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鐘琛送給沈子裴的禮物是一個前不久剛出的新款平板電腦，便于他上大學的時候帶去做筆記。

沈子裴點開，發現平板已經激活過，裏面安裝了些應用軟件，學習和休閑的都有。他拿着IPad躺在鐘琛昨天換過的床單上，随意滑動屏幕，怎麽都睡不着。

李橋發來祝福，順便問他行李有沒有收拾好。他們幾個關系不錯的朋友約着明天一起飛去H市玩兒上一周，算是畢業旅行。

正要回複，屋外傳來聲響。沈子裴立刻坐起身來聽，應該是鐘琛走到客廳，正在壓低嗓音在跟誰打電話。緊接着，他聽見大門被輕輕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淩晨兩點半，鐘琛背着沈子裴悄悄出了門。

确認鐘琛真的不在屋內後，沈子裴覺得不對勁兒，跑到陽臺扒着往樓底下看，想看看會不會看到什麽。

告示欄旁有輛車的車燈亮着，從五樓看不太清車內的人，可沈子裴特地關注起來，直覺告訴他，小叔叔或許是要去找那個人。

短短幾十秒的時間，沈子裴心裏想出三四種可能性。鐘琛真的從樓裏走出來時，他下意識将頭縮了回去，等緩緩探頭再去看，恰好看見一個穿黃色上衣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快步跑過去抱住了鐘琛。

那個男人抱住了小叔叔。

沈子裴心一緊，嘴不自覺地微張。明明是夏天，卻覺得手腳都發木發涼。

鐘琛很快便要推開那人，對方抱得緊，明顯是推了幾下兩個人才完全分隔開。

他們應該是在争吵，或者說，男生單方面沖着鐘琛大聲喊叫，因為即使在五樓也能聽見他一個人的聲音劃破靜夜。

最後，這場不知前因後果的狗血劇以鐘琛再次推開男子獨自離開而結束。

沈子裴猜測的三四種可能性只能通通歸為一種，畢竟什麽樣的關系會讓一個男人深夜驅車前來那麽用力地擁抱另一個男人。

鐘琛上樓輕聲打開門，只見沈子裴抱着腿坐在客廳沙發上，沒有開燈。

“小叔叔。”

鐘琛拔下來的鑰匙猛地磕到門上，發出慌亂的聲響。若沒記錯，這是他第一次在沈子裴面前表現出難掩的不鎮靜。

換亂并未持續太久，他頓了幾秒，蹲下來換鞋的同時用輕松的語氣問：“裴裴，怎麽還沒睡，睡不着嗎？”

客廳的鐘表走動發出“噠、噠、噠”的聲音，其它聲音則全被時間吞沒，毫不講理。

事實上，鐘琛并不在意被人撞破他那些所謂的秘密。他向來思慮得遠，早在清楚自己性取向時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唯獨沈子裴是例外。

沈子裴，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今日剛剛宣告成年的小朋友，鐘琛是真心在呵護他的。鐘琛一直希望能将美好給予他，由着他去玩去鬧，自由接觸每種感情，不用被長大後的無能為力和世俗的目光絆住他向前奔跑的腳。

盡管如此，盡管如此…沈子裴仍是鐘琛唯一沒做好的準備。

至少現在還沒準備好。鐘琛沒想好要怎麽告訴沈子裴自己就是選擇了那條“很難”的路，至于在猶豫什麽考慮什麽，他也說不清原因。大概跟他把沈子裴一直當作小朋友也有關，覺得似乎不說也可以。

可事與願違，沈子裴要做大人了。

沈子裴跳下沙發走過來，沒有回答鐘琛的問題，而是反問他：“小叔叔，我看見那個男人抱你了。”

“他是誰？”

沈子裴緊緊盯着小叔叔，企圖多看透些什麽，可惜鐘琛再沒有明顯的反應，還順手從鞋櫃拿了雙拖鞋放到他身前，“穿上，地板涼，別光着腳。”

沈子裴有理由相信鐘琛是在為作答拖延時間，再次提醒：“你還沒告訴我呢。同事、朋友，還是……戀人。”

“都不是。”鐘琛站起身，借着客廳窗外的夜光對上他的眼睛，平靜地說，“我跟他現在沒有任何關系。”

“那就是有過關系。”沈子裴神情低落，直接定義為最後一種，“你和別人交往卻不願意告訴我，我很難過。”

鐘琛還來不及作答，他又故意擠出一個可憐的笑，自顧自地說：“不過沒關系，我會原諒你，我知道你不喜歡他。”

“什麽？”

“你推開了他，三次。小叔叔，喜歡一個人怎麽會那麽用力推開對方。”

鐘琛心一頓，一時無言。沈子裴話裏充滿篤定，輕易便将那些複雜的事情以局外人的身份全看了個清楚。雖然事實的确如此，他把燈打開，嘴上仍是說：“裴裴，感情的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簡單也好，複雜也罷，反正我不想被人推開。” 沈子裴向前走，帶着溫熱的氣息擡頭貼近鐘琛的臉，一字一句說，“小叔叔最疼我，肯定不會那樣對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