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四 [VIP]

白芨着實認真地想了一會兒。

而刺心鈎則着實懊悔于自己竟莫名其妙地将實話說了出來。

說到底, 他是否相信她對她有什麽所謂嗎?他說出的話是否會讓她感到不悅呢?她憑什麽就要和他待在一起呢?

他于她……

算得了什麽呢?

就在刺心鈎試圖做出什麽補救的時候,白芨忽然開口,道:“怎麽辦……我好像也想不出什麽能讓你相信我的辦法。”

刺心鈎沒想到她說出的會是這句話。

“那就只能這樣了吧。”白芨說着, 站起身來, “你去把喻紅葉搬過來吧。”

刺心鈎不知道她想做什麽。

可是她要他做的事, 他當然會做。

刺心鈎一手拎着喻紅葉,很快回來, 試圖将他扔到地上。

“你是魔鬼嗎?”白芨指了指,“放床上吧。”

放在白芨才剛睡過的床上嗎?

刺心鈎當然是很不樂意的, 卻還是依言将喻紅葉扔了上去。

“走吧。”白芨揮揮手。

刺心鈎不知道要去哪兒,卻還是跟着她離開了房間, 進了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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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芨撩起寬大的床單,順手疊了一下,遞給刺心鈎:“用這個做被子,可以嗎?”初秋的夜晚,蓋這個對白芨來說是有些涼了,但對刺心鈎而言應該問題不大。

“好。”刺心鈎明白了白芨的意思, “……多謝。”

他真的沒想到, 白芨竟然這般願意滿足他。

……還一如既往地照顧他。

久違的暖意湧上心頭,讓心髒不自覺地慢慢放松了下來。見白芨已經坐到了床上, 像是打算睡了,刺心鈎眨了下眼,竟然也忽然感受到了一絲困意。

兩個月來,他幾乎是第一次感受到困意。

他便坐在地上, 打算看着白芨睡下了, 就就地躺下。

“……”白芨看着刺心鈎, “你坐地上幹嘛?不涼嗎?”

“什麽?”刺心鈎不明就裏。他要睡覺, 必然是要先坐下的。

白芨意識到了他的誤解,不由失笑,一把拎着他脖子後的衣領,把他往上拽。

刺心鈎便随着她的力氣站了起來。

“上來。”白芨拍了拍起碼能躺下三人的大床,“睡覺。”

刺心鈎愣了一下,一時無法理解白芨的意思。

“上來呀。”白芨看着他,“不如說,你為什麽覺得我會讓你睡在地上……又冷又硬,寒氣那麽重,而且天也涼了……生病了怎麽辦?”

“我……我……”刺心鈎看着床,卡了半天,“你……”

“我我我,你你你。”白芨學他,“什麽呀?我怎麽了?”

“你也睡……”刺心鈎勉強講話,“我不能……”

“啧,”白芨撐着腦袋,看戲似的逗他,“是你非要和我睡一個房間的吧?”

“……我睡地上就行。”

“不管是床上還是地上,不都是和我一個房間,隔上一點距離睡覺嗎?”白芨道,“怎麽?你睡地上就不是與我咫尺之遙了?就可以說服自己沒有離我很近了?”

“不是……”刺心鈎哪裏說得過她。

“那還不上來?”白芨道,“床上地上,都是離我只有一點點距離而已。除了床上軟得多,哪有什麽區別?”

“不是……”昏暗的夜色中,刺心鈎就連耳朵都紅了起來,“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白芨擡着頭,去找他的眼睛,“哪裏不一樣?”

“男女……怎可……”

白芨翹着嘴角看着刺心鈎。難得見到這副老學究的樣子,她的玩心已經收不回去了。

“仔細想想……”白芨開口,嘴角翹得更高了些。她伸出手指,往刺心鈎的胸口上一戳,道:“你好像,還抱過我诶……”

剎那之間,刺心鈎整個人一僵。臉瞬間又紅了幾分,幾乎要從頭頂上冒出熱氣來了。

白芨湊近了看他,自昏暗中勉強看出了他的窘迫。她知道,他一定從沒忘記過這些事,所以一提就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可她卻還是不放過他,非要描述,道:“還記得嗎?就在永寧的時候,你抱我從陵墓回城的,抱了一整路呢。那可真是親密無間,哪有什麽距離遠近,根本沒有距離嘛。”

“呀,仔細想想,跟着許清清他們的時候,在馬車上,我可是坐在你身上的呢。嗨呀,那可真是……占了我多少便宜呀?”

“……對,對不起……”他又道歉了。

“對不起什麽呀?”白芨逗他,“因為什麽對不起我呀?要說出來,才足見真誠嘛。”

“因為……我……”刺心鈎支吾着,卻根本沒辦法說出口。

明明就只是要把她的話複述一遍嘛!

白芨終于忍不住,不滿于昏暗的環境,迫不及待地下了床,摸了蠟燭燃起來。

嗨呀,嗨呀,這種景象,不能輕易看清不是太過浪費了嗎?

火苗在蠟上竄起,驅散了一室的黑暗。

白芨舉着蠟燭,再次走到了刺心鈎的身邊,這才看清了他已經燃成了绛紅色的臉,以及肉眼可見的窘迫不堪。

……哎呀,好像太過了……

他都已經窘迫成這個樣子了嗎?

結果,看清了刺心鈎的樣子,白芨反倒忽然就心軟了起來。

仔細想想,他平時是多酷的人呀,她居然都把他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了。

而且,他現在還很累呢,她到底在做什麽呀。

白芨一下子就埋怨起自己來。

“……好了,不逗你了。”白芨收起了玩笑,軟和了神色,看着刺心鈎,“睡吧。我不可能讓你睡在地上,也不可能讓你今晚不休息。如果你實在介意,我倒可以先不睡的。反正我前半夜已經睡了一覺了嘛,白天再補眠也不遲呀。”

刺心鈎仍通紅着臉,卻還是聽清了她的話,忙搖了搖頭,開口。

“我可以坐着……”

“不行。”

“我今晚就先不……”

“不行。”

“地上……”

“不行。”

“靠着……”

“不行。”

“縮在牆角……”

“不行。”

“……”

刺心鈎終于再沒有任何一句話可以說了。

過了好一會兒,刺心鈎總算勉強想通,道:“我會……離你很遠的。”

“不那麽遠也沒關系。”白芨看着他,勾起嘴角。

剛剛才降下一點溫度的臉,就再次升起了熱度。

“睡吧。”白芨溫聲道,不自覺地伸出手,摸了摸刺心鈎的頭發。他的頭發粗糙,仿佛在控訴主人從未好好照顧過他自己,“你要好好地睡覺,好好地吃飯,好好地休息,我才會高興。”

“……好。”

刺心鈎以為自己不可能睡着。

畢竟,他和白芨躺在同一張床上。

就算他盡力躲在了床鋪的最最邊緣,盡管兩人之間隔了老遠,他還是和她躺在了同一張床上。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通天的害羞和窘迫過去之後,他嗅着空氣中白芨的氣味,想着她對他久違的逗弄,兩個月來一直緊繃繃的心髒就不可逆轉地放松了下來。

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安心。

困意久違地席卷了大腦。

刺心鈎于不知不覺中失去了意識。

所謂武力值巅峰,江湖魔頭,任誰都奈何不了的人,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感知到外界的動靜吧。

即使已經安心地睡死也是一樣。

刺心鈎剎那間睜眼,身體驟然擋在白芨的方向之前,手已不知何時勾起了鈎子,正好與利刃相擊,撞出一聲尖銳的脆響。

在這一系列的動作之後,刺心鈎這才意識到,天已經亮了。

而執劍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喻紅葉。

“你這——”喻紅葉咬牙切齒,眼中的火光幾乎要将面前的刺心鈎化為灰燼,“無恥之徒!竟趁白姑娘不備——”話說到這裏,他忽然壓低了聲音,仿佛擔心讓別人聽到,“爬到她的床上去了!”

他一面怒罵,一面揮劍再刺,一副要與刺心鈎魚死網破的樣子。

聽了喻紅葉的怒斥,刺心鈎抿了抿嘴,手中的鈎子竟就不再攔着他了,僅靠閃避躲開了他的劍。

鬧這麽大的動靜,白芨沒有清醒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了。

白芨也被驚醒,用三秒鐘理解了一下目前的狀況,皺眉,忽然用力把枕頭扔到了喻紅葉的身上。

“喻,紅,葉。”白芨一字一頓,“是誰讓你吵他起來的!”

兩個月沒好好睡覺的人,難得睡那麽香!他是從後半夜開始睡的,算算根本沒睡多久,居然天剛亮就被吵醒了!

氣死人了!

“……白姑娘,”聽了白芨的話,喻紅葉不由睜大眼睛,“你知道他睡在你的床上?”

“不然呢?總共就兩張床,又沒有多餘的被褥。”今天的白芨也不可能對喻紅葉和顏悅色。

“那讓他睡地上不就成了?”

“你怎麽不睡地上。”

“我也行。”喻紅葉皺着眉頭,“白姑娘,你未免太過單純了些。習武之人,睡在哪裏有什麽關系?怕是這賊人哄騙于你,故意騙你和他睡在一起,再散播出去污了你的名聲,迫使你只能與他為伴。”

“你在胡說什麽!”刺心鈎聞言,驟然發怒。

“怎麽,既然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喻紅葉哪裏會怕他,冷笑道。

未能恪守男女大防,刺心鈎确實自認理虧,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他就只能緊緊地捏着拳頭,如實道:“我從未那般想過!”說着,他遲疑着,轉頭去看白芨的臉色,仿佛是在看什麽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的東西。

白芨的臉沉沉的。

刺心鈎心中咯噔一下,一瞬間如墜冰窟。“我……我真的……”他試圖開口解釋。

白芨沒有聽刺心鈎的解釋。實際上,他的話根本就是才開了個頭,就已經被白芨打斷了。

“你是認識刺心鈎的吧。從小就認識。”白芨忽然開口。然而,這話卻是對喻紅葉說的。

“……那是自然。”喻紅葉道。

“所以,你其實知道他是怎樣的人。”白芨道,“至少,你知道他一定不是你說的這種人。”

喻紅葉愣了下,一時竟無法辯解。

“但是,你卻因為自己過往的怒火,把仇恨發洩在他的身上,惡意诋毀他,污蔑他。哪怕過去的事,其實根本就不是他的錯。”

白芨仰起頭,不太高興的樣子。

“這可真是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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