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狗崽子好像膽子越來越大了

夢中一場混亂,面前那人的面容模糊,賀昱感覺到自己洶湧掙紮的難耐恨意,卻被束縛住無處逃脫。

他擰着眉,大汗淋漓地猛地彈坐起身,驚醒後喘//息不定,心口處仿佛有利器絞過一般的疼痛。

額頭有些發燙,應該是昨晚淋雨淋得太久,發燒了。

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賀昱才頓了頓,皺起眉,莫名地低聲自語:“……阿離。”

這兩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夢境裏颠倒的洶湧情緒再次湧上心口,賀昱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極致的恨意。

他突然怔住了。

雨還在下,淅瀝模糊,草坪的地面已經吸了滿滿的水,旁邊落滿了被雨擊落的花葉,有了些秋意的寒冷。

吃完早飯,謝離懶洋洋地扔給賀昱一張銀行卡:“你的錢。”

賀昱被迎面砸了下,皺眉撿起來,擡起眼:“你心情不好?”

謝離冷飕飕地瞥過來,冷笑一聲,喝了口牛奶:“三百萬還我之後趕緊滾。”

賀昱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又不太愉快,但也沒有追問,只把銀行卡收好了,猶豫道:“你能陪我一起去買材料嗎?”

謝離發現,自從昨晚自己出而折返、主動去接了人之後,這位狗崽子好像膽子越來越大了,他眯眯眼:“不能。”

賀昱只得說:“好吧。”

又突然擡起頭:“那你要去陪程一鳴吃飯?”

“不去!”謝離快被他煩死了,“閉嘴滾出去。”

賀昱于是彎了彎眼睛,正要出門,忽然又想到什麽身影一頓,回過頭來:“阿離。”

聽到這個名字,謝離緩慢擡起眼,折射在玻璃杯中的目光有複雜神色。

賀昱想起那個夢境,猶豫很久,終于開口:“我之前是不是……”

“什麽。”謝離冷冷的。

賀昱仔細回想了自己從出生至今的一分一鐘,從未和謝離産生過多少交集,他這才長出一口氣,搖搖頭:“沒事,我記錯了。”

謝離沒開口,等他轉身出了門,才慢吞吞地繼續喝着牛奶收回視線。

他開始思考,要不然還是不要那三百萬,趁人恢複記憶前直接把他丢出去算了。

“少爺。”趙管家走到他身邊,彎了下腰。

“說。”

“呃……之前您和謝總約定的AKW書畫大賽,今天開始報名了。”

謝離這才記起這回事,他皺眉算了算時間:賀昱的全國冠軍獎金下個月到賬,而書畫大賽的決賽要三個月之後才能出來,中間這空白的一個月,恐怕還得要那三百萬填補。

忍不住有些煩躁。

趙管家小心地觑他一眼:“那個,少爺,賽事報名的話需要自行選擇風格,再抽取題目。”

謝離皺皺眉,擡了下手指。

趙管家連忙把平板遞上前。

報名入口處赫然有許多個選項,國畫、素描、抽象等等。

謝離回想起來,當初的沈白白就是以一副絕佳藝術水準的水墨畫入圍總決賽,得了藝術大家們的賞識。

大約出于骨子裏的劣根性,謝離心中十分和沈白白過不去,厭惡得很。他無聲冷笑,不緊不慢地勾好了選項。

【您選擇的是水墨畫類別,确認後請抽取晉級賽題目。】

謝離随手一點,□□轉動後,跳出四個字“風俗工筆”。他眯眯眼。

趙管家連忙掏出手機來進了AKW繪畫大賽內部貼吧,搜索“風俗工筆”四個字。

不過官網開啓的幾分鐘內,底下已經跳出了好些個帖子:

【草草草!!國畫抽出風俗工筆畫!有沒有比我更慘的!】

【國畫風俗工筆[癱.jpg]我感覺我可以棄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風俗工筆的舉個手吧!】

……

趙管家頓時傻眼了。

但一旁的謝離卻不緊不慢,丢開平板,起身朝外走去。

趙管家以為他是準備放棄了,愁眉苦臉地跟上去:“少爺,要不然咱們還是去求求謝總把銀行卡解凍吧?”

謝離睨他一眼:“我看起來這麽不靠譜?”

何止呢。趙管家才不敢多說,只糾結道:“都是一家人,謝總不會眼睜睜看着您窮困潦倒的……”

“備車。”謝離啧一聲,懶洋洋地打斷他,“去謝家。”

趙管家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大喜:“好嘞!”

不過半小時後,謝家書房內。

謝恒海擰眉盯着面前的人,差點氣笑了:“你說什麽?你管我來要筆墨紙硯?”

謝離嗯一聲,直白道:“我沒錢。”

外面雨聲淅瀝,趙管家縮在一邊像個鹌鹑,心裏急得不行。

“你沒——你沒錢?!”謝老站起身,恨鐵不成鋼地在他身邊轉了兩圈,“是錢的事嗎?!你參加比賽連筆墨都沒有!你會畫個屁!”

謝離看起來混不吝的:“說不定呢。”

他表情淡然,看起來心底似乎早就有了章程。謝恒海于是忍住了,氣惱地擰眉看他一會兒,才終于松了口:“我的筆墨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用的,沒得髒了寶貝。”

“不如這樣,”他說,“你當場給我畫些什麽,能入眼,我才能借你一副。”

謝恒海指了指自己書桌前剛剛鋪展好的宣紙與筆墨:“就在這裏。”

謝離無可無不可:“好。”

他走上前,安靜片刻,提筆沾墨。

兩個小時後,傭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堆筆墨紙硯送到了跑車上。

謝離目的達到,轉身就要走,卻突然被謝恒海叫住了:“等等。”

他回過頭。

謝恒海終于舍得把視線從眼前那副山水畫前移開,落到曾經的不學無術廢物玩意兒身上,震驚又狐疑:“……你跟誰學會畫畫?!”

謝離頓了下,順口胡謅:“随便學的。”

他其實也沒騙人,當年謝離确實是随便在街頭找個要飯的老乞學的,雖然後來才得知他是因上畫諷刺當朝天子昏聩而被貶的當朝太傅。

謝恒海瞬間倒吸一口冷氣,既氣他瞞了這麽久,又驚喜于家中終于能出一個傳承衣缽的天才,一時間心裏水深火熱。

他急忙正要開口,書房的門卻突然被人敲響了。

“進。”謝恒海皺皺眉,止了話。

“爺爺,外面怎麽在搬東西——”謝翔笑着說着話進門,等看清屋裏的情景,笑意頓時僵在臉上,“……哥?你怎麽在這裏?”

謝離懶得理這蠢貨,朝謝恒海說了句:“先走了。”

然後在謝翔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徑直出了門。

門合上,謝恒海這才坐回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山水畫反複欣賞,越看越愛不釋手,筆鋒瑰麗老辣,風格大氣磅礴,堪稱絕妙。

謝翔已經恢複了慣常笑意,上前看一眼他手上的畫,真心誇贊道:“爺爺又從哪裏收到的珍品?”

謝恒海沒跟他解釋,小心放下了畫,這才擡頭看着二孫子:“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謝翔背着手笑嘻嘻的,煞有其事道:“爺爺,我想請您看一幅畫,保證您眼前一亮。”

正值AKW大賽之際,此時看畫就比較微妙,但親孫子謝恒海還是給了點面子,擰眉:“什麽畫?”

謝翔小心翼翼地将身後的畫打開,鋪展在他面前的書桌上。

謝恒海灑了眼,一愣,拿起來。

這幅山水寫意意境深遠、又溫善柔和,是副不可多得的佳品,他回想了許久,都沒把這風格和繪畫圈裏的人對上號,皺皺眉:“誰的作品?”

“沈家的小少爺,沈白白。”謝翔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

謝恒海的眉眼溫和了些。沈白白的名聲很好,他之前還聽圈子裏的學生說,沈小少爺彈得一手好琴,沒想到畫畫也別有一番建樹。

但謝離風格鮮明山水畫珠玉在前,這樣一幅畫雖然好,但也說不上更特別。

于是只贊許地點點頭:“挺好,可以提醒他多注意一些暈染效果,還能更上一層樓。”

然後就放到了一遍,重鋪開了一張紙,準備為謝離那副畫提一幅字。

謝翔等了半天就等來了這麽一個回答,愣了愣,猶豫着問:“爺爺?”

謝恒海已經提了筆沾墨,不耐煩地擡起眼:“還有什麽事?”

謝翔頓時不敢再多問,讪讪收了畫,退了出去。

出門之後,他才皺緊眉頭,明明這幅畫之前給很多位畫家都看過了,無不驚嘆震驚,怎麽到了謝恒海這就反應這麽平淡了。

他正要拿着畫下臺階離開,突然看到不遠處車窗裏的人。

謝離正在朝這邊望過來,似笑非笑,眼底滿是嘲諷。見他看過來,甚至比了個擊槍的動作,無聲“砰”一聲。

茶色玻璃車窗合上,邁巴赫揚長而去。謝翔面色十分難看。

“少爺,想不到您畫畫這麽厲害!”

車上,趙管家激動不已,仿佛那千萬上億的銀行卡已經近在眼前。

謝離望着車窗外,表情淡漠,并沒有什麽愉快或者不愉快。

他正走着神,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皺皺眉,接通了。

對面是周安羽咋咋呼呼的聲音:“離少!今晚酒局來不來!”

他正要随口拒絕,對方卻突然壓低了聲音,賊兮兮的:“小白和程一鳴可都在哦~”

電光火石間,謝離突然回憶起這段劇情。

原著中,“謝離”就是在孟瑞雪生日宴之後的某個酒局上,給顧謙的酒裏下了藥,想趁機把人吃幹抹淨,卻被顧謙識破。

對方狠厲地罵了他一通不知廉恥之後,忍着藥性離開,最後陰差陽錯撞上不放心來查看情況的沈白白,稀裏糊塗地發生了一夜//情。

也是從此之後,“謝離”徹底被圈裏子的人排擠在外,除了一個缺心眼的周安羽,沒有人再肯搭理他。

謝離眯起眼。

其實到了現在他自己都已經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贏了比賽拿到錢遠走高飛,還是惡劣地把原著劇情毀個徹底了。

這種對原劇情莫名的不甘和惱怒,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緣由。

他冷冷地說:“地址發我。”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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