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可從來都不是……

病房VIP單間。

門外輪班守着三五個人。

窦瑤聽到了點聲, 從昏睡狀态下醒來。燒是退了,不過頭還是有點疼。

想起夢境裏的那張臉,她不由嘆了口氣。尋思着出了院得找個靠譜的心理醫生, 她可能是患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外頭像是起了争執,很吵。

胡思亂想間她扶額往人聲嘈雜的門口瞧, 看不清外頭站着的那位是誰, 只看到了玻璃上左遮右擋晃動的幾道影子。

除了家中必須見的幾個長輩, 她有特意交代過,不許放閑雜人等進門。

譚玉茗來了好多次, 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擋在了門外。好在譚玉茗還算識相, 估計是摸不透她在想什麽, 輕易不敢硬闖。

外頭那位或許是跟她有些交情,不然也不會這麽執拗的不願意離開。

簡短思考後窦瑤按下了床頭的提示鈴,遣了人進來,詢問得知等在外頭的那位是衛誠洲。

她正琢磨那天沒能如約出現的衛誠洲到底是經了什麽變故,正巧人就來了。

點了頭允他入內。

衛誠洲進了門, 反手把病房門關好,這才往裏走。瞥見床上撐坐起的窦瑤,快行了幾步走到她身邊, 挺不放心地上下打量她:“瑤瑤, 你怎麽樣?沈岑他沒對你……”

“噓——”窦瑤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斷了他的話音。偏過頭往門的方向謹慎看了一眼, 壓着聲提醒他:“別在這提不相幹的人。”

是防着外頭有眼線的意思。

衛誠洲會意,跟着往門口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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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穿着病號服,額角包着紗布。

看衣服上印着的院名,跟她住的竟還是同一家醫院。

窦瑤的視線在他的病號服上短暫停留了兩秒, 問:“你怎麽了?也住院了?”

“你的眼睛……”衛誠洲慢半拍意識到了點什麽,伸手在她眼前來回晃了兩下,驚喜道:“眼睛好了?”

“不然我怎麽敢輕易回狼窩?”窦瑤說了句玩笑話。轉瞬想起之前身處的那個“狼窩”,有片刻的失神。

衛誠洲瞧着她的神色不太對勁,問:“瑤瑤,你怎麽這副表情?是出了什麽事嗎?”

“我的表情?”窦瑤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嗎?”

“看着……”衛誠洲看着她,如實道:“好像有點難過。”

難過?怎麽可能?

窦瑤撇過臉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變化,矢口否認:“是你看錯了。”

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衛誠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嗯”了一聲,順話道:“應該是我看錯了。”

窦瑤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态了,很快調整好情緒,轉頭對他露出個笑。往床邊的沙發椅處擡了擡手,禮貌示意:“誠洲哥,你坐。坐下說話。”

“好。”衛誠洲往後退行了幾步,坐到了沙發椅上。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出了什麽事嗎?”窦瑤看着他額角的紗布,問:“怎麽也住院了?”

見她看着自己的傷口,衛誠洲擡手捂了一下額角:“沒什麽大事,就是那天……”

他話音頓了一下,下意識看了一眼窦瑤的臉色,說:“就是場小車禍。也怨我自己太心急,兩頭耽誤事。”

車禍?

窦瑤記起事發那天,沈岑極肯定地說出那句令她覺得毛骨悚然的話。

——“衛誠洲是不會出現的。”

“是……我聯系你的那天,發生的車禍?”窦瑤确認着問。

衛誠洲稍有顧慮的又看了她一眼,遲疑着“嗯”了一聲:“抱歉,我沒能如約趕過去。”

果然。

是什麽原因造成的這場車禍,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

只是衛誠洲把不準她的心思,有些話不便當着她的面說太透。

“傷的嚴重嗎?”窦瑤關心道。

“不嚴重,輕微腦震蕩。就是有點頭暈,現在都已經好了。”衛誠洲指了指額角的紗布,寬慰道:“也就這東西看着有點吓人而已。”

窦瑤的視線在他額角的紗布處停留了數秒,內疚道:“誠洲哥,這事是我連累了你。之後……我會對你作出補償的。”

“說這話就見外了。說句僭越的話,我是把瑤瑤你當成親妹妹的,為自己的妹妹做些什麽,那都是本分。再說我也沒怎麽樣,你這樣我反而有心理壓力。”衛誠洲說。

“話不能這麽說,我确實挺感激誠洲哥你。特別是在我出了這樣的事之後。在窦家,也就誠洲哥你沒有放棄我。”窦瑤說。

“你這話就錯了。在窦家,不是只有我沒放棄你。還有夫人,夫人比我更着急。”衛誠洲說,“瑤瑤,夫人其實一直都很關心你。或許你也知道,她只是習慣了處事冷漠,不擅長表達。”

夫人?她的媽媽。

真是就只是看着冷漠,不擅長表達嗎?

這個問題,窦瑤其實一直都沒能想明白。

她被送回了窦家。

第一時間出來迎她的,不是她的媽媽,是管家。

待她第二天醒來,她的媽媽範怡萍才姍姍趕來。

衣着光鮮,妝發一絲不亂。

在她的病床邊站着,像是巡着工作表完成任務一般,簡短跟她說了兩句話。得了助理的提醒,去趕下一個行程,轉瞬又匆匆離開了。

全程不超過兩分鐘,甚至連坐都不願在她身邊坐一下。

臨她離開前,窦瑤還是沒忍住,叫住了她。

想問問她,在她消失的這些日子,她的媽媽有沒有真的費心去找過她?

這個從來都是面子比天大的女人,究竟會怎麽回答她?

不能矯情、不可任性。要知道人心險惡,要有獨當一面放手一争的勇氣和手段。不要對他人抱有任何期待,包括她的生身母親。

她的母親是這麽教她的。

她隐約記起,她的媽媽曾與她說過,範家的女兒也都是這麽長大的。窦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話說了半截,她還是沒能有勇氣問出口。擔心聽來的是她分不清真假的謊言,她已經不想去猜測揣摩了。

“誠洲哥,你不用說好話哄我。”窦瑤的視線低了下去。默了半晌,釋然一笑:“我已經不是個瞎子了。很多事,我自己能看得明白。”

**

出院這天下了雨,濕冷。

窦瑤執傘從醫院的側門出來,還是遇上了蹲守在側的記者。

護送她出門的保镖及時阻攔,沒讓那群記者近身。

近身處的人群哄鬧,她只往那側淡看了一眼。扶了一下面上戴着的墨鏡,低下頭去,專注看腳下的臺階。

不慌不忙地從身邊保镖辟開的路中間慢慢走了過去,行至車邊。

衛誠洲尾随其後,側身越過她,替她開了後座車門,伸手護在車門上方。

窦瑤略颔首致謝,坐進車裏。收攏手中的傘,遞交給候在車邊的保镖。

車門關上,她摘下遮面的墨鏡,漫不經心地往車外看了看。視線掠過後視鏡,無意間瞥見車後方的角落裏站着一個人。

一身黑色裝束,戴着鴨舌帽。看那高挑的身形,應該是個男人。那男人像是在等什麽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形似雕塑,雨水濕了肩也毫不理會。

隔着雨幕,看不太清那人的相貌。

不過那人手上沒有專業跟拍設備,可以确定不是記者。

不明來意,窦瑤的注意力不自覺被那人引了過去。透過後視鏡,望着那道人影看了會兒。

那人似有所覺,忽然間有了動靜。揣兜的手擡起,挑了一下帽檐。

一根黑色皮筋,箍在了他冷白的手腕上。窦瑤看清了。記起些事,一下醒神。匆忙收回視線,催促司機:“開車。”

衛誠洲注意到了她異常的反應,順着她再次擡起的視線往後視鏡看了一眼,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

車不疾不徐地往前開,窦瑤沒再往後看。理了理思緒,問:“譚玉茗那邊,有人盯着嗎?”

“嗯。”衛誠洲收回視線,略沉吟,回頭看她。不解道:“瑤瑤,其實我不太明白。她做的那些事,我們都有證據。為什麽不拿着這些證據直接起訴她?”

直接起訴?

她不是沒想過拿着确鑿有力的證據把譚玉茗直接告上法庭,但這招定是行不通。

她敢篤定,就算窦忠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出于對外頭那個女人虧欠的情分,也一定會力保譚玉茗。

窦瑤掰折把玩着手中的墨鏡默了半晌,擡眼看向前座的衛誠洲。勾起嘴角,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知道古代的死刑,我最欣賞哪一種嗎?”

像是個不相幹的問題。衛誠洲搖了搖頭,問:“哪種?”

“淩遲。”窦瑤說。

“一刀子殺死,未免太痛快了。”她折起鏡架,揚起手中的墨鏡比劃了一下:“慢慢、慢慢的,一刀子、一刀子剜下去,直到皮開肉綻,心髒爆破。每一刀都像是不致命,但,其實刀刀都致命。”

“那些心髒不好的,比起被刀子殺死,會不會是先吓死的?”她像是想起了些什麽,輕呲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收回手,指尖搭着鏡框輕敲了敲:“誠洲哥,你說,我的存在,像不像那把能淩遲她的刀子?”

她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衛誠洲在她身上隐約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沈岑?怎麽會……

窦瑤擡起眼,撞上他似在驚訝的視線,問:“誠洲哥,你怎麽這麽看着我?不認識我了?還是,被我吓到了?”

“沒有,就是……”衛誠洲猶豫了一下,如實道:“覺得你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

不太一樣?她可從來都不是什麽善茬。這一點,還是那位告訴她的。

窦瑤挑眉低笑了聲:“是嗎?”

她的樣子很陌生,讓人莫名心底發寒。

衛誠洲掩飾着咳了一聲,回歸之前的話題:“那之後,譚玉茗那裏,有什麽需要我協助的地方嗎?”

“之後?削權。譚玉茗手中窦家的占股,我全要。”窦瑤丢開了手裏的墨鏡,往後靠了靠。瞥了眼開車的司機,說:“具體的安排,我會私下再交代給你。”

“這恐怕有難度。譚玉茗很擅長籠絡人心,在集團雖然時日不長,但已經算是站穩腳跟了。我之前不是沒調查過她,但她做事很嚴謹,在工作上輕易讓人抓不出錯處。”衛誠洲坦誠道,“這樣的議案不說股東那邊會不會通過,單看一直對她持看好态度的董事長,就不會應允這樣的局面出現。”

“你是不是忘了?集團的決策權可不單在窦董事長那兒。” 窦瑤話音頓了一下,話外有話道:“再者,人不可能不犯錯。既然我都回來了,譚玉茗她,就一定會犯錯。”

即使不犯錯,她也能有辦法給她造出纰漏來。

“你是想說服夫人?”衛誠洲聽懂了她的意思,不太有把握,道:“可夫人做事一向守原則。就連譚玉茗進窦家這麽些年,夫人也是為大局着想事事退讓,從來沒跟董事長撕破過臉。這麽大的事,夫人恐怕未必會站你這頭。”

“誰說不是呢?”窦瑤自嘲般笑了一下,“那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靜了片刻,她的視線轉向了專注開車的司機,說:“對了,老周的兒子已經初三了吧?這轉眼就要升學考試了,誠洲哥你得幫着打點一下。進一個好的學校,對孩子的未來很重要。打點的費用問題不要有顧慮,我會看着辦的。”

衛誠洲會意,應了聲:“好。”

開車的司機聽到了這番話,忙回頭致謝:“謝謝窦小姐,窦小姐費心了。”

“應該的。”窦瑤嘴角翹了翹,“今天聽到的話……”

她欲言又止,細察司機的反應。

司機在窦家工作了有數十年了,大小事都會過他的耳。就是因為嘴巴緊才幹的久,很有眼力地接上了話:“我耳朵不太好,有時候聽不太清聲。好些年的老毛病了。剛剛趕巧又犯了病,這周圍的聲啊,一點都沒能聽到。”

“很好,回頭我會再給老周你撥筆營養費。”窦瑤滿意道。悶聲稍作思考,另起了個話頭:“我聽管家說譚小姐近來常抱怨身邊缺人照顧。這樣吧,過些日子我找個機會把老周你給譚小姐調過去,你去替她開一段時間的車。沒意見吧?”

“怎麽敢有意見?能為窦小姐辦事,是我老周的榮幸。”司機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允諾道:“放心吧窦小姐,我一定替您辦好這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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