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聲音很大嗎?沈喑窘迫極了。

方才心緒混亂,沈喑還真沒在意,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是如何醜态百出的,被少年一語道破後,羞愧難當,尴尬到骨頭裏了。

他現在非常想揪着許歸荑的領子質問他:不是說靈濟心法,能保他無病無恙百毒不侵嗎?那剛剛算什麽?

殊不知,海情花是藥不是毒,還挺名貴。

“你,非禮勿聽啊知不知道?你以為我想這樣......”

說話間,沈喑的臉上漲得發燙,因為他發現此時此刻,手邊甚至沒有東西給他清理自己。

沈喑覺得,自己上輩子的涵養和冷靜似乎盡數留在那個處處嚴苛的家裏了。如今別說重拾涵養,如何潔身自好都是個問題,胡亂理好衣服,他好想洗澡。

少年并未回話,蒼白的臉龐映不出任何情緒,眼角一顆朱砂痣在火光的跳躍下給這張側臉平添幾分冷豔。

他只是安靜地坐在一邊閉目養神,這倒讓沈喑舒坦一點。就他這副說話惜字如金的脾性,肯定不會把今天發生的事到處亂說。

被困在這裏,沈喑清楚那少年是個悶葫蘆,所以從沒想過找他聊天解悶,那絕對是自讨沒趣。自己麻煩纏身,也懶得多管閑事考慮那少年為什麽也出現在這裏。

于是,他開始想東想西,愈發覺得自己前路難行。估計這個時候,那內鬼已經把消息放出去了。難道有些事情,就算提前預知了,我也沒能力改變嗎?

沈喑驀地想起,室友曾經賤兮兮地告訴他,文中的主角也姓沈。事情發展到今天,他已經可以斷定,他就是那個倒黴的“唐僧肉”主角。

那文中的另一個主角段嚣呢?已經幾天過去了,段嚣什麽時候會出場?段嚣是自己在文中的官配,黑化之後,對自己百般折辱,而且兩人都沒有好下場。

一想起段嚣,沈喑為數不多的體毛就忍不住開始炸,像受驚的貓咪尾巴那樣立起來。

快到結局的時候,有那麽一幕,他與段嚣被逼上絕路,門外一片喊殺聲,他們兩人被困在一間廢棄的屋裏子,這是他們最後的退路。

房門被段嚣用真氣抵住,也不知道氣數将盡的段嚣能撐多久,若沒了這道真氣,那破舊的木門在修士的合圍之下,簡直比紙都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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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隔着那道形同虛設的木門,段嚣将自己逼到牆邊,或是按在桌子上,或是跪在床邊的地上,或者抵在那脆弱不堪的雕花木門上,唯獨避開了床。來回不斷地羞辱,動作之粗暴,仿佛就是要門外的修士全都聽到:沈喑是他的,是這樣屬于他的。

沈喑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內鬼沒能攔住,他也算盡力了,不過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攔住段嚣的黑化。實在不行,萬不得已的時候,就殺了他,一勞永逸。

“呸呸呸!想什麽呢。”

沈喑喃喃道,他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殺人滅口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暗自給素未謀面的段嚣道了個歉,對不住了兄弟,我也是被逼的,我盡量不殺你。想想而已,他哪兒來的選擇權,人擺在面前他能不能殺的了還不一定,現在他可誰都打不過。

一直漠不關心的少年,竟轉頭瞥了沈喑一眼。沈喑當即覺得,自己自言自語的模樣像個神經病。廢話,這劇情擱誰穿進來也得神經了。

“有人。”

少年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沈喑未來得及回神,那塊封住洞口的斷龍石發出轟鳴,自然光從外部照進山洞。沈喑他們進去的太深了,只看得到一線光。

沈喑連忙叮囑:“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

少年似乎正要說這句話,卻被沈喑搶了先,回以一個默契的眼神,表示“我都懂”。

畢竟,現在還不知道誰可以信任,自己暗中摸索,才最為穩妥。

“我是說蒙面人的事,當然,我中毒的事也......”

沈喑附加了那麽一句,順便眼神示意他“你懂就好”。

“非毒,是藥。”

少年表示不認同。

沈喑無從反駁,雖然自己學醫,然而這世界的設定那麽詭異,他沒讀過這個世界的醫書,少年卻讀過,跟他義父一塊研究的。沈喑莫名想起初遇之日,少年提起他的義父時的神情,觸動之外,還升起了對于他的身世的好奇。

可他現在連少年的身份,姓甚名誰都不得而知,跟別說身世了。

不多時,洞口的弟子已經走到他們面前,滿臉警惕地看着他們。都是生面孔,雙方互不認識,沈喑也不知眼下該作何解釋,無奈地笑着攤攤手,弟子們便把他們客氣地“請”到了參商殿,那是長老們議事的地方。

一番交涉之後,沈喑得知,折花山莊的機關是處處聯通的,無論哪一處發生變動,都會讓塔林的乾元五行陣發生改動。

按照他們現代人的理解,塔林就相當于一個監控室,塔林當值的弟子發現悠悠谷丹洞的機關發生變動,前來查探,之後便發現了他們兩個,現在要求他們兩個生面孔給一個解釋。

但是問來問去,沈喑都只說是誤入。既是“誤入”,又怎麽會觸發洞外的機關,将他們二人關在洞內。而那熄滅了十餘年的丹爐又怎會重燃?問了半天,沈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當值的弟子失去耐心,愈發覺得他們二人身份可疑,心懷不軌。

盤問沈喑未果,一名面露兇相的弟子便将目光移到那少年身上。自從進入這參商殿以來,一直都是沈喑在交涉,少年始終未發一言,對上少年那深邃漆黑的眸子,當值弟子甚至覺察到冷意,頓時将調轉矛頭指向那少年。

注意到少年手背上的傷痕,當值弟子上前一步,伸手探向少年的手腕,少年側身後退一步,不着痕跡地避開,眼神愈加冰冷,像是警告。

當值弟子也真正警惕起來,聲音不退不避:“我久居山莊,入劍宗修習多年,入塔林執法三年又九個月整。”

他審視着那少年,又上前一步:“而我,竟看不出你的深淺。”

“說!”

“你究竟是什麽人?”

少年退無可退,腿部已經抵到身後的香案,氣氛劍拔弩張。

沈喑聽得出來,這名當值弟子是來人中的主心骨,是個厲害人物,怕他傷到那少年,雖然沈喑也不知少年的來歷,卻義正辭嚴地:“他是我朋友!并非來歷不明,我可以作保。”

“我真的拜了掌門為師,你們一查便知,我何必在這事上說謊。”

眼見那當值弟子已被激起戰意,哪還在乎沈喑講什麽,出手化爪,向那少年的肩頭抓去。

眼前這一幕來的驚險,沈喑只記得少年身子骨不好,全然忘了他幾次三番救自己于危難之時的身手,不加思索,便想沖上前去護着他。

沈喑正欲以傷換傷去阻那當值弟子的手,少年卻已出手,輕描淡寫地制住當值弟子握爪的碗骨,順勢發力,一道真氣經由手臂直沖當值弟子的面門,那弟子竟是不敵,踉跄着後退了幾步,不可自遏地咳嗽着。

少年看向沖上來的沈喑:“你要護我?”

沈喑悻悻的收回擡起的胳膊,尴尬得直搓衣袖,這身手,他哪兒幫得上忙。

“我,我過來看看”,沈喑尴尬地笑了笑,又給他鼓了掌,“那個,失敬了,原來你這麽厲害。”

少年臉上并無戲谑也無歡喜,反正就是什麽表情都沒有:“既要護我,當日為何不告而別?”

沈喑一個頭兩個大,他還較真了。再說,我要早知道你這麽厲害,鐵定一直跟在你身邊吃軟飯。當初,還不怕拖累你嗎,那樣的話,我這老臉就算再厚也過意不去啊。

心裏這樣想,嘴上卻不知從何說起,這個少年難搞又不好溝通,他是深有體會的。

當值弟子一戰而敗,戰意仍凜,目光之中星火湧動:“我道儒,自認天資平平,卻有一心癡于劍道,桎梏于金丹後期多年,如今已經摸到元嬰境的邊界,竟擋不住你這後生小子的一擊。”

那弟子持續不斷地醞釀着手中的攻勢,大有拼個你死我活的氣勢。

少年的表情略微帶上一點嚴肅,若不是沈喑與他相處日久,觀察仔細,旁人甚至連這一分嚴肅都看不出來。他也沒有太大的動作,只是在手臂上蓄力,準備硬抗這一招。

電光火石之間,一位長老疾行而至,橫亘在兩人之間,及時出手化解掉道儒的招式。

此人衣衫褴褛已見朽跡,高高的發髻卻梳得甚是整潔,比起須發斑白的掌門,他就年輕多了。盡管衣服很破爛,依舊襯得他面容如玉,器宇軒昂。

道儒大驚,後退一步,躬身行禮、神色萬分恭敬:“七長老,您出關了。”

另外兩個随從弟子也張目結舌:“七長老,劍臨前輩,我竟然見到了劍臨前輩。”

“名劍風無涯,我認得那把劍,我不是在做夢吧。”

劍臨長老搖頭笑了笑,倒是溫和,對道儒:“今日一戰,對你破境好處頗多,回去悟吧。”

道儒低頭:“是,可他......”

劍臨長老的目光雖道儒落在那少年身上,笑得愈加慈祥:“他是我前幾日剛出關時撿來的孩子,打算收為關門弟子,也不知他肯不肯。”

“便給他時間,讓他留在山莊考慮。”

随從弟子們驚掉下巴: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有什麽可考慮的?唉,旱的旱死澇旳澇死。

劍臨長老有些無奈:“你別傷了他,道儒你一介武癡,怎麽偏偏跟一個孩子過不去?他接下你第一招已是硬抗,倒也算聰明,若你不是癡于武,一心争個勝負,說不定就被他唬過去了。”

說話間,少年嘔出一口鮮血,落在胸前黑色的衣袍上,像是被吞沒了一樣,看不出痕跡。沈喑不禁去想,少年這一身黑衣,吞過他多少鮮血。

劍臨長老看向那少年:“你這孩子,起先問你姓名你也不說,若早日登記造冊,也不會有今天的誤會。”

少年定神,擡起未受傷的手背抹去唇邊的鮮血:

“段嚣,”

“願意拜師。”

作者有話要說:  黑衣少年遲來的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段嚣。我就是原文當中,按住沈喑狠狠欺負過他的那個人。

然後,我在專欄放了一本預收文:

《聽說攝政王想篡位》

【文案】

楚惑嚴重社恐,十分自閉,可以把自己關在屋裏多年不出門的那種。索性,他唯一的愛好和收入來源都是碼字,用不着出門。一日,他穿成了玄文國的昏君:什麽?!攝政王終于把他從小黑屋放出來了?!

傳聞,攝政王文韬武略,還是個大帥逼,除了總想着篡位造反之外,他哪兒都好。

楚惑:“攝政王,送朕回去,朕不想看見群臣。”

祁觎:?

小黑屋不是你想關,想關就能關。

楚惑:“攝政王你過來,明兒個早朝幫朕把罪己诏念一念。”

朕只想碼字。

祁觎:?

本王并不想聽。

楚惑手書成卷,晃了晃酸痛的手腕,寫下風月無邊:“幫朕寬個衣吧,朕不想看見旁人。”

這次,攝政王一邊幫他的小皇帝松了衣帶,一邊教會他,什麽是真正的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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