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深仔細翻了遍合同,實在是挑不出錯漏,或者說這份合同對他實在是太友好了,友好到他都要覺得張白初不懷好意了。
“嫌錢不夠?”
張白初見林深執筆不言,也不簽字,那點小鬼祟的心思撓得他有點急躁。
林深看了他一眼,開口問道:“你對我……是不是有非分之想?”
“咳咳……”
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的張白初猛拍胸腔,總算是把這口氣順過去了。
“你、你說啥?”
林深懷疑的神色越來越深:“我不賣身。如果這只是單純的模特合約,我可以簽,但是如果你別有所圖,那就算了。”
林深把合同又推回到張白初面前。
張白初坐在林深對面,五指依次輕輕扣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給屋內的靜谧添上一些配樂。
“那我要是再多開一倍的工資呢?”
“……”
林深不說話,只是把合同推過來的手緊緊地貼在合同上方,沒舍得退回原處。
張白初覺得有戲,眉眼一彎:“三倍呢?”
林深的手指微微一縮,原本平躺的A4紙抽搐了片刻,留下了永久的褶皺。
張白初憋着笑意,伸出五根手指:“五倍又如何?”
林深靜靜地看了張白初一眼,最後收回自己失禮的手,乖乖地把它們擱在身前。
“我雖然喜歡男人,但是我這個人又很傳統。”林深淡淡開口,“我不接受一夜情、不接受長期泡友,你如果真的對我有想法。”
“我希望你是認真的。”
林深又把話抛給了張白初,這也是他第二次把同樣的問題丢給張白初。
果不其然,張白初的臉又白了白。
他盯着那份被人推來遞去的合同,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沒能動搖。
“行吧,你就簽這份,你就單純是我們畫室的模特,不過話說在前頭,簽了這份合同,你除了正經的教師職業,絕對不可以再接第三份工作了,懂嗎?”
林深點了點頭:“沒有問題。”
然後自己抽回了那份合同,在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那麽,合作愉快。”
張白初伸手示意:“喂喂,以後我可是你的老板了,不會又想無視我吧?”
“我只會無視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林深回握住張白初的手,輕輕地上下搖擺,極具敷衍。
就在他松手的瞬間,張白初手一動,緊緊地握住林深的手,然後往自己面前一拽。
林深的唇就毫無防備地落在了張白初的唇上。
等反應過來,林深一刻也不耽誤地後跳三米,保持戒備。
張白初捂着嘴,笑得不成人樣。
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我們畫室給所有新入職員工的特別福利,你不用想太多。”
這才在林深狐疑的眼神中,笑晃晃地走了出去。
……
“張白初。”
張白初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被風景盯上了,“你完了,你還說你沒有動心。”
張白初白了風景一眼,随手抄起一份資料,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就好像百毒不侵似的。
風景太了解張白初了,他這個閃爍其詞,不敢直視的樣子,就是動心的證據。
“我說,動心就動心了,有必要死鴨子嘴犟嗎?那件事都過去7年了,你難道還對那個人念念不忘嗎?!”
下意識地說出口,風景又立刻閉上嘴。
張白初擱下手上的文件,冷漠地笑了一聲,這才看着風景:“都過去七年了嗎?你不說我都不記得了。”
“還有……我只是少不更事,七年前就已經對那個人沒有半點念想了,所以別亂給我扣帽子。”
“……”
風景沉默了一會兒,張白初雖然這麽說,但是每次提到那件事的時候,他的表情都說明了他根本放不下,再加上這七年來,這位大少爺完全不敢動心的表現,鬼才相信他真的放下了。
不過風景也不敢繼續這個話題,就怕惹急了,這位大爺就哭給他看了。
從辦公室出來之後,風景就捕捉到了畫室另一位大畫家的身影。
鄭轶兮戴着眼鏡,留着頗為飄逸的長發,一身棉麻寬松套裝,遠看過去就帶這點神秘又溫柔的氣質。
他正巧和林深一起站在電梯間等電梯,而且還時不時地偏頭打量林深。
大概是過于明目張膽了,林深直接轉頭看向鄭轶兮:“你好,不知道我是不是身上沾了什麽東西?”
“啊啊,抱歉抱歉。”鄭轶兮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這才遞出自己的名片,“我是鄭轶兮,算是個小畫家吧,最近我在構思一個人的系列創作,正巧看到你,我覺得你非常适合做我的模特,不知道你……”
林深收下鄭轶兮的名片,淡淡道:“我已經是你們畫室的模特了,如果不急的話,明天晚上6點我來畫室找你詳談,可以嗎?”
“哇!當然可以!”鄭轶兮眼前一亮,不過随後又疑惑道,“你真的是我們畫室的模特嗎?我怎麽記得我們老板好像從來不招模特?”
“不招嗎?”林深微微蹙眉。
“嗯,我們老板說怕自己把持不住哈哈,所以一般他都不會畫人。”鄭轶兮笑着說道,“不過大家都知道這是老板的借口啦,他不畫人的原因明明是因為他的初戀。”
“初戀?”林深更是不解。
“嗯,你不知道吧,我們老板成名的作品就是他畫的初戀情人,你可以去網上搜一下《晨曦》這幅畫,當時也算是轟動整個藝術界的大作了。”
聽鄭轶兮的語氣,顯然他對這幅畫也是推崇備至。
和鄭轶兮分開之後,林深坐在回家的公車上,順手就打開手機搜索了《晨曦》。
看到那副畫的瞬間,林深倒吸了一口氣。
晨曦的陽光落在半裸的男人身上,光和影的交彙之處,帶着三分暧昧、七分溫馨地描繪出床榻上的褶皺紋路。
很難形容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明明畫上只有一個男人,可是卻能感受到兩個人熾熱的愛意。
那是林深沒有涉足過的領域。
他點開了這幅畫底下的一段采訪,才算是真正理解了鄭轶兮的話。
畫上的男人,是張白初的初戀,只是畫完這幅畫沒多久,他們就分手了,從此之後,這位因為人物畫出名的大畫家,再也沒有畫過第二個人物畫了。
看樣子,某人不想動真心,只是因為他的真心已經給了別人。
林深莫名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他收起手機,靠在公車椅背上,目無目的地望着車窗外的車水馬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