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八 [VIP]
“李捕頭, 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白芨道。
“這說的是什麽話,有事講就是了。”李勇爽快道。
“我想見一見知縣大人。”白芨道。
“這……”沒想到白芨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李勇想了想, “這怕是得先容李某向大人請示, 過後再給姑娘消息。”
……
與刺心鈎一起走進衙門後院時, 白芨沒想到想到,知縣竟會站在外頭等着他們。
那是個年逾中年的男子, 生得俊朗,白面有須, 一副斯文有禮的樣子。
見了白芨,不等白芨行禮, 他就先向白芨拱了拱手,道:“可是白姑娘?聽聞姑娘能解我臨厲蠱禍,久聞姑娘大名了。”
“啊,是。”白芨忙也向他拱手。既是長輩,又是官員,她居然讓對方先做了禮數。
“這位, 想必就是刺心鈎俠士了。”知縣又對刺心鈎拱手, 竟忽然鄭重一拜,道, “聽聞俠士救我臨厲百姓于水火,多謝俠士。”
“不用。”刺心鈎點了下頭,道。
刺心鈎本就不是會與人客套的人,态度稱得上是失禮。知縣卻渾不在意, 笑道:“說來也巧, 我本就想見見白姑娘, 便聽說白姑娘要見我。”說着, 他将二人引入書房,“二位請。不知白姑娘見我,可是有事相商?”
白芨随着知縣的指引走入了房間,開口道:“知縣大人可知道,厲州已經派兵封城了?”說着,與刺心鈎一起落了座。
“自是知曉。”知縣答道,“我已托城外将士傳書于厲州知州,只是尚未得到回應。圍城的将士則只說臨厲有瘟疫,厲州下令不得放出一人。我想,這臨厲的蠱禍,怕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甚至不知以何種方式讓厲州調兵,控制了蠱禍的範圍。”
這正是白芨想要和他說的內容之一,沒成想,人家早就想到了。
“您相信‘蠱術’一說?”見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白芨不由問道。蠱畢竟只是傳說,他卻接受得如此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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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令死者複生,便不是蠱,也是其他邪術。既然親眼所見,又有什麽無法相信的呢?”知縣道。
李勇已經試探過了最初中蠱的那名男子,并如實上報。此人早已停止了呼吸,滿身屍斑,不再需要飲食,卻仍能夠活動,甚至力大無比。
在确認他已經死亡了之後,李勇試圖砍他的要害。正如白芨所言,此人被傷中要害之後亦不會停止行動。最為棘手的是,就算砍斷了他的四肢甚至頭顱,他仍舊能将斷了的部分重新接起。有無數飛蟲鑲嵌在他的身體之中,帶動着他的四肢活動着。
令人見之膽寒,不可謂不邪。
那麽……精通此等邪術的女子,會是良善之輩嗎?
“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的事想要告訴您。”白芨道,“此蠱名為‘返生蠱’,能令人成為活屍,不腐不死,非解蠱不能解脫。但除此之外,當皆與常人無異,甚至屍身損毀太嚴重的話——比如已經成了白骨——當是該沒有幾兩力氣才是。”
“……姑娘是說……”
“對。可現在看來,中蠱者卻有數倍于常人的力量,行動也很是迅捷,需要五六名壯年男子合力才能制服,甚至傷人無數。而這些,其實都不是返生蠱所應有的效力。”
“是說,有人改變了人,或者是改變了蠱嗎?”知縣沉吟。
“是的。至于改變的是人還是蠱……”白芨微微頓了頓,神色之中有些難過,“待被咬傷之人變成活屍,我們就知曉了。”
如果被咬傷的人也同樣變得力大無比,那定是有人對蠱蟲做了變化,使其發揮出了新的能力。
“所以,”白芨道,“下蠱之人的目的,恐怕是淪陷整個臨厲。”
算上最初尚未失去甚至就跑出來的生瘡男子,本次下蠱者共在臨厲城內投入了三十名中蠱者,各個力大無比而又動作迅速,還特意分散在各個方向,能夠攻擊到的人難以計數。而臨厲城內捕快與守軍加在一起尚不足百人,趕到事發地也需要時間,絕不可能控制住這樣的局面。
若不是城內恰巧有刺心鈎這樣的頂尖高手,如今臨厲城中被咬的人,怕是早已無法計數了。再過幾日,被咬者化為活屍,而城內百姓對此蠱效用一無所知……臨厲徹底淪陷根本就是或早或晚的事。
下蠱者最初的目的,恐怕就是整個臨厲城。只是,對方沒有計算到,臨厲竟然恰巧有了解此蠱的白芨和武藝卓絕的刺心鈎,硬生生将這個計劃拉了下去。
知縣點了點頭,神色已于不知不覺中變得淩厲。見知縣對她的話毫無疑義,白芨知道,他也知道這一點。
沉默片刻,知縣忽然起身,向着刺心鈎再次拱手一拜,鄭重道:“俠士救我臨厲百姓于水火。此次,實在是承刺心鈎俠士大恩了。”
刺心鈎看了白芨一眼,只好也站起身來,點了下頭,道:“沒有。”他并不願與人客套,就連會一直坐在這裏都是因為白芨。
“而如今,盡管事情暫時平息,但施蠱者也許也還在城中,難保不會再生異端。我希望大人能查清在城內下蠱之人,問出其目的。”
“關于施蠱者,我倒有些線索。”知縣道,“恰巧有捕快撞到有人放蠱。那人駕車扔下中蠱者,連放了六人,最終棄車而逃。捕快試圖追上此人,但此人輕功卓絕,遠遠直接出了城。另外,守城将士亦有回報,就在城內蠱禍乍起的時候,有六人于城牆處強行出了城。其中五人是個中高手,剩餘一人被同伴帶着。城內守軍與城外圍城軍隊竟也均未能攔住這幾人,追逐也并未得到結果。”
若每人負責六人,那五人剛好能放出三十名中蠱者……這麽看來,放蠱的人很有可能已經全部出城了。
可是……這是為什麽呢?他們不應該留下來,保證計劃順利嗎?
“要麽是認定臨厲絕不可能避過這次禍事……”畢竟誰也想不到城內恰巧有白芨和刺心鈎,“要麽就是,絕不能被人發現己方的身份。又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呢?”白芨不自覺自言自語。
“我與姑娘想法無異。”知縣道,“無論如何,臨厲被圍,蠱禍未解。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解決掉手頭事,以百姓安危為先。若施蠱者當真已經逃了,倒也少了些麻煩。至于施蠱者的身份,還可以從厲州守軍究竟是誰調來的着手查起,也不是沒有方向。”
“是。”白芨想了想,“蠱禍畢竟不是小事,對方放心地直接離開也讓我有些疑慮……無論如何,我想,還是令百姓盡量不要外出比較好,免得遭了什麽意想不到的災禍。七天……只要七天就可以。”
白芨擡起頭,看着知縣,道:“七天後,我定能拿出解蠱,解臨厲之憂。”灼灼目光,眸中滿是不加掩飾的堅定自信。
精通此等邪術的女子,會是良善之輩嗎?
知縣看着那雙眼睛。
半晌,他忽然勾起笑意,再次站起身來,一拜,道:“那麽,我便要替臨厲萬千百姓,多謝白姑娘了。”
“在回去之前,我們先去客來客棧附近看看吧?”白芨站在衙門門口,想了想,對刺心鈎道,“要藏起如此多的中蠱者,總得有個地方。最初出現的中蠱者是一個臉上生瘡的男人,那時還沒有失去意識,一定是自己跑出來的。當時,他就跑到了客來客棧。這麽一想,我覺得他們藏人的地方也許就在客棧的附近,不若過去看看。”
“好。”刺心鈎點點頭,“在哪個方向?”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刺心鈎更好用的交通工具。沒一會兒,他們就出現在了客來客棧的前面。
當日,那個男人其實很有幾分顯眼。最終跑到了客棧,也是有很多人特意去看的。所以,白芨打算問一問路人,看是否有人記得那人是從哪個方向跑來的。
問這個本不算是什麽難事。那男人當日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滿面生瘡,放到哪裏都是個很顯眼的人。這樣的人從哪裏跑到了哪裏,總會有人記得的。
然而,白芨錯估了目前的狀況。
城內才剛剛經歷了那樣的一番事,幾乎家家戶戶大門緊鎖,還偶有親人被咬傷帶走的哭聲與罵聲傳來。哪怕不識趣地拍拍門,半數人也并不願意回應,另外半數則多半只肯隔着門說上一兩句。少有的幾戶肯與他們好好講話的,也不見得正巧見過那個男人。
因今日的恐慌,找人問事簡直難于登天。
“這樣……就只能換個方向了吧。”白芨苦惱。
“去今日出現了中蠱者的地方看看吧。”此時,刺心鈎忽然開口。
其實,他平素講話多半也就只講到這裏了,并不會多做解釋。可站在面前的是白芨,他便自然而然地繼續開口,道:“要将失去神智的中蠱者送到各處,一定會借助馬車。我能辨認車轍,找到位置。”
“……城裏的石子路也可以嗎?”白芨實名震驚。
“那也會多少留下些痕跡,且也有些未鋪石子的地方,值得一試。”
白芨驚喜,雙手用力地拍了下刺心鈎的肩膀,道:“太厲害了!交給你了!”難怪什麽線索都沒有也能千裏迢迢跑到臨厲來找到她。
“嗯。”看着白芨亮晶晶的眼睛,刺心鈎只覺心中一滿,好像被什麽慢慢填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