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而手執生靈花的人,不就是傳說中的許歸荑嗎?
沈喑将零碎的劇情回想一番,許歸荑的确是個傳說。
不過也只是傳說,關于許歸荑在這個時代的具體事跡,沈喑沒聽說過。
放眼寰宇之內,他是第一美人。死而複生之後,掌心一朵生靈花,拈花造夢,不知多少人為了他手中的美夢丢掉性命也甘之如饴。最令人瘋狂的是,謝筠自與他結為道侶之後,便從一個練氣都不能的赤身,三日築基,七日金丹,足月成嬰,一年之內堪破化神之境,而後于西嶺飛升。
各中緣由,世人琢磨不透,便生出許多绮麗的幻想。據傳,許歸荑是個空靈體,再加上折花山莊的玄秘心法,與他雙修,便有這種好處——一日千裏,飛升正統。所以,原書當中,上到名門望族下到地痞流氓都紅了眼一樣要抓他,去做那檔子床笫之事。
沈喑暗罵了一句衣冠禽獸,其實沒辦法,許歸荑的人設也太不謙虛。美色,秘術,飛升,随便一條都是懷璧之罪,更何況許歸荑全給包圓了。不過在他的印象裏,由于許歸荑的行蹤飄忽不定,各大門派最終也沒抓住他。
後面又傳出,折花山莊年輕一代當中,二師兄也擁有這種令人垂涎的空靈體,于是他們就轉移目标了。畢竟,各家長老想要抓一個初出茅廬還不怎麽谙世事的小輩,要比滿天下找一個活在傳說中的前輩容易的多。
再往後的劇情,這位二師兄與他的同門師弟相愛相殺的悲慘遭遇自然而然成了這本精神垃圾的暗黑擔當。
沈喑心中推敲着事情的端倪,順道兒同情一下那個二師兄:這空靈體豈不是跟那十裏飄香的現世唐僧肉一樣?俗話說財不外露,折花山莊但凡有點腦子也知道把這層身份好好藏着,所以究竟是什麽別有用心的人走露的風聲?
“咦?哪來的小孩子,我竟看不透你在想什麽。”
許歸荑上前一步,疑惑地看着沈喑,蜷起手指微微握拳,将那只手背到身後,生靈花就被他藏起來了。
聞聲,沈喑擡頭,好一張精致無暇的臉。比起傳說,真正應驗了那句百聞不如一見。天生一雙笑眼,不必言語,眼尾處都有說不明的秋波潋滟。
雖然心裏知曉他本是前輩,可前輩這張臉上沒有任何歲月的痕跡,而沈喑好歹也二十多歲了,喊他小孩子,着實......
沈喑幹咳兩下,一嘴血沫子的味道。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該行個什麽禮才算尊敬,索性木頭樁子一樣杵那兒了,一臉假笑,開口道:“前輩,有空的話,您回去照照鏡子,您這張臉年輕着呢,喊我小孩子,這不合适。”
許歸荑笑了一下,神情愈發有趣起來:“鏡子,我天天照。論說世上傾慕于我之人如恒河沙數,不過像你這樣誇人的,我倒是頭一次見。”
沈喑想起曾經一位心理檢驗科的導師開的一句玩笑:世上長相完美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自戀型人格障礙。嗯,說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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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歸荑還沒說完:“你不必自謙,你長得也不錯。我曾閱人無數,沒幾個比你好看的。”
得,大型商業互吹現場,趕上直播了。
沈喑生的确實好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星眸微轉之間好似撩撥着一泓蕩漾的秋水。因為年紀尚小,平添幾分青澀的靈動,風姿甚至小勝許歸荑。可惜美貌這回事,往往都是賞心悅目了別人,自個兒卻不知。
中毒日久,命懸一線的關頭,沈喑沒心情跟他對着吹。心裏就納悶了,全天下的人都在惦記他,許歸荑他心裏沒點數嗎,還有心情探讨顏值這種不當飯吃的東西。估計,還是因為我太菜了,根本構不成威脅。
也是,囚車上碰到個小屁孩都比我厲害。如此一想,竟然有些傷悲。傷悲之中,還有幾分想念,想念那個黑衣少年。也不知道那日不告而別之後,少年過的好不好。總歸是沒了我這個累贅,就挺好。
許歸荑沒有丁點的前輩風範,喋喋不休,還突然開始背古詩,抑揚頓挫地:“大都好物不牢固,彩雲易散琉璃脆。”
沈喑:?
這都什麽橋段。
許歸荑:“啧,延頸秀項,皓質呈露,你果真當得上風華正茂,可惜命不久矣。”
許歸荑伸手去搭沈喑的脈,沈喑“噌”的一下側身躲開了,衣袖的邊角都沒給碰到,他眼神警惕地看着許歸荑,被那句“生得嬌俏”瘆起一身雞皮疙瘩。
緊接着,許歸荑的手鬼魅一般扣住沈喑手腕處的脈門,沈喑大驚,根本沒看清他是怎麽動作的。上次躲得開,純屬湊巧,看來這個前輩沒想到他會躲。就這身手,自己還誇下海口要抓人呢,現在活生生的許歸荑就在眼前,抓人不成卻被反抓。
片刻後,許歸荑看向沈喑的神情漸漸複雜:“難怪我看不出你在想什麽......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沈喑想了想,“你能救我?”
沈喑這樣猜測是因為,三俗小說的套路無非,主角受傷,偶遇大俠,而後拜師也好許諾也好,總之大俠救了他,傳授神功,走上人生巅峰......不過他穿的也不是主角啊,記憶中,就連原主的名字都沒有。
這次許歸荑并沒有繼續揪着他的話添油加醋的打趣他,甚至都沒接他的話茬,而是陷入良久的沉默。許歸荑的神情莊重起來,還有那麽幾分慈祥,恍惚間仿佛已經千山過盡,沈喑忽然覺得這副模樣的許歸荑,喊自己一句“小孩子”也沒有不妥。
“若我傳你一門心法,能救你性命,往後百毒不侵無病無恙,可它也會給你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你願是不願?”
沈喑答得痛快:“當然願意,等我學會了,你就把你的仇人,還有未竟的心願,都告訴我,我一定幫你辦妥。”
打嘴炮誰還不會。
“你可要想清楚。”
“想清楚了,好死不如賴活着。”
“那好。”
說話間,許歸荑伸手搭在沈喑的肩頭,一道溫暖如春的氣息灌注到沈喑的四肢百骸,胸口的憋悶感被滌蕩一空,就連皮肉上的傷痕也不疼了,一向信奉科學的沈喑也願意信奉神奇了。
這心法傳授的過程竟然如此簡單舒适,就算填鴨式教育,那還得自己死死硬背呢。起初沈喑還擔心,自己會不會出現什麽根骨不佳,天資愚鈍,導致無法修習等諸多問題。反觀眼下這一切,是完完全全的,得來全不費功夫。
許歸荑沉聲:“你記好了,這靈濟心法,與天地萬物通靈,如魚以沫相濟。縱萬物有靈,天地悲憫,世路難行,往後的難處,三言兩語說不清,你且自己體會。”
靈濟,聽起來有點耳熟。沈喑盤算着,他怎麽還不說出仇人的姓名,難道這裏跟套路不一樣?如果不是套路......
“等等,你為什麽教我這門心法?”
“只有你能學”,熟悉而溫吞的氣息繼續從肩頭傳來,許歸荑的聲音有些惆悵:
“因為你也是空靈體,所以我窺不透你內心所想。”
“空靈體”三個字如當頭一棒,沈喑好似被美杜莎的眼睛盯住一樣,當場石化。
他全想起來了!“靈濟”就是折花山莊中最被世人觊觎的心法,此刻“靈濟”這兩個字就像發出“咝咝”聲的蛇信一樣,陰森地舔着沈喑的後背。
沈喑冷汗直流,萬一等會兒再有人告訴他,他就是折花山莊流落在外的二師兄,那他豈不是成了正牌“唐僧肉”?
不行!
沈喑突然起身,躲開三丈遠:“我不學了!讓我毒發而死吧。”
“晚了,功成則不破。”
說話間,只見沈喑那原本一點如漆的眸子裏,閃過亮麗的琥珀色光澤,起心動念之間,仿佛意念能夠随着花鳥草木,動辄抵達方圓幾裏之外的深林川澤。
許歸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想必,你也聽說過空靈體。若你不懂修行,便去尋找折花山莊的庇護。一輩子待在莊內,沒人能傷你。”
他頓了一頓:“莊內什麽都有,臨淵而漁,傍桑而耕,雖是一輩子躲躲藏藏,卻也逍遙自在。借用你的一句話,終歸好死不如賴活着。不适合我,卻适合你。”
平淡的幾句話,竟有安慰人的奇效。許歸荑能看穿沈喑的擔憂,也看出他對修行無所求。
若真能一輩子隐居在山莊,閑散過一生,倒也挺好。說不定過得比上輩子在現代都要好,沒了讀書的壓力,沒了刻板的管教,也終于不必再做勉強自己的事。
但這前輩話裏話外,聽起來,似是有點悲涼。什麽叫我那句話不适合他?
“你同我一般,修的是木系道法,機緣之下,或許還能得一法器。”
木系,道法,法器?沈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越繞越懵,所以生靈花是許歸荑的法器,那我呢?
沈喑思索片刻,顯然法器在這個世界并非人人都有,算是個稀罕玩意,懷璧其罪的道理他太懂了,難免心中惴惴不安。
許歸荑又上前幾步,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言辭愈加親切:
“此地往南,越過離山便是平州,你若遇到一片無垠的灘塗,涉水而過,便是山門所在。山門能給你庇佑,也能周祥地給你講一講靈濟心法。”
“等見了掌門,替我帶句話。此去西嶺,不見歸期,叫他別等。”
“最近我這是......愈發唠叨了,都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毛病。”
許歸荑前幾句是在交代事情,後幾句全是些沈喑聽不懂的自言自語,怎麽......跟交代後事一樣?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去,聲音也越來越小:
“豈非,世上無我無佛無真神,便可無法無天無煉獄。”
最後一句幾乎像是嘆息一樣:“......大都好物不牢固,彩雲易散琉璃脆。”
這句詩他念了兩遍,此時沈喑再沒了之前的調侃之心,只覺得言語中的凄寂之意快要将他淹沒,許是因為靈濟心法吧。
與天地萬物通靈,如魚以沫相濟......用沈喑自己的意思理解一下,大概是情緒也會被感染。
又是一段時間的走走停停之後,沈喑按照指示,果真找到一座山門。
“我來拜師。”
敲了好半天才開啓的石門,“砰”得一聲緊緊閉上。
門縫兒當中傳來一個少女清脆的嗓音,聽起來很是歡快:“你走吧,該幹嘛幹嘛去,折花山莊早就解散啦。”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裏回答一下小可愛們的疑問,沈喑是誤以為自己穿成了小炮灰,實際上他穿的當然是主角,唐僧□□質那種,傳說雙修就能增進攻的修為。有點像爐鼎,但是并不一樣啦,本文不是爐鼎文,後面會解釋,現在說太多就會劇透,劇透就會不開心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