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燈火昏黃。

少女攏了烏發,緩緩從水中走了出來,僅用一塊毛巾裹住了剛洗淨的身子,踩着滿室的霧氣轉過屏風。

芸娘已經坐在床邊等候她多時,見着姜嬈轉過身子後,這才喜笑顏開。

“嬈姑娘,躺下罷。”

芸娘一邊說着,一邊探出手,拔了那瓶離魂香的蓋子。

聞言,少女輕輕點了頭,手腕處的力道一松,任由身上的毛巾落了地。

轉眼間便一絲.不挂趴在了床榻之上。

頃刻,芸娘從手裏的小瓶子中摳了一塊玉膏,放在少女如牛乳般瑩白的肌膚上,又用手推了推那塊膏狀物。

玉膏登時在她的背上緩緩化來。

後背猛地一涼,緊接着是一片隐隐的灼痛感,随着玉膏的融化,那燒灼感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姜嬈竟開始冷汗直冒起來。

床邊珠簾微晃,芸娘看着面前緊咬着下唇的美人兒,險些落下淚來。

“這藥烈,姑娘若是忍不住就叫出來,叫出來會好受一些。”

美人兒巴掌般大小的臉上登時挂滿了淚珠,面色也唰地變得慘白異常,良久後,她才進攥着床單,嬌弱出聲:

“婆婆,這香……這香膏怎得這麽灼人。”

聲音裏已不自覺地帶了些哭腔。

芸娘卻答不上她的話來,只能在一旁偷偷抹了淚,終了輕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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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快了,等着陣子過去,身子便不燒了。”

正說着,她又将床上的小美人險險地扶起來,讓姜嬈翻了個身,将那香膏再塗到她的另一半兒身子上。

姜嬈被那香膏折騰得冷汗直冒,意識也逐漸流離起來,只覺得自己面前的兩團白玉團被芸娘用手掌貼緊了,輕揉之際,那離魂香膏又在她的身上化了開。

“嘶——”

她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叫了出聲。

“婆婆,婆婆——好疼……”

美人兒窩在床內,來回輕輕扭動着身子,折騰得青絲鋪散了一床。

她早已哭成了淚人,“婆婆,阿嬈受不住了!”

“好孩子,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

芸娘連忙把她抱緊了,将姑娘的頭按在懷裏,自己也輕聲落下淚來。

姜嬈這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見着這孩子如此痛苦,芸娘也心疼地淚流不止。

但她卻沒有法子,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緊了眼前這個姑娘。

懷中之人幾度抽噎,藕節似的小腿蹬了蹬,許久之後,才因力氣散去而放緩了動作。

又不知折騰了多她久,那陣灼痛感才終于漸漸弱了下來。

與此而來的,是一股由內而外的燥熱,那團燥火讓姜嬈原先慘白的面色上泛了幾絲微妙的紅暈,她的兩眼也開始逐漸迷離起來。

只需她美眸輕挑,面前的男人定能被她勾去了七魂六魄,飄飄欲仙。

“姑娘,可是好受些了。”

芸娘抹了淚,低下頭輕聲問道。

姜嬈只覺得從腳下傳來了一股莫名的燥熱,那團躁動的火氣蔓延全身後再沖上她的腦海,沒一會兒,她的臉便紅透了。

全身也如嬌嫩的桃花一般,白中透粉,讓人禁不住去采撷。

還是未成熟的小桃花。

“婆婆,好多了。”

方一出聲,她驚覺自己的聲音已嬌媚得可怕,那酥軟銷.魂的聲音,任誰聽了都覺得身子一麻。

“那便好。”芸娘放下心來,将姑娘嬌軟的身子支起來了,又用被子将她的玉體裹住,站起身去給她找衣服穿。

姜嬈覺得身體好像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渾身上下難受得發緊,任由芸娘拉扯着她,過了好久才終于将衣裳穿好了。

“讓婆婆瞧瞧。”

芸娘為她挑了一件粉白色的衫子,更是襯得她愈加面嬌膚白。

她的臉上依稀挂着淚痕,芸娘見了,連忙取來了毛巾為她擦了臉,嘴裏輕聲哄道:

“莫哭了,莫哭了,姑娘像個小花貓一樣。”

言罷,她這才拉着姜嬈坐在黃銅鏡前。

姜嬈此時已沒了半分擡手的力氣,只能微阖着眼,任憑對方在自己的面上搗拾着。

末了,芸娘将美人的青絲險險地盤起,松松地挽了個發髻。

一支步搖斜插,女人微微睜了眼,定睛瞧着鏡中的玉人芙蓉面,許久才輕輕抿了嬌唇。

鏡中美人寶髻松挽,桃妝初成,眼波微倦,卻又顧盼生輝。

當真是一位慵懶妩媚的尤物。

芸娘不由得輕“啧”了一聲,垂下頭調笑道:“莫說那謝公子,婆婆都已經被姑娘迷得發緊了。”

朱唇微漾,美人将雙手疊放在腿上,回頭柔柔應聲道:“婆婆這是在折煞阿嬈了。”

言罷,姜嬈又輕輕擡了臂讓芸娘扶住,緩緩起身的那一刻,她的頭腦仍是發暈得很。

腿上的力道也軟軟綿綿的。

乏。

倦。

疼。

芸娘一手推開了門,扶着身旁的姑娘邁過了門檻,一眼便看見了停在院子正中央的花轎。

心裏頭不禁嘆道,六姨也是心疼她家姑娘的,知道姑娘用了香後身子發疼,便叫人用轎子擡着姑娘去中堂。

于是芸娘側了首,連忙指着花轎笑道:“還沒出嫁就用上花轎的,嬈姑娘你還是倚君閣的頭一個呢!”

姜嬈也抿嘴輕輕笑了,緩緩從門前走到花轎前,提了裙子便要擡腳上轎。

當她看到花轎後的人時,腳下突然一頓。

“刈楚?”

“阿姐,”他從花轎後走了出來,伸出了手,聲音清澈溫緩,“我扶着您,慢慢上去。”

“好。”

少女略一颔首,一手扶着芸娘,一手扶着刈楚,緩緩擡了右腳邁了上去。

卻在踏上花轎的那一剎那,她的眼前驟然一昏,猛地一下,竟直直往身後栽去!

“姑娘!”

芸娘連忙伸手去抓她,卻只捉住了她的一抹衣角。

衣帶從手邊抽離,她焦急地擡了眼,卻恰見身側的少年快速擡了手,穩穩地将少女接在了懷裏。

一股幽然的香氣猛地沖上刈楚的腦海,下一刻,他只覺自己好像被缭繞的雲煙裹挾住,那層層的濃雲裹得他呼吸發難。

宛若置身雲端!

她的眉眼近在咫尺。

腦海中依稀是方才,他守在門口時,所聽見的少女的嘤咛。

——婆婆,阿嬈受不住了。

——婆婆、婆婆,我好疼!

只聽了幾句,他便如做賊一般落荒而逃,當他靜坐于馬圈內良久之後,面上的紅暈還經久不歇。

刈楚想起來了,他曾在倚君閣四處走動時,撞見了一對野鴛鴦,那女人被男人壓在身下時,也曾發出這樣的嘤咛。

那嘤咛,并不是受了普通疼痛之後的下意識的呼喊,而是欲語還休的嬌媚如斯。

嬌媚如斯!

少年抱着女子嬌軟的身體,雙臂猛地僵住了,身形也因這突如其來的沖擊而微微一顫。

香溫玉軟,嬌媚如斯。

片刻之後,刈楚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事,忙不疊地撒了手,卻又害怕着她倒下,便伸了手再次攙扶住他。

少年低眉順眼,呼吸微微有些發亂。

芸娘也忙跑過來,着急地問:“姑娘身子可是不舒服,今晚能不能去?”

如今身子就這樣嬌弱,若是到了晚上,等那如狼的男人撲上來時,姑娘着柔弱的身子骨怎能擋的住!

姜嬈聞聲,緩緩站直了身子,咬了咬牙:“去。”

能去。

這麽好的機會,她怎能不去?

既然方才她已經遭過一回罪了,就能忍受住遭的第二回 罪。

終于輕飄飄地入了轎,朱唇輕啓,花轎便一下子被人擡起來,眼看着就要晃晃悠悠地走遠了。

突然,一只素手掀開了簾子。

“婆婆,快把桌子上的那個小酒壺拿來!”

剛坐直了的姜嬈突然又想起七婆婆之前送來的那壺酒,她記得,蘇六姨讓她走之前喝一壺那酒。

險些忘了!

還在埋怨自己粗心之際,芸娘已将那壺酒從簾子下遞了過來。

“多謝婆婆了。”

姜嬈接過了酒壺,拿在手裏握緊了,準備待會兒下了花轎再喝。

那頭的芸娘壓低了聲音,“姑娘,保重。”

“嗯。”

只這一句,姜嬈險些又落下淚了。但她此時面上有着精致的妝,只得揚了臉,把眼淚珠子生生地憋了回去。

轎子又被輕晃晃地擡起了,花轎中的少女剛吸了吸鼻子,卻突然聽見刈楚的一聲低叱。

“你們這些人,是怎麽擡的轎子。”

她感覺轎子一頓,旋即又落了地。

少年不滿的話語猶在耳畔,“你們就擡得這般敷衍?”

姜嬈一怔,生怕他又要鬧事,連忙掀開簾子:“阿楚,你要做什麽?”

刈楚抿着唇看了她一眼,“阿姐,你放心,我不會再給你惹事的。”

說完,他走到一個擡轎夫身邊,将對方拉扯到一旁。

“你起開,我來擡。”

“一二三,起——”

“我阿姐身體不舒服,莫再傷了她。”

“還有你,走慢些,慢些慢些——再慢些!給我好生擡穩了。”

走到一半兒,終于有人忍不住出聲:“這位小哥,咱們要快些将姑娘擡去中堂,若是晚了,六姨——”

他還未說完,只聽少年暴躁出聲。

“你給我擡穩了,若是這轎子敢晃悠一下,老子現在就扒了你的皮!”

那人一噎,連忙放緩了腳步。

同行的人也将步子放穩了,姜嬈穩穩地坐在花轎正中間,聽着刈楚在外面說的那些恐吓人的話,一時間忍俊不禁。

這孩子,倒開始學着吓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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