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危機
淩晨。
鞭炮聲依然孜孜不倦地惱着睡夢中的繁星, 卧室裏暗着燈,簾子也被拉上,遮蓋着唯一的月色, 但此刻被子底下卻蘊着一絲幽幽光亮。
将被窩拱成小山丘形狀的人側躺着,握着手機不知在搗鼓些什麽,殊不知如此行徑, 屏幕內容早已曝露在外,一覽無遺。
大年夜這晚的微博異常熱鬧,因為有個夜貓子眼下正戳着輸入法,悄咪咪地、偷偷摸摸地,發了一條動态。
@時喻:小裴家長給的紅包。[圖片]
紅包被墊在枕頭下,時喻盯着這行字良久, 忍不住勾着唇角, 只覺心情不錯,于是評論區一下子也變得熱鬧起來。
贊和轉發撲面而來。
【滿朝文武支支吾吾是吧?你們不說我也不說!】
【啊啊啊啊啊該死的小夫妻情趣,我恨你們!!!(扭曲)(蠕動)】
【有人相愛, 有人看海,有人牡丹三十年學會了看開。/吸煙.jpg】
【有人釋懷,有人在風中愛了又愛, 有人好幾天結課論文寫不出來。/猛吸一口樓上的二手煙.jpg】
【別的不說,看到她倆後我又開始相信愛情了,落淚】
……
另一側, 裴言川有些好笑地看着蜷縮成蝸牛的時喻,注視一番她的小動作後伸手拿走了打攪睡眠的板磚,義正言辭:“被窩裏玩手機對眼睛不好。”
“你、你還沒睡啊……”時喻驚了一跳, 偷玩被抓包, 她拖着長長的一聲‘哦’, 乖乖掀開被角鑽出一個腦袋:“明天去看電影吧,春節檔。”
“好,”裴言川先應下,繼而才問:“怎麽突然想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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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很突然,”小幅度翻了個身,時喻挪着挪着又把自己擠進他的領地,順勢嗅了嗅,“允許你将約會提上日程。”
明明兩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但她總覺得裴言川身上的氣味更好聞些,這股味道不知該如何形容。
就像是自帶泥土以及綠植感,恬然寧靜,自然不澀。
“跳過了中間戀愛的過程,突然這樣搞得我有點不适應。”
裴言川疑惑地擡眼看她。
“就是……”時喻斟酌了一下措辭,“如果放到以前,我們該不會早戀吧?”
說起來,她意志力也是很薄弱的,萬一被人随意撩撥兩下,那這會兒估計都談膩了。
不行不行。
“……”裴言川正準備開口,只見她食指指節緩緩向上,虛掩着自己的唇。
“困,明天再說……”
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最後幾個字只有嗡嗡的胸腔震動音。
裴言川失笑,嘴唇在她手背輕觸:“晚安。”
半夢半醒中的人甚至不忘迷迷糊糊應答一句:“稱呼呢?”
他含笑,老老實實加上:“晚安,寶寶。”
時喻一半臉躲在被子下只露出一雙笑彎的眼睛,半晌又複而阖上眼簾。
城市昏昏欲睡,二人相擁而眠。
大年初一的晨間天亮得快。
兩人難得起了個大早,想着同家裏人一塊兒包了頓餃子,另外又捯饬了一點食材,準備午餐吃熱乎乎的火鍋。
“小魚,來喝杯糖水吧,寓意好事連連,幸福如意。”
見她下樓,江舒笑着招呼人過去,只見白瓷碗內紅豆薏米将清水染上豔麗的血色,這兩種食材于習俗中也有着吉祥富貴,生活紅火的含義。
甜絲絲暖洋洋的一碗糖水下肚,時喻便到廚房備菜,明晃晃看過去,一排排整齊疊放的餐盤裏色香欲全的菜碼惹人垂涎。
然而許久未用到火鍋鍋具,江舒東翻西找,一下子竟也沒個頭緒,起身問張媽:“我記得去年還一塊兒吃過火鍋呢,怎麽這鍋找不到了……”
“可能是被我收去儲藏室了,我這就去看看。”張媽是家裏呆的時間最長的阿姨,聞言忙不疊擦了擦還濕着的手,正打算關了電磁爐。
廚房內只有張媽一人在忙活,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時喻于是解開圍裙:“張媽,我去找吧。”
“怎麽能讓……”
“沒事,廚房裏還得靠張媽主持大局呢。”
時喻調笑着,縱是張媽也忍不住舒展了眉頭。
走出廚房打開儲物間的門,她邊尋着開關邊念叨:“第二層……第二層……”
燈亮起,卻依然昏暗,大抵是年代遠了,頭頂的白熾燈微弱地跳閃着,好似時不時便會熄滅。
時喻眯起眼睛,看到了藏在裏側的小箱子,她試圖撥開眼前擋住的物體,顯然有點重量,而且放置的地方剛好處于拐口,不容易挪動。
“需要幫忙嗎?”
身後忽地想起熟悉的嗓音,差點脫口而出的‘要’字被她及時踩住剎車,咽了下去。
“咳咳……”時喻扭頭輕咳兩聲,眼珠子咕嚕嚕轉動兩下,突發奇想:“替本宮取來那口鍋,小裴子。”
裴言川發笑,配合她過戲瘾:“嗻。”
狹窄又逼仄的小空間裏,空氣因增加一人的緣故驟然變得稀薄。
小箱子穩當落地,只聽時喻繼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指使着人:“做得不錯,搬出去吧。”
裴言川挑挑眉,寬碩的肩膀往前曲了曲,一片陰影躺至地面垂落在時喻身上。
“給點好處。”
他趁機為自己謀福利,左手圈着人,散着沉悶木質氣味的儲藏室內,兩人從單純握緊轉為十指相扣。
仿若真的有種瞞着爸媽戀愛的錯覺。
“找到了嗎——”
突地門扉翕張,露出一條透着冷色光的縫隙。
只聽江舒的聲音從門背後傳來,緊接着她倒吸一口氣:“沒找到沒找到,再找會兒哈!”
從她的角度望過去,裴言川一手撐着架子,整個身子擋住了時喻,看上去就像是在……壁咚。
江舒是真的沒想到自家兒子向來一本正經,冷冷清清的似乎誰都瞧不上,如今居然開竅了,果然碰上喜歡的人,再笨的鋸嘴葫蘆也會張嘴。
‘砰——’門再次緊閉。
“……”
時喻側過頭,幽幽地将視線從門口移開,旋即回到裴言川身上。
梅開二度。
一大家子聚着聊了許久,酒足飯飽,二人便準備出門。
時喻坐在車裏先挑了幾部評分比較高的電影,看了會兒預告就直接下單買票了。
影院位于商城頂樓,但是等他們到影院門口,卻看到了‘內部維修’四字。
“是不能進去了嗎?”
工作人員退了票連聲抱歉,時喻嘴上說着沒事,但唇角忽地就開始往下壓,眉頭也緩緩擰緊,仿若這是一件特別糟糕的事情。
詢問一番過後,裴言川徑直走來,答道:“嗯,今天應該是看不了了。”
“去別家影院?”見她一臉惆悵,他又道。
時喻搖搖頭:“太遠了。”
今年冬季顯得特別長,過年這段時間尤為寒冷,光在外頭走上一圈就會把人凍得發抖發顫,所以進了商場內部,她就有點不想動彈了。
她嘆了一口氣,佯裝不經意地說着:“如果這個時候能有一杯熱乎乎的海鹽芝士奶綠的話,我覺得我就會好了。”
話落,裴言川怔了怔,順着她視線望去。
二樓一家奶茶店門前人滿為患,大抵是口碑好,此刻正排着長龍,烏泱泱一片。
“我去買,”裴言川眉眼滿溢着笑,随後說:“那邊有椅子,去坐會兒吧。”
計劃通,時喻狠狠點了兩下頭,特別聽話地朝着另一個方向去。
頭也不帶回一下。
“……”裴言川喟嘆一聲,自己老婆,自己養。
正當時喻美滋滋地在二樓休息區等着垂涎已久的奶茶,剛坐下轉瞬之間,忽地一個聲音從幾步外傳來:“時喻?”
“?”只見她毫不猶豫,立馬套上口罩,将自己裹了個嚴實。
不會吧,這個時候碰上粉絲?
“不用遮了,我不是粉絲。”那人忍不住笑,溫聲提醒她。
時喻側目卻難得一滞,站起身寒暄:“好巧,呃……”
完,他叫什麽來着?
時喻對這個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男人有印象,因為這是她之前的……相親對象。
她親愛的母上就喜歡交朋友,這不,給她招攬了不少優質男性。
而這位是人民教師。
“郁朝。”他笑着道,并不介意時喻忘了自己的名字,畢竟她現在稱得上是家喻戶曉,接觸的人多了,自然就淡忘了。
“你是過年才回來一趟吧,這種概率性事件讓我碰上了,大概是有幸運加成吧。”郁朝笑着,不急不緩地打趣。
“是啊是啊……”
時喻尴尬地應付兩聲,心想,這種小概率事件也就只有她這個倒黴蛋會碰上了。
緊接着一個還沒有她腿高的小不點從郁朝身後探出一個扆崋腦袋,手裏握着一個快要融化的冰激淩,撲閃着眼睫看她。
時喻震驚,一年過去,人家孩子都長這麽大了???
“這是你女兒?”她幹巴巴地說着。
郁朝楞了一下,随後眼角稍彎,解釋道:“不是,這是我侄女,剛好在她家拜完年就一起出來逛逛。”
“小琳,叫姐姐。”他彎下腰,催促着小女孩。
小女孩也不知是不是沒聽清,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一絲聲音。
另一邊,裴言川提着奶茶轉身,只見自己老婆正背對着他,和一個長相類似和何瑞承那種類型的溫柔男□□談着。
一旁的小女孩一手牽着男人,一手牽着時喻,俨然一副一家三口歲月靜好的畫面。
小女孩圓潤的嘴唇一張一合,裴言川突地停下腳步。
他看清了,她喊的是:麻麻。
“相親對象?”
車內,沒有歡快流動的樂符,也沒有生動的廣播,有的只是轉向燈跳動發出的‘滴答’聲。
時喻表現得異常誠懇:“是的。”
裴言川略一思忖,看似随意地問:“那是他女兒?”
“不是,是他侄女。”
侄女為什麽喊她老婆,媽?
敏銳的神經促動着時喻的大腦,她一下子反應過來,側眸撇向裴言川,就見他一直目視着前方,仿佛在和路口的紅綠燈作着鬥争。
須臾過後,他又問:“你之前為什麽沒看上他?”
“……”輪到時喻支支吾吾,“因為不想殘害國之棟梁?”
裴言川瞄了她兩眼,沒說什麽。
“其實還有別的原因。”時喻憋着笑,只覺車裏好濃一股醋味。
她頓了頓,理直氣壯拍他馬屁:“主要是我男朋友長得比他高,比他帥,多金又顧家……”
裴言川慢吞吞、不鹹不淡地控訴,眼底卻不由得噙上一絲笑意,語調揚起:“除此之外,之前你還有四個男朋友。”
時喻吸了一口奶茶,差點嗆着自己,漲紅着臉問:“什、什麽時候?”
“小學。”
“……”小學的陳年舊事你也翻!
時喻登時心血來潮,承接着他的話往下說:“不瞞你說,我現在也有。”
“?”裴言川面無表情,突然扭頭盯着她:“第一個是?”
“你啊。”
“第二個呢?”
時喻思索一瞬:“裴裴?”
“……”裴言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還未等他接着審問,她便一股腦全盤托出:“第三個是言言,第四個是川川。”
“……”很好,幹脆把他劈成四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