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人從酒吧出來後已經是淩晨,謝北沅是開車回去的,路上顧禾非要開窗,他本就不清醒的腦子再這麽被涼風一吹,徹底成了漿糊。

到家後,謝北沅停好車子,嫌顧禾太過鬧騰,就直接把人抱起來帶去了房間。

顧禾勾着謝北沅的脖子,擡眼看着他漂亮的下颌線,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說了句:

“謝北沅,你好煩。”

這還是謝北沅第一次聽顧禾直呼自己的名字,只愣了一下,沒理他。

顧禾被他一路抱去卧室,躺在床上時還在耍賴,勾着謝北沅的脖子不讓他走,還大聲控訴道:

“謝三,你怎麽敢不理我,你在玩火!你知道嗎,我,顧禾,從小到大沒人不喜歡我,只有你!”

顧禾絮絮叨叨地說着些不着邊際的話,而後就聽耳邊人以清冷低沉的嗓音反問了一句:

“誰說的?”

“嗯?”顧禾茫然地看着他。

謝北沅微微勾起唇角:

“誰說我不喜歡你?”

“明明就是。”顧禾撇撇嘴,松手放開了他,随後翻身把自己埋進枕頭裏,十分放肆地說了句:

“你滾,我要睡覺了。”

“?”謝北沅微微挑了眉梢,但他不打算跟醉鬼計較,還好脾氣地替他拉了窗簾。

“謝三。”枕頭下的人悶悶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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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煙嗎?”

“不給。”謝北沅十分無情。

“小氣鬼。”

顧禾小聲說了句,随後謝北沅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轉頭看了一眼,只見床上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縮去了地上,正賊頭賊腦地趴在床頭櫃邊上翻着什麽。

“幹什麽呢?”謝北沅站到了顧禾身後。

“噓。”顧禾急急忙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認真道:

“別出聲,小心被謝三聽見。我是個乖小孩,不能暴露。”

說着,他拉開床頭櫃最後一層,挪開表面的幾本書,露出下面幾盒煙來。

顧禾獻寶似的拿出來一盒遞給謝北沅:

“分給你。”

謝北沅覺得好笑,配合他也壓低了聲音:

“你好慷慨,能不能再多給我一點?”

“行。”顧禾被戴了高帽,心花怒放,直接将抽屜整個抽出來放在謝北沅面前:

“随便拿!”

謝北沅點點頭,不跟他客氣,把裏面所有煙都搜刮出來抱在了懷裏。

顧禾眼巴巴地看着他,有點後悔,最後在謝北沅起身時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可憐兮兮地說:

“給我留點吧,一根也行。”

謝北沅鐵石心腸,沒有理會顧禾的哀求,只從口袋裏拿了根棒棒糖,拆開包裝紙喂給他:

“吸煙不好。”

“我知道。”顧禾砸吧砸吧嘴,糖是草莓味的。

“顧禾也不好,所以做些不好的事也沒什麽。”

“誰說的?”謝北沅沒忍住伸手揉了揉顧禾的頭發,他的頭發軟軟的,跟本人完全不一樣:

“你剛不是還說大家都喜歡你,大家都喜歡的人能差到哪去?”

聽見這話,顧禾沉默了一下,悶悶地搖搖頭,随後猶豫着,有點沮喪地說:

“那是顧苗。”

聽見這話,謝北沅愣住了,他皺皺眉:

“顧苗?”

“嗯。”顧禾把他的腿抱得更緊一些,還用腦袋蹭了兩下,用講故事的語氣跟他說:

“我妹妹,她可乖了,大家都喜歡她。顧禾太調皮了,性格也不好,所以沒人喜歡。後來顧苗不在了,大家都很傷心,媽媽也很傷心,顧禾不想看他們傷心,就學着顧苗的樣子,當個乖小孩。”

顧禾說得有些亂,到最後甚至帶了些哽咽:

“大家喜歡的是顧苗,其實顧禾不好的。”

謝北沅心口處突然擰着疼了一下,以前疑惑的點也随着顧禾的那番話解開了。

所以顧禾是學着妹妹的性格在活?

所以這才是顧禾平時裝成那副模樣的原因,因為想給母親安慰,因為想在另一種意義上延續妹妹的生命?

那他自己怎麽辦?傻死了。

“我是不是很假啊。”

顧禾一口氣把秘密說出來了,有點輕松,但更多的是多年來積攢的崩潰和委屈。以往這些情緒他都是自己默默咽下去,但今天身邊有了別人,就沒忍住一股腦将委屈倒了出來:

“我好像快不認識我自己了,怎麽辦?”

謝北沅抿抿唇,他蹲下身子,動作很輕地捧起顧禾的臉,屈指替他擦去眼角的淚珠:

“我認識。”

顧禾吸了吸鼻子,沒反應過來,但似乎有被安慰到,傻傻地說了句謝謝。

之後,他看着謝北沅的長睫毛,沒忍住上手摸了一下:

“你真好看。”

謝北沅沒想到這人會說這話,輕笑一聲,伸手把人抱起來重新放到了床上,但還沒起身就又被勾着脖子帶了下去。

謝北沅的嘴唇蹭到了顧禾鼻尖,他幾乎都能感覺到這人清淺的氣息。

他選擇性忽視了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冷靜道:

“又怎麽了,醉鬼?”

“別這樣叫我。”顧禾有些不願意,他剛吃了糖,說出的話都帶着甜甜的草莓味。

“那叫什麽?”謝北沅垂眸看着他。

顧禾想了想:

“叫哥哥。”

謝北沅壓不住嘴角笑意,壞心眼地順着他道:

“嗯,顧禾哥哥。”

“好乖。”顧禾十分滿意,随後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皺着眉說:

“跟謝三一點都不一樣,他氣死我了,我以後再也不跟他說話了,你也別理他。”

謝北沅敷衍地說了句好,之後又道:

“我可以走了嗎,顧禾哥哥?”

“嗯。”

顧禾滿意地點點頭,随後将攬在謝北沅脖子上的手撤開,轉而捧住了他的臉,接着湊了上去。

謝北沅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下意識偏了頭,因此顧禾本該落在他臉頰的一個輕吻便印上了他唇角。

“哎呀,親錯了。”

顧禾用大拇指擦擦自己親過的地方,絲毫不關心被他親的人是什麽心情。

謝北沅懵了。

在那之後,謝北沅都不記得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回的房間。

總之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謝北沅若有所思地輕撫上自己的唇角。

他确信自己是有些喜歡顧禾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但從他發現自己總會想到那人時,這份心動就已經存在了。

謝北沅是個情感淡薄的人,他不喜歡跟人打交道,也懶得去關心人與人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被人欺騙了或者說了壞話也無所謂,因為他不在乎那些東西。

但當他那天看見唐曉放的信息,意識到顧禾是在有意接近他時,他第一次感覺有些不開心。

還有後來,看見周遠杭坐在顧禾身邊會不高興,看見顧禾給他擦汗會不高興,包括今晚,當時謝北沅意識到那個長發男想對顧禾做的事時,他甚至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謝北沅是個理性的人,他向來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并且認定了就絕對不會放棄。

無論是音樂還是顧禾,都一樣。

第二天,顧禾睡到下午才醒。他迷迷糊糊打開手機,被裏面十幾個未接來電吓得瞬間清醒。

未接來電裏有周遠杭宋媛媛他們,也有唐曉放。

顧禾忍着宿醉的頭疼,看了一眼是下課時間,就先給周遠杭回了過去。電話接通後,周遠杭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吓了他一跳:

“同桌!你還好吧,謝北沅說你生病了,沒事吧?”

顧禾愣了一下,心裏生出一絲不妙:“嗯,我沒事的,怎麽了?”

“沒沒,今天你沒請假也沒來上課,電話也打不通,老周去問了你們美術老師,他說你昨天書包都沒拿就跑了,大家有些擔心,就問問。”

周遠杭才不會說他們幾個人還懷疑過顧禾是不是被謝北沅暗鯊了。

顧禾跟周遠杭簡單聊了兩句後就挂了電話,他握着手機跪坐在床上,沉思許久。

聽周遠杭的意思,謝北沅給他請過假了??

等等,他昨晚不是在酒吧嗎,發生了什麽,他最後怎麽回來的?

顧禾每次宿醉過後都會斷片,他想了半天也沒頭緒,只好打給共犯唐曉放,但電話裏嘟了很久也沒人接。

顧禾皺皺眉,扔了手機,随後低頭聞聞自己的衣服,嫌棄地皺了鼻子。

他下床開窗通風,之後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時剛好接到唐曉放的電話。

“喂小禾?”

怎麽說呢,按照顧禾對唐曉放的了解,他斷定唐曉放這語氣是在心虛。

顧禾一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用毛巾擦着半幹的頭發,微一挑眉,試探着問:

“有事嗎?”

“呃,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呃,你剛醒?”

唐曉放結結巴巴地問出一句。

“剛醒,你有屁就放。”顧禾的耐心要被磨沒了。

他昨天喝了太多酒,現在胃有些不舒服,于是推門出去想下樓熱碗粥喝,邊走還邊跟唐曉放周旋着。

“沒什麽事,家裏就你一個嗎?謝三呢?”

“你不說我就挂了?”顧禾耐心正式告罄,他等了兩秒,幹淨利索地挂了電話,而後随手把手機放到浴袍口袋裏,下了樓梯。

這時候已經是半下午,按理說王阿姨應該已經出去買晚上要做的菜了,可顧禾卻遠遠地看見廚房裏有個人影。

顧禾沒多想,只以為阿姨是提前回來了,于是直直過去甜甜地來了句:

“王姨,可不可以……”

然而,他的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了,連帶着顧禾的笑意都有些僵硬。

廚房裏,謝北沅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眉梢習慣性地挑了一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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