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只要看不見,你……

窦瑤被鎖進了地窖。

那地窖簡陋, 頂部挂着一盞燈,如豆的一點光照亮了角落裏的床。堆了些雜物,好在還算幹淨。

她被丢到了那張像是臨時搭起的床上。

沈岑很快就出去了, 折回時手裏提了個藥箱。沒什麽表情地坐到床邊,卷起她的衣袖和褲腿。

替她清理傷口, 仔細上藥。

他好似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

窦瑤慢慢冷靜了下來, 沒再反抗。低着頭抽噎着看他給自己上完了藥, 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問:“你打算關我多久?”

沈岑合上藥箱, 低着眼沒看她。半晌, 回:“不知道。”

“我知道錯了, 你放過我吧,好不好?我不會逃的,我保證不會再逃了!”窦瑤的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淌,話音低低的哀求道:“算我求你了,求求你放過我。你這樣……我覺得害怕。”

“不行。”沈岑漠然擡手, 将衣袖從她指間抽離:“我不信你。”

他不信她說的話。

她欺他在前,在他這裏的可信度已歸零。要想再重新博取他的信任,怕是難了。

窦瑤清楚這一點, 前伸的手頓了數秒, 慢慢回縮。

她沒強求,此路不通, 只能再尋它法。

沈岑收好藥箱,沒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看她。見她似在出神,問:“在琢磨什麽?”

窦瑤擡眸看他,撞上他漆黑無物的眼, 清楚他這是一早就計劃好的。不然也不會事前就在她身上藏了那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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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再怎麽歇斯底裏的反抗,都是無用功。

她心裏已有了別的盤算,擦掉臉上的淚痕。吸吸鼻子,恢複了常态:“我知道我逃不出去,也沒打算逃。你防備心不用那麽重。”

她的反應太奇怪了。就算前一刻還會噙着淚求他,可這會兒冷靜的就好像現下發生的一切她已然接受。半點掙紮都沒有?這可不像她。

沈岑不得不起疑:“不打算逃?是想好別的法子對付我了?”

窦瑤扭過臉沒接話,無聲反抗,拒絕回應他。

她不說話,沈岑也沒再多言。默不作聲地收拾好藥箱,起身離開。

地窖的木梯嘎吱嘎吱響。門關上,傳來落鎖聲。

窦瑤擡起頭,往那道關閉的木門處看了好一會兒。

打算去碰碰運氣。蹑手蹑腳地下了床,踩着臺階往上走。近門前,她擡起手,試着去推頭頂的那道門。

那門很輕易就被推開了,外頭的月光漏了進來。

不對!這不合乎常理!

她看着那道漏光的縫隙,心猛地一跳。剛剛……好像沒有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

頭頂的那扇暗門被人從外部打開了,傾身逼近的暗影襲來。

窦瑤站在一片他刻意造起的陰影裏,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咒,就連動彈一下的能力都喪失了。望着他漆黑的眼,呼吸驟停。

她在他眼中窺不見半點憤怒之色,更多的,好像是失落。像是擔心被抛棄般,失落無助地看着她。

“為什麽又騙我?”沈岑問。

密壓的眼睫低垂,遮住了他眼中的光。他看着有點難過,話音很低,似帶了三分祈求之态,在問她:“可以不生我的氣嗎?”

“……”太瘋狂了。他好像完全意識不到他的這個做法有哪裏不對,還在妄圖能得到她的諒解?

窦瑤看着他,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慢半拍記起要喘氣。

唯一能感知到的情緒,只剩了害怕。

她突然沒了把握,自己的那點小算盤在他面前到底能不能奏效?驚懼間下意識往後退,想要跟他拉開距離。此刻她比任何時候都要迫切,迫切想從這個瘋子的世界裏徹底消失。

沈岑看着她退開。直起身,邁下了臺階。

她每退一步,他便下兩級臺階。

距離逐級拉近。

在她因恐懼再也邁不開步時,他站在了僅高她一級的臺階上。止步,無聲打量了她片刻。

拉開了外套拉鏈,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小東西,把手伸向她。

抓住她藏至身後的手,手把手帶着她捧好貓。像是之前發生的種種已如煙散,讨好般對她露出個笑:“你喜歡的。給你。”

**

他到底在想什麽?

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窦瑤完全參不透。她被關在了這個密不透風的地窖裏,昏昏沉沉,日夜不分。

他日日都來,就好像在此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每次出現都會捎上些或許她會喜歡的小玩意。

但她已不再回應他,就算他想依偎着她一起睡,她也不會有反應。她能做的不多,唯一的反抗,也就剩了拒絕飲水進食。

她在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在跟他抗争。

沈岑初時不能理解,慢慢回過味來,積壓的情緒在她第四天滴水未進時終于爆發。

他幾宿未免,精神狀态已很不好。從前在她身邊他總能睡得很好,他怎麽都琢磨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每次看到她一臉冷淡的對着自己,心裏總像是落了疙瘩,莫名感覺不舒服。

為什麽會那麽在意她的情緒?很奇怪。

晨時,沈岑把熱粥端給她。

見她閉上眼仍是拒絕,他皺了眉。

再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她的身體早晚會垮掉。

她這是真的想死嗎?死都不打算留下?

他不會允許的,他不會讓她就這麽死掉。

他要一具屍體有什麽用?他不想要那樣的東西。

她不吃,那他就喂給她吃。她要再不願意,他就算是用灌的,也得把食物給她灌下去。

他打定了主意,默了半晌,在床邊坐下。

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遞送到她嘴邊,好言哄着:“吃一口。”

窦瑤抿緊了唇,沒出聲。

“就一口。”他耐着性子繼續勸着。

窦瑤不想費勁跟他周旋,斷食了這麽久,翻個身的動靜都覺得頭暈。勉強支起身,把臉轉向了另一側。

沈岑在床邊靜坐了會兒。勺子放進碗中,騰出的手伸向了她。兩指掐着她的臉,強行将她扭向一邊的臉掰轉回來。

端好粥,将粥碗遞送到她嘴邊,下最後通牒:“張嘴。不然就換我幫你。”

窦瑤聽懂了他的意思。就跟他把她鎖在這裏一樣,他這是又打算用某種強勢手段逼迫她了。

她睜開了眼,沒什麽情緒地盯着近前冒着熱氣的粥碗看了兩秒。

手擡起,一下将碗打翻。

幾日水米未進,她沒什麽力氣。碗翻下,滾燙的粥澆到她的手背上,燙紅了她的皮膚。

應該是疼的,可她現在虛弱到連痛感都已經模糊了。被燙的手僅蜷了一下,沒再動彈。

熱粥順着床單往下淌,黏稠的液體滴答滴答落到了地上。

沈岑看着她燙紅的手,情緒徹底崩潰。

抓起被打翻的粥碗,摔至角落:“你到底想幹什麽?”

真是可笑,這話不是她該問他的嗎?

窦瑤無聲看着他。不知是委屈,還是其他什麽情緒作祟,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眶。

他是真的生氣了。眼底生出了戾氣,攥緊了拳,開始在地窖內暴走。

像是在努力壓制自己的脾氣,來回地走。

也不知來來去去地走了多少趟,在窦瑤只是這麽看着他都覺得頭暈的時候,他像是終于想明白了,倏地停下。

“真的,死都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嗎?”沈岑問。

他背對着她,窦瑤看不到他說出這句話時的表情。但就算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能從語氣判斷他此刻有多憤怒。

這話無異于在給她傳達一種危險信號。或許下一秒,他真的會對她動了殺念。

窦瑤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很平靜,連絲情緒起伏都沒有。都到這種時候了,被困、被殺,這兩個結局于她而言根本就沒有區別。

沉吟良久,他轉過身來,緩步行至床邊。屈膝蹲到她面前,似想将她看透,目光筆直地看着她。

窦瑤沒躲,安靜回視他漆黑的眼,一副任他宰割的頹然模樣。

“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沈岑的手伸向了她,冰涼指尖撫過她的臉,順着眉描摹她的眼部輪廓:“是因為眼睛嗎?”

突然提到眼睛,窦瑤心底生出了一股不怎麽好的預感。

他可不是什麽正常人,不能用常人思維去解讀他的想法。比起直接殺死她,有更折磨人的方式。

莫非他是想……

她被腦中的想法吓到了,低垂的眼睫不自抑地顫了一下。凝神看他,想從他眼中讀出些不一樣的信息。

沈岑敏銳捕捉到了她異樣的情緒變化,問:“你好像說起過,我是你的盲杖?我記得你是這樣說的。是因為眼睛好了,所以不再需要我了嗎?”

又一次提到了眼睛。

窦瑤篤定自己是猜對了。虛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岑的視線低了下去。看着她死死掐住自己的那只手,嘴角勾起一抹笑。

“只要看不見,你就會乖了吧?”他這麽問她。

回手抽出了腰間的匕首,拔了刀鞘,指尖撫過刀鋒,似在安撫:“可能會有點痛,忍一下。”

果然,他想再次弄瞎她!

這個瘋子!所以,他是真的以為,他們之間的問題出在了她的眼睛上?

窦瑤已經沒力氣哭了,可仍是被淚水模糊了視野。啞着嗓子,叫了他一聲:“沈岑。”

“噓——”沈岑蹭去她眼角的淚痕,“先別說話。省着點力氣,一會兒還得喝粥。”

喝粥?他這會兒竟還惦記着讓她喝粥?!真是瘋了!

是對她不聽話的懲罰嗎?吓唬她的?

不對。他不是在開玩笑,是認真的。

窦瑤的腦子全亂了,頭暈目眩間使勁往後躲,企圖掙脫他的束縛。

他手中的刀子懸在了她眼前,在琢磨要在哪裏下刀合适,出口的話溫柔又驚悚:“這刀很利,很快就能過去,稍微忍一下就好。”

眼前有刀光閃過。冷鐵蹭過她的肌膚,将她的理智瞬間拉回。

既是抱着必死的心在與他對抗,這樣的檔口,是死是活,她也只能狠了心賭一把了。

有了決斷,她推扯的手迅速轉向了刀尖。趁其不備抓住了他手裏的刀子,一刻不帶停頓地往下拽,用盡身體裏殘存的最後一點力氣,将刀尖紮向了自己的脖子。

沈岑萬沒料到她會對自己下這樣的死手,望見她割開的脖子裏流出了血,猛地抽回手,丢開了手中的刀子。

看着她脖子裏如珠湧出的血,看着她氣若游絲命懸一線,他害怕了。

他怕她真的會死。會跟他橫死的貓一樣,再也回不來了。

這種空前的恐懼感扼住了他的喉,每喘一口氣心髒都扯着疼。

他徹底沒了主意,跪伏在她身邊,手忙腳亂地摁住她脖間的傷口想替她止血。

看着血漏出了指縫,他像是真的快瘋了,紅着眼質問她:“你在幹什麽?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他在發抖,他怕了。

沒猜錯的話,這局她賭贏了。

窦瑤的眼皮發沉,意識漸漸陷入一片混沌之中。聽不清他在對自己說什麽,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似看到他在哭。

事已至此,她沒辦法容忍他的所作所為。不想嘗試理解,更不打算原諒。她狠了心要棄了他。

“你留不住我的……”

“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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