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九 [VIP]

對方顯然有意地抹掉了許多痕跡, 很多地方根本無法看出曾有車子駛過。

然而,刺心鈎簡直就是個怪物一般的家夥。哪怕是根本已經被毀得難以辨認的痕跡,他站在旁邊端詳半天, 居然也能有所結論。

順着車轍找, 他們找到了幾輛被抛棄的馬車。每一輛都十分尋常而樸素, 沒有任何特別的痕跡。

于是,他們又逆着車轍找。二十九個地點, 逆着車轍,最終找到了同一個位置。

白芨和刺心鈎來到了一戶院子前。果真離客來客棧并不算遠。

兩人直接跳牆, 潛入了院子。

理所當然,院中一個人都沒有。畢竟, 為了制服所有的中蠱者,城內喧鬧了着實有一段時間。若是他們确實想走,有這麽長的時間,就是蝸牛轉世也該走幹淨了。

白芨走進了院中的屋子。這戶院子與其他人家大同小異,總共三個房間。白芨推開門,先走入了大一點的那個房間。

血腥味。

很淡, 但萦繞不散。

牆上有指甲的刻痕, 還印着淡淡的血跡,昭示着活人曾在這裏經受過的苦楚。

多半是被綁着的吧。否則, 怎麽會沒有被人注意。

即使被綁着,也還是在竭力地掙脫,在牆上留下劃痕,留下血跡, 向往自由。

白芨的眸色深沉。

刺心鈎忽然越過了白芨, 搶先走了進去, 道:“你在外面站一會兒, 我進去看看。”說着,他已經繞着房間,尋找起可能殘留的痕跡來。

“……怎麽,我不配和你一起找嗎?”白芨一笑,吸了一口氣,也走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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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什麽都沒有找到。

對方極端謹慎而又富有經驗,整個房間空空蕩蕩,留下的所有東西沒有任何特別的标識,連半絲能用的線索都沒有。

兩人便離開了這裏,去了下一個房間。

隔着一條過道,剩餘的兩個房間是一裏一外相連着的。外頭的房間顯然就是肇事者的卧房,從床褥的數量來看,這裏曾住着五個人。

床鋪和個人用品都是從城裏直接買來的,仍舊找不到什麽特別的線索。

“可要去問問賣給他們東西的人?”刺心鈎道。

白芨想了想,道:“倒也沒必要。同樣的事,還不如直接問問把房子租給他們的人,交集也許還多些。”

說着,白芨已經打開了盡頭的房門。

盡頭的房間要小一些,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床鋪。

其他人都擠在一起,唯有此人獨享一個房間,恐怕,是這些人中領頭的。

剛好六個床鋪,恐怕确實就是知縣所說的六個人。

當然,這裏也沒有留下任何特別的訊息。

唯一特別的大約是……

白芨抽了抽鼻子,不由問道:“總覺得……好像有一點特別的苦味……?又好像是沒有。”空氣中,有一點很淡很淡的氣味,好像只是錯覺。

“是藥味。”刺心鈎點了點頭,肯定道。接着,他掃視一周,直接走到了床鋪旁邊,又嗅了嗅,道:“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這個人,為什麽從聽覺到嗅覺都比常人要好。

“要不要帶回去給陸清衡聞聞是什麽藥?”

“好。”刺心鈎應道,随手一撕,試圖從被褥上撕下塊布料來。

白芨也湊了過去,想要幫他。

“別。”刺心鈎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身子一側,将白芨擋得嚴實,“髒。”

也是,根本都不知道是誰睡過的,也不知道對方生了什麽病,被子上為什麽會飄着藥味。

可是,他呢?他就總是這麽聽她的話,不在乎病不病髒不髒嗎?

“刺心鈎,”白芨不由道,“你其實,也不需要總是聽我的話。不想做的事,都可以不做的。”

“我想做。”刺心鈎道,片刻都沒有遲疑。

……真是直接了當。

刺心鈎将撕下的布料收了起來,又環視了屋子一圈。

“與知縣所說無異。”他說道,“總共六個人,五人是個中高手,一人不通武藝。”

“嗯?這是怎麽看出來的?”白芨驚訝。

“腳印。”刺心鈎指了指地下。

這裏的地面雖然加固過,但基本還是泥土,多少會留下一些腳印。可是……

“是……一一分辨出了六個人的腳印,還從中看出了武功的強弱嗎……?”白芨遲疑。

“嗯。”刺心鈎點了點頭。

……怪物!這是什麽怪物!

真的……難怪可以找到她。

院子裏再無什麽蹤跡,白芨便和刺心鈎一起,去外面找這戶院子的鄰居問了問情況。

巧得很,鄰居正是這戶院子的所有人。

“租出去啦。”那主人隔着門答道,“錢給到了下個月,還沒退租呢。什麽?已經走了?”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租您院子的是什麽樣的人,您還記得嗎?”白芨問道。

“什麽樣的人……就普通人吧。幾個男的,就平常人。”戶主對對方沒什麽特別的印象,“說是來落腳做生意的,多的也沒問。”

幾乎沒有什麽線索。

“那就先回去吧。”白芨倒也不着急,本身就沒指望真的能夠查清。可以佐證的是,對方确實一點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過……仔細想想……”白芨揉着太陽穴,“陸公子眼睛還很不方便呢,我們居然就那麽把他撂在那裏了!……不會受傷吧……”

“不會。”刺心鈎倒很冷靜,“他自小機靈,從來都能把自己顧得很好。”

仿佛要佐證刺心鈎的話,才剛到醫館,他們就見到,陸清衡正一邊摸索着給人包紮,一邊對旁邊的幾名守軍道:“很快。包好後,再喝一碗藥湯就行。幾位稍等。”

“不急,不急。”那幾名守軍脾氣倒也不錯,“我們天黑之前能把人帶回去就行。”看來,是捕快人手不夠,連守軍也被抽調過來處理後續了。

“大夫,我這不會有事吧。”被咬的人心有餘悸,不由問道。

陸清衡微微沉默了下,誠實道:“抱歉。我不知道……我并未應對過此等病症。”又道,“不過,你把藥喝了,總歸是會有些好處。”

對方哭喪着臉,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将病人照顧好,陸清衡這才将其交給了守軍,暗暗嘆氣,任由其離開了。

“你給他們喝的是什麽藥?”白芨不由問道。

聽得她的聲音,陸清衡一笑,問候道:“白姑娘,還有醉仙吧,你們回來了?”而後又答道:“都是些滋補健體的東西,另外還加上了治瘋犬咬人的藥。”

……

瘋犬咬人可還行。

白芨搖了搖頭,不自覺地向着那位病人離開的方向看去。他正捂着自己包好的傷口,老實地随着守軍上了馬車。

他是一個平凡的人,會配合官差,也會怕死,怕疼。

他的生命将于不久之後消散,連屍身都不得安寧。

白芨的臉越來越冷。

“——白姑娘?”陸清衡喚道。

“啊?”白芨回神,“什麽?”

“可是要回去了?”陸清衡問道,“姑娘家,還是早些回家得好。”

“啊,等等。”白芨捅了捅刺心鈎,“快讓陸公子聞聞,那是什麽藥味。”

“嗯。”刺心鈎應了一聲,掏出了撕下的那塊布料,遞給了陸清衡,“我們在施蠱者那裏聞到了藥味。”

“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聞聞總歸不虧。”白芨接茬,“我總覺得味道有點特別。”

陸清衡嗅了嗅,微微皺眉。

“烏頭……貝母?甘草……芫花……”陸清衡有些疑惑,“确實是藥,但是藥性幾乎都是相沖的,可不能胡亂給人吃。”

“這樣……那有什麽特別的藥材嗎?”有可能辨認出對方的身份的。

陸清衡搖了搖頭:“除了藥性相沖,倒也沒什麽很特別的。抱歉,沒能幫上姑娘的忙。”

“怎麽會。”白芨擺擺手,“我們也沒查出什麽,只是随便試試。——那就一起回去吧,我見你也沒有病人了。”

“好。稍等片刻。”陸清衡說着,與桌上摸索了下,鋪平了一張紙,提起筆,問道:“姑娘的住處是?”

“就在衙門往東走半條街,院裏有一棵大杏樹。”

“好。”陸清衡應道,落筆将白芨的描述記了下來。

“是要貼在門上嗎?”白芨機敏。

“是。”陸清衡不由一笑,正想拿去貼,桌上的紙就已經被白芨搶了去,“我來。”說完,她就跑開了。

陸清衡笑意不減。聽得身邊似乎還有人,他不由放低了聲音,極低聲道:“她像一個人。”

“我知道。”刺心鈎用更低的聲音回應,“但她就是她。”

“當然。”

……

白芨才剛到門口,院門就被先一步打了開來。

“這是去了哪裏,耽擱了這麽久?”喻紅葉站在門後,“差點要去找你呢。”這回,他居然沒有诋毀一直帶着她的刺心鈎。

“去見了知縣,又去查了查放蠱的人。”白芨答道,“倒也沒查到什麽。”

“這位是?”此時,喻紅葉看到了跟在後面的陸清衡,“眼盲?在客棧時的那個人?”

“你當時果然一直跟着我。”

……

喻紅葉頓時熱忱地對陸清衡問候,道:“在下喻紅葉。”

他也就是為了轉移話題随意寒暄一下,卻沒料到,對方愣了一下。

片刻後,對方不由一笑,道:“紅葉也在這裏。這麽大的事,怎麽都沒人與我說呢?”

“……可能是因為,刺心鈎不知道‘寒暄’是什麽,而我覺得不太好摻和你們的事吧……”白芨反思。

她其實猜到陸清衡也是認識喻紅葉的,畢竟都是“阿姐”的弟弟。但這畢竟是他們的事,她作為并未經歷過那些往事的旁人,就也沒替人特意提起。

“你們在說什麽?”喻紅葉疑惑,“什麽‘這麽大的事’?”

“紅葉,我是清衡。”陸清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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