出一應什物。他一個大男人的房間,自然不會有梳妝臺,我把粉餅打開,将裏面配着的小鏡子立起在桌上,臉湊過去,正準備打粉底,聽見他腳步頓了一下,然後走過來:“站起來我看看。”
我應聲回頭,他已在跟前,執着我的雙手把我拉起來,低頭細看。
我有些不自在:“這個行嗎?”
他悶悶地應了聲“嗯”,不由分說把我拽進懷裏,熱呼呼的手掌一路從我的腰背撫上臉頰,順勢托起我的下巴将我的嘴唇揉進口中,再一路摸索下來,很快找到我腋下的拉鏈,順手拉下來,探進去,握住我的胸脯。
我也不是不想配合,可女人到底是性情動物,在心裏還有疙瘩的時候,比單純被強迫的情況下還要無法配合。那一剎那我腦子裏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他那句“我想吃Jessica做的麻辣土豆絲”,在産生更多的念頭之前,雙手已經擋格住他:“我還沒化妝,一會兒該遲到了。”
他撩起我的裙擺,試圖托着我的大腿将我壓到床上去:“我的酒會,遲不遲到的你操什麽心?”
我覺得像是突然吃了蒼蠅,既厭惡又憤怒,心頭一團無名火嗖的一下蹿起來,使盡全力推開他。他大約沒料到我這次會拒絕得這麽堅決,沒下大力,冷不丁被我推得後退一步,不由一愣。
我情緒惡劣地大聲道:“我不要,你別這樣!”
他不理睬,又欺過來用力抱住我。我用力掙紮厮打,他卻好聲好氣地哄:“輕點兒,別把這麽漂亮的衣服弄破了!”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生氣,當我是開玩笑還是玩情趣呢?眼看他将我的裙子掀到腰際,開始扯我的內褲,而我上身的衣物還是好好地穿着,有如第一次時那種強烈得難以形容的受辱感訇然漫卷,我又氣又委屈,幾乎快要哭出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兀地唱起了歌,我一邊蹬着腿徒勞地試圖甩開他一邊翻身去夠:“我的手機……”
他抓住我的兩只手腕把我拉回去,執意滑過我的脖子吻向我的胸前。手機鈴聲停下來,但也不過是兩秒鐘,就又唱起來。
我厲聲道:“讓我接電話!”
他仍然不理。我雖然向來脾氣不好,可也不記得什麽時候曾氣到過如此地步,聲音都變了:“你讓我接電話!萬一是急事呢?萬一是家裏還是所裏找我有急事呢?”
他終于被掃盡了興致,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冷冷地放開我站起來,擡手理了理領口。
我飛快地撲過去,然而手機第三次被挂斷,也不再響起。
我摁開未接來電,看見是個陌生的手機號。
我回過身來,正看見慕梓轉身去衣櫃拿外套,背影怒沖沖的樣子,摔摔打打地把門弄得山響。老實說,雖然反抗得很堅決,我卻沒料到他真的會就這樣罷休,火氣頓時煙消雲散,一時間仿佛有些歉疚,又似乎有些無措。
再看看手機,我忽然不想回過去。
誰知道是什麽騷擾電話?要是打過去之後說一聲“你打錯了”被慕梓聽到,天知道他會氣成什麽樣。
我坐回桌子前,心裏依舊糾結着。
要是不回電話,他會不會更生氣:不是有什麽重要來電嗎?怎麽又不回過去?
到底哪種情況會讓他更生氣?
我從未意識到,原來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會怕他,而且怕得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31
我化完妝走出房間,只見慕梓已西裝革履地坐在沙發上,正翻着本什麽雜志。
我低眉順眼地走過去,輕聲道:“走吧。”
他一聲不吭,站起來,抓起鑰匙。
我跟在他後面進了電梯,倆人一路無言地下到停車場。
才出電梯門,我的手機又響起來。我幾乎吓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看慕梓,只見他側影的線條冰冷而僵硬,我趕緊接起來:“喂?”
“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阿凡提!”
我噎了一下,不敢相信地問:“你是……張渭?”
“是啊!陸雲波和二皮猜出來了沒?老大呢?他知道答案了嗎?他猜出來的還是你告訴他的?”
我瞥了慕梓一眼,判斷不出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電話會不會令他心情輕松一點:“我給了他一個提示,他就猜出來了。陸雲波和二皮我還不知道呢。”
“嘿!準沒猜出來!我一會兒打電話告訴他們!”
我不由好奇:“那你是怎麽猜出來的呀?”
“操!我百度的!”
我陡然之間忍俊不禁,張渭自己也覺得好笑,于是我們倆在電話兩頭笑得前仰後合。
張渭邊笑還邊大聲嚷嚷:“你這題是怎麽想出來的呀?太絕了!簡直變态!”
我又瞥了慕梓一眼。我的手機向來有些漏音,張渭說話聲音這麽大,他一定聽見了我們說話的內容。
我原以為他會繃不住也笑出來,不料他的臉色卻似乎比剛才更難看,我不由莫名而惶恐,一時沒聽到張渭那邊說的話,只得尴尬道:“你剛才說什麽?”
他聒噪着重複:“我說下回咱們還玩這個,太過瘾了!”
好不容易支得張渭挂了電話,我有些緊張地望着慕梓,幹巴巴地說了句沒內容的話:“是張渭。我沒他的手機號,沒想到他會給我打電話。”
“是啊!”慕梓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眯着眼冷笑地看着我,“你有本事啊,覺得自己連張渭都收得服服帖帖的了,是吧?現在什麽感覺?很得意吧?覺得我們這些男人一個個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是吧?”
我瞪着他,驚訝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你在說什麽啊?你……張渭?你不會連張渭的醋都……”
他一個箭步上前,單手掐住我的脖子,生生把我後面的話扼住:“你想說什麽?我吃張渭的醋?不過因為今天那兒就你這一個女人,幾個男人捧捧你你就以為自己上天了是吧?怎麽着?陸雲波處處護着你,現在張渭也來巴着你了,你不把我窩邊的草都吃個遍就解不了你的瘾是吧?下一個是誰?二皮?”
我又難受又難以置信,雙手握住他的胳膊拼命拽開,撫着脖根大口喘着氣:“咳咳……你在胡說些什麽渾話啊?陸雲波是向來對我不壞,可那也是因為……”
我及時剎住車,沒讓自己說出諸如“他覺得你在乎我想撮合我們倆”之類的話來自取其辱。頓了頓,我續道:“張渭向來那麽讨厭我,今天只不過因為一場游戲多跟我說了幾句話你就這樣,你……你簡直是個變态!”
他鐵青着臉,脖子上的粗筋都一條條爆了起來:“好,我是個變态,我他媽的就是個變态!你還不給我滾,當心我把你殺了扔到街上喂狗吃!”
說罷,他快步上車,摔上車門,揚長而去。
我站在停車場裏,一身晚禮服,一臉精心描摹的妝容,目瞪口呆地看着原該載着我的車子沒了影兒,不知保安在攝像頭裏看到這樣的場景,該覺得多滑稽多有戲劇性。
定了定神,我迅速整理散亂的思緒,試圖告訴自己現在該怎麽辦。
如果按照我慣常的邏輯,或按照絕大多數女孩的邏輯,此時我當然應該轉身回到電梯裏去,再別管什麽酒會。
甚至,或許該馬上收拾行李,在這套房子真正的主人回來之前離開。
可我最終的做法居然是到街頭攔了輛出租車,說了酒會的地點。
我不想給慕梓火上澆油了。他說好是要帶女伴去酒會的,氣頭上撇下我,說不定到了那兒就後悔了。
來到那座五星級酒店的會場入口,我尴尬地發現有裝扮考究的工作人員在給客人簽到,看過請柬之後,一一贈送禮品并安排侍者領位。
我遲疑地迎着工作人員恭敬而詢問的目光走過去,硬着頭皮微笑道:“你好,我是跟慕梓先生一起來的,我想……他應該已經先到了。”
工作人員也遲疑了一下,抱歉地看着我:“對不起小姐,慕梓先生……已經有女伴了。”
我愣了一下,臉上一道一道地發麻,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麽,可說出來的話簡直語無倫次:“……啊……這樣啊,好,我知道了,那打擾了。”
我轉身往外走的時候,後面幾個客人打量着我,我不敢去細想他們的目光中究竟有幾許驚愕和探究,又有幾許同情與鄙夷。
我腦子裏反複回響着那幾個字:有女伴了,他有女伴了,他已經有女伴了。
是Jessica嗎?
是Jessica吧?
接下來幾天,慕梓都沒有回家。
噢不,他其實回過家的。就在酒會次日,我下班回家時,發現他的行李箱少了一只,常換的衣服也少了好些。
所以,确切地說,恐怕他不是幾天沒有回家,他大概短期之內都不會住回來了。
他是終于決定回到一個貴家子弟應有的游戲花叢浪蕩風塵的生活中去,還是确定了另外那個人才是他現在的心之所屬?
不管是哪種情況,都是已經不愛我了。
從前,他只是不願意愛我,而現在他做到了。
是啊,為什麽不能做到呢?愛情其實不僅僅是一時的怦然心動情難自已,它是需要堅持的,倘若你的意志不想堅持,大約就不能支撐太久,而若你的意志想讓你做的事是與堅持相反的,那麽只會遺忘得更快。
我猜想那天的酒會之後是一個溫存浪漫如火如荼的夜晚,于是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草草帶了些衣物搬過去,剩下的東西以後慢慢再搬,又或者是等我這個不該留在這裏的人離開之後,再帶着別人搬回來。
只是他怎麽那麽好心,肯讓出自己的房子,給我這個無家可歸的老同學住,按照常理,不是應該趕我走才對的嗎?
哦,他有叫我走的,那天他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你還不給我滾”。
我去所裏辦了辭職手續。
周律師很震驚:“這都快到年底了,你現在走就拿不到年終獎了啊!再說你沒幾個月就實習期滿,能拿到律師資格證了,你确定現在要辭職?”
我笑了笑:“謝謝您周律師,一直這麽栽培我照顧我,跟着您我的确學到了不少東西,可我原本就不是想當律師的,我家的事您也許也聽說過……”
他點點頭,同情而理解,然後惋惜地嘆了口氣。
臨走之前,我思來想去,給慕梓留了張紙條。
簡單的兩行字:“慕梓,我走了,大恩不言謝,可眼下除了謝謝,我所能做的也只是祝你生活幸福,一切安好!”
不是沒想過發短信,可那樣他馬上就會收到,怎麽都覺得有一種希望對方趕來挽留自己的意味,所以,還是古老的紙條比較好。
我看着自己的筆跡,漂亮的字體,但是大氣遒勁,很像男孩子寫的,大學時曾試過給一個女同學寄東西,信封上的字體使她爸爸誤以為是她偷交了男朋友。
所以,假若紙條不巧是被他和他身邊的人一起看到的,也不必太擔心會暴露他不欲對方知道的事,總好過短信裏帶着“溫晴”這個性別昭然的名字。
我回家待了幾天。爸爸媽媽的心情已經基本上都平複了,表姐把他們照顧得很好。我在工資之外又給了她一筆錢:“二姐,你家裏也沒什麽人了,以後你就在我家吧,要是我爸媽将來願意跟着我,你也跟着我,以後我爸媽不在了,你還跟着我,我給你養老。”
我媽催我把箱子裏的東西收拾出來,我說:“不用了,我過幾天就回上海了。”
我媽的聲音抖了一下:“你……這就要回上海?”
我“嗯”了一聲:“那邊公司已經給我停薪留職一年多了,再不回去那份工作就保不住了。”
這次回家大概一個星期的樣子,同學當中我就只見了淩海遙。不是說當初只有她給我幫了實質性的忙,所以我只感念着她。其實大家不管幫沒幫上忙,只要有那份同情我支持我的心的,我都該一輩子記着。
只是除了她之外,我相信所有人都會問同一個問題:“慕梓呢?他這次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呀?”
一周之後,我拖着我媽給我收拾的一大堆行李,登上了去往上海的火車。
沒坐飛機,行李太多托運會超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爸媽都不敢讓我坐飛機,盡管這是號稱地球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可一旦出事,就是九死一生。
沒有了弟弟,我的性命就變成了爸爸媽媽的性命,或者一切。
那些天裏,直到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常常在想,慕梓看到我那張紙條會是什麽心情呢?釋然?冷漠?或者,也會有些淡淡的惆悵,以及長長的感慨?
可這些我都無從知道,因為他沒有聯系過我。
一次都沒有,任何形式,都沒有。
就好像他沒看到那張紙條一樣。
不過我知道,他看是肯定看到了的,只不過是不覺得還有必要跟我有任何聯系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32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我馬上回公司報到,恢複上班。之前的房子早就退了,最開始的那幾天,我先借宿在一個大學同學那兒,用下班時間疲于奔命地找房子,然後搬過去,一天收拾一點行李,再補充一點家什,慢慢安頓下來。
回了公司我才知道,原來任練達已經不在這裏上班了,他做滿了一年就跳槽到了一家留學機構去做市場部經理。
元旦的時候,任練達給我發祝福短信,我回複的時候順便提起:“恭喜另得高就!在新公司工作還順利吧?”
他很驚訝:“你怎麽知道我不在咱公司了?”
我很平靜地告訴他:“我回上海了,聽同事們說的。”
任練達約我那個周末一起喝下午茶,我應約而去,見到他仿佛瘦了一些。
我笑着調侃他:“大冬天的掉肉還真不容易呀!”
他望着我,眼睛裏似有沉沉痛色:“你還說我?自己瘦得都像變了個人。”
我脫口而出:“那多好,三位數體重的女人沒前途啊!”
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驀地失神。
多麽熟悉,曾幾何時,我也對另一個人說過這句話。彼時今日,都是心裏堵着一番實話無法出口,只是那時候,是不能出口,這一次,卻是不想去提。
聊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告訴我:“我……最近剛找了個女朋友。”
我沖他舉起咖啡杯:“恭喜!”
他苦笑,我又說:“下次把你女朋友一塊兒帶出來,我請你們吃飯。”
我試圖活躍氣氛,他卻并不領情,低頭笑了笑,悶聲道:“我原本以為你不會回來了的。”
我無語半晌,不知該說什麽,終于想了一句話:“有些事情我已經忘記了,你也忘了,就跟沒發生過一樣。”
如果他是言情小說裏的男主角,他會去找我,再不濟也會留在原地等我,畢竟我又沒有消失,更何況還只是停薪留職。
可他到底不是。
還好他不是,否則要我拿什麽去向他交代?
也正因為他不是,所以他并不會在不那麽愉快的話題裏糾纏太久。我們有許多新鮮的話題可以聊:舊同事,從我離開到他離開之間那段時間裏公司發生過什麽事,以及他的新工作。
關于他的新工作,我也能插上不少話,這還多虧了曾經跟幾個海歸混在一起。他告訴了我不少趣事,比如有人大學GPA只有一點幾也成功申請到了美國的研究生,比如有人去英國上高中跟女孩出去開房,父母也要當初辦出國的中介負責,說都是因為他們選的學校不好,比如有人連本科學位都沒有,就拍人民幣非要申請美國前100的商學院,等等等等。
我聽着聽着,踯躅良久,終于在他的停頓間問了一句:“是不是說……在國外讀大學挺辛苦的?”
他很肯定地點頭:“那是,比國內過了高考就解放悲慘多了!”
我一時恍惚,不過發生在半年前卻恍然已如隔世的一件舊事乍然浮上心頭。
那時剛剛到夏天。南國的夏天一旦來臨就轟轟烈烈,我已經好幾年沒常在南方待,而省城比我們家鄉更靠南,我不大适應如此早至的炎夏,若周末連着兩天在外面晃,我就會出現明顯的陽光中毒症狀,一到室外就發暈,一上車就想睡覺,一下車就想泡到水裏去。
那時候的慕梓還是處處寵着我讓着我的體貼男友,我每逢出門都表現得心情不好萎靡不振,撅着嘴氣鼓鼓的樣子,他也只是一個勁挑眉。其實那時在外面暴曬的機會極少,但車上雖然空調強勁,卻也架不住光看着外面的陽光我都眼暈,除了進入室內之外,就只有下水游泳才能讓我活過來了。
慕梓笑我:“你看過《三體》沒?”
我搖頭:“沒,那是什麽?”
“是國內最有名的一個科幻小說家近兩年剛出的一部長篇,你現在這種狀态,就跟小說裏寫到的游戲中那種脫水之後只剩一張皮的人似的,只有泡了水才又變回三維物體。”
我黑着臉罵他,過後卻到底心裏好奇,忍不住去找了那部《三體》來看。科幻小說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我也是看的,但那會兒好歹還在學物理,一般都看得懂,只學文科之後這麽多年,以前那點可憐的理科知識早就統統還給老師,再一看就困難多了,小說中出現了好些讓我雲裏霧裏的理論點,影響了我的閱讀樂趣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我這個人雖然表面上比較悶,但其實好奇心非常強,又一根筋,有了問題就非要弄明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