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五 [VIP]
……
喻紅葉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意識到了一件, 他就連一點點都不想承認的事。
但是,無論他是否願意承認,這件事, 顯然都是切實地發生了的。
白芨……喜歡上刺心鈎了。
就像刺心鈎喜歡白芨一樣。
後者他很早就知道了, 前者他卻剛剛才能确定。
……
…………
媽的。
那混賬, 永遠都比他更有福分。
姐姐以前給他性命。
現在給他愛。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喻紅葉拂袖而去。
白芨眨眨眼,沒想到向來面對她的冷嘲熱諷不折不——啊不, 是從不因小事發脾氣的喻紅葉居然會忽然負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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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白芨遲疑。
“他不是會在意這種小事的人,”何況是面對被他擅自視作了阿姐的白芨, “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刺心鈎誠實道。
“嗯……”
“另外,昨晚,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刺心鈎還在嘗試繼續解釋。
……這人是有多笨啊。
“知道啦。”白芨揉了揉額頭,真實地感受到了無奈,“聽了剛才的話,你還不知道我的意思嗎?況且我又沒失憶,分明是我逼你到床上睡的,什麽時候又變成你的錯了。”
“我怕你誤會。”刺心鈎道。
“我不會誤會的。現在, 我知道你大概是怎樣的人了。”白芨看着刺心鈎, 不知道怎麽了,忍不住伸出手, 拍了拍他的頭。
“你再睡會兒,我要出去辦點事。”白芨說着,先下了床。
然而,她是這麽說了, 可是頭一轉, 就見刺心鈎已經跟在了自己的後面。
“不睡嗎?”
刺心鈎搖了搖頭, 又道:“早上想吃什麽?”
“……去睡覺。”
“我做的不好吃嗎?”
“……不是這個意思。”
“佛跳牆?”
“大清早的?!”
“清淡。”
“……你們城裏人每餐都是這種又貴又麻煩的名菜嗎?”
“時間确實有點久。那, 文思豆腐?”
“……夠了。”
白芨揉了揉腦門,幹脆又回到了床上,道:“睡覺。”
“不是起來了嗎?”刺心鈎不太明白。
有什麽可不明白的呢?她是沒關系,可他今日差不多總共也就睡了一兩個時辰,還是在兩個月都沒好好休息,憔悴得吓人的情況下。
“睡覺。”于是,白芨直接下達指令,“躺下。我困了,不許吵我。”
“……好。”刺心鈎便依言躺回了床上。
房間再次安靜了下來。
白芨閉着眼睛,放緩呼吸。沒過多久,她就聽到,刺心鈎的呼吸也變得平緩而悠長了。
白芨便睜開眼睛,偏着頭看他。
面前的人臉龐輪廓分明,相貌很有男人的氣概,卻還生着一對姑娘家一般的長睫毛。
其實,刺心鈎的相貌很英俊,是真的很英俊。在白芨看來的話,他其實比一副奪目好皮相的喻紅葉都還要端正許多。
只是絕大多數人都很怕他,無法注意到這一點罷了。
可他到底有哪裏可怕呢?她可真是一點都體會不到。
特別是他閉上眼睛的樣子,平和而安靜。像這樣睡着了的美人,應該能勾出人的心才對,怎麽會吓破人的膽呢?
白芨從始至終都沒有理解過。
本來,白芨只是想随便在床上躺躺,裝裝睡哄刺心鈎睡覺的。卻沒想到,看着對方好看的臉,聽着對面輕緩的呼吸,她自己竟然也再次平靜了下來。
好像做了個夢。
是像冰糖一樣甜津津,像烤紅薯一樣暖融融的夢。
白芨蘇醒過來,回憶不起夢的內容,卻感到很開心。
再次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還是那張平靜又好看的臉。
而此時,日頭已經略略向西邊偏移,可能已經到了下午。從淩晨算起的話,不說她,就是刺心鈎也睡了有五六個時辰了。
做夢是很開心啦……但是睡久了頭殼有點痛。才煉了返生蠱的解蠱,會睡這麽久也不奇怪就是了。
白芨揉了揉太陽穴,輕手輕腳地動作,打算從床上爬起來。
然而,也就在她的腰才剛拱起來的時候,刺心鈎就忽然睜開了眼睛。
“……”白芨和他對視,“早就醒了?”
“不是。”
“那就是我一動你就會醒?”
“……早就醒了。”
“中途改措辭可太不可信了。”白芨挑挑眉,“是誰教你對我說謊的?”
“……剛醒。”
“以後還敢說謊嗎?”
“不敢了。”
“乖。”白芨眼睛一眯,笑了起來。她的性格好像就是這麽壞,一旦欺壓別人就會變得開心起來。
他就連在沉睡之中都關注着她的動向,她卻并不覺得悚然,反而因為幾句言語上的欺壓而感到開心。
“不用再休息了嗎?”白芨問道。
“不了。”刺心鈎看了一眼天色,精确地估算出了時間,“從昨夜算起,有六個時辰還多了。足夠了。”
确實,刺心鈎臉上的憔悴之色少了許多,看上去休息得真的很好。
這樣一來,白芨就放心了。
于是,白芨嘴角一勾,笑容忽然甜美。
刺心鈎腦中頓時警鈴大作,開始有了不妙的預感。
“仔細想想,喻紅葉走了,現在,這個房子其實是有兩個房間的吧?”白芨撐着下巴。
“……”
“昨晚那麽逼你,你才肯躺上來。現在卻很能接受了嘛。”白芨腦袋一偏,笑容越來越大,“怎麽樣?總算覺出還是和我睡在一起比較開心了吧?”
“什——不,不是……”刺心鈎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臉不知不覺再次漲紅,“我怎會……我沒想起……”
“嗨呀,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又這麽誠實。”白芨笑眯眯地看着他,“搞不好心裏不知道有多開心呢,表面上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我,是……不是……我……”
美好的一天,從喜歡的游戲開始!
白芨的雙腿,不住得在床邊快樂地晃蕩着。
刺心鈎去附近的市場買了菜。
半數以上的攤主并不敢收下他的錢,剩下的半數試圖跪下再倒貼給他一些。
刺心鈎并不在意他人的态度,只甩下數倍于菜價的錢,然後自顧自地挑挑揀揀。
即使是正午以後的市場,他也能夠找到最新鮮的肉菜禽蛋,簡直像是個繞着竈臺操勞半生的主婦,熟練得令人咋舌。
誰能想到,這樣的人,竟然會是那個名號響徹江湖每一個角落的刺心鈎。
白芨跟在刺心鈎的身後,像是個看熱鬧的小傻子,連最喜歡的青筍被切成片之前是什麽樣子都不認識,搖着腦袋左看右看。
刺心鈎抱了滿懷沉甸甸的食材,還不忘去續了兩壇花雕。
“嗯?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這個?”白芨的眼睛亮晶晶的。
“廚房有一壇,沒剩多少了。”刺心鈎道,“喻紅葉并不嗜酒。”
“嘻嘻,所以都是我的。”白芨笑眯眯的。
刺心鈎低着頭,看着白芨,不自覺地也輕輕牽動了嘴角。
最後,他抱着滿懷的東西,像是抱着一片輕飄飄的羽毛,拒絕了白芨的幫忙,帶着她回到了家。
炊煙很快燃了起來。一炷香後,白芨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抱着酒杯,餍足地眯起眼睛。
啊……實在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這樣下去,會胖的吧。
“吃好了嗎?”刺心鈎問道。
“嗯!”
“那吃些零嘴吧。”刺心鈎将做好的零食端了出來。
“?”
“不許喂了!我還有事要做呢。”白芨果斷拒絕,站起身來,逃離了香噴噴的零食。
“不愛吃嗎?”刺心鈎問她。
“我要出門啦!”
“嗯。”刺心鈎應了一聲,就飛快地收了收碗筷,緊跟着白芨出了門。
白芨四處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個醫館。
那是一處小屋。小屋的門開着,從裏面飄出藥香。簡陋的木門裏外都貼了一個“醫”字。屋子雖然簡陋,字卻俊秀漂亮。
刺心鈎頓時意識到白芨是來做什麽的了。昨晚,她就說過,今天會買藥給他解蠱。然而……
“我不需要解蠱。”刺心鈎忽然開口,道。
“嗯?”白芨尾音上揚,自然而然地戲谑道,“怎麽,這麽喜歡我的嗎?都喜歡到願意替我去死了?”
白芨以為刺心鈎會害羞。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只要稍微逗一逗,就會有非常有趣的反應。之前是亂放冷氣,現在是亂放熱氣。
她卻沒想到,刺心鈎低着眼睛,沒有說話。
白芨不由挑挑眉,穩下了聲調,問道:“怎麽了?”
“我不需要解蠱。”刺心鈎道。
“為什麽?”
“現在這樣,就很好。”
“又擔心我離開嗎?”
刺心鈎想說,即使她一定要離開他也可以。就算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攔她的離開,他也仍舊不想要她解開蠱。
那樣,她就永遠不會受傷,不會疼,還可以多出一條性命。
可是這些話,他都無法說出口。
“不是。”于是,他就只能這樣答道。
“那是為什麽呢?”
刺心鈎沒有說話。
“是因為……”白芨只好試探着問道,“想要……保護我嗎?”
“……嗯。”
“可我也想要保護你呀。”白芨這樣說道。說得無比自然。
刺心鈎愣了一下,擡頭看她。她笑盈盈地回望着他。
“所以,我不能一直讓你代我受罪呀。”她說道。
刺心鈎一直看着她。一時間,他好像根本無法理解她的意思。
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說出了他往日絕不會說出的話:
“你若受罪,我不可能不受罪。所以……”
“所以從一開始,就讓我心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