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從來沒有那麽渴望活着,她永遠記得,他說:“周易,我只要你。”】
那晚分別後,周易刻意與他保持距離,葉柏舟說要帶她出去玩兒,周易找了個蹩腳的借口拒絕,她那幾天一直待在屋子裏,哪裏也沒去,仿佛與這個世界隔絕。
她認認真真的想過,決定放手。
她給他撥了一個電話,那邊幾乎是立刻接通。
葉柏舟從包廂內推門走出去,大劉拿着酒瓶笑着說‘媳婦兒來查崗了。’
他走向消防通道,樓道裏很昏暗,牆根處的逃生指示燈牌亮着綠光,門倏地碰撞,聲控燈亮起。這裏相對較安靜,他順勢坐在臺階上,伸手從兜裏掏出了煙盒,左手拿着手機,嘴裏咬着煙,微側着身,右手摸向左邊的口袋,從裏面掏出一個粉色打火機,小賣鋪一塊錢一個的那種。
他沒有點燃嘴裏的煙,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周易,我們七天沒有見面了。”
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委屈,周易抱膝蜷縮在沙發上,客廳內沒有開燈,一片黑暗,她咬着手指,鼻子酸了。
她把額頭抵在膝蓋上,說:“我這幾天很忙,編輯一直在催我。葉柏舟,對不起。”
葉柏舟聽到她的聲音有些悶,笑說:“傻瓜,你沒錯,為什麽要道歉,等忙過這一陣兒,和我回家吧。”
“不用了。”周易壓着聲音。
“什麽不用了?”他問。
周易沉默着,那句話她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
“沒什麽,我最近在改稿子,每天盯着電腦看,眼睛疼。”
葉柏舟笑笑,說有我在,我們家周易不用那麽努力。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周易眼眶濕潤,她擡起頭無力地靠在沙發上,無盡的黑暗包圍着她,擡起手,指腹輕輕擦拭濕潤的眼角。
她猶豫了很久,啞着聲音叫他的名字。
葉柏舟低低的“嗯”了一聲,便聽到她說。
“我們,分手吧。”
很久以後,他才明白,立春的那天晚上,她說的‘就到這裏吧’是什麽意思。
葉柏舟笑了一聲,“周易,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他點燃了那只煙,用力吸了一口。
周易聽到他那邊打火機的聲音,心頭堆滿了酸楚。
“真的,分手吧。”
葉柏舟從臺階上站了起來,用力甩掉手裏的煙,皺眉道:“我現在去找你。”
他了解她,她不會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一旦說出口,就已經決定了是沒有挽回的地步。葉柏舟心底一陣慌亂,走進包廂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就往外走。
蘇暖看他一臉陰郁,問道:“這麽着急,哪兒去啊,衣服也不帶。”
葉柏舟開車,一路上不停的給她打電話。他從來沒有這麽急切過,路上闖了三個紅綠燈,車子停在馬路上,他跑到樓下,望着那扇緊閉的窗,給她發了條短信。
【我在樓下,接電話,周易。】
周易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電話,猶豫了很久才接通。
他遏制着自己的聲音,“為什麽要分手,周易,我只要你。”
周易沉默片刻,聲音靜的出奇,“沒意思,不想談了。”
她光着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悄悄躲在窗簾後。樓下路燈昏黃,他穿着薄衣站在那裏,擡頭望着這扇窗。
“這不是理由。”他沉聲道。
周易用力攥着手心,說:“葉柏舟,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很開心,但我太累了,我們不合适。我以為我們會一直走下去,可是……可是我發現我不愛你。”
他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地站在樓下。
過了很久,葉柏舟問,“你确定嗎?分手?”
周易:“嗯。”
說完,她挂了電話。
淩晨一點半,男人蹲在路燈下的花壇邊沿上,低頭抽着煙,一根接着一根,微光混合着煙的點點星火,昏昏暗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周易站在窗戶後,眼淚抑制不住的從眼角滑落,她擡手去擦,卻發現兩手濕濡。她慢慢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裏,失聲痛哭。
他在樓下蹲了一晚,離開時,地上一堆煙頭。
周易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她知道,他們之間徹底結束了。
從那兒以後,他們再也沒有聯系過。她每天按時吃飯,按時吃藥,一個人在房間內抱着電腦反複的修稿。但她還會常常想起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忍不住翻看他的朋友圈,他的頭像換了,一張黑色的圖片。
她給向溫冬打了個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來。那姑娘接了部現代劇的女五號,下個月無縫銜接的要進組去上海,讓她安心的在北京待着。
周易看着窗外樹枝上的嫩芽,是春天來了。
周勐詢偶爾和她聊天,說一個人悶在家裏時間長了不好,要帶她去自己學校看看。周易苦笑着拒絕,她很想逃,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度過最後這一段病痛纏繞她的日子。
本以為周勐詢只是開玩笑,卻沒想到,他真的來了,騎着他那輛黑色摩托車,穿着黑色衛衣,黑色長褲,腳上踩着靴子。
他身形高瘦,右腳支在地上,低頭看着手機。
手機震動,周易看到他的電話號碼,直接掐斷,她走過去,站在他車旁。
周勐詢“啧”了一聲,餘光瞥見身旁的一抹白,他側眸,不耐煩道:“你怎麽才來。”
周易淺笑一聲,“我可沒逼着讓你來。”
周勐詢懶得給她廢話,他是看她可憐,在北京無依無靠才決定來找她。他帶上頭盔,又把挂在把手的頭盔遞給她。
“做什麽?”周易問。
周勐詢帶着頭盔,露出一雙眼,“電話裏不是告訴你了,帶你去我學校。”
周易想也沒想,直接拒絕,“我不去,你學校有什麽好看的。”
周勐詢直接拉着她,幫她把頭盔戴在頭上,她的臉上帶着病态白,比上次見她時瘦了很多,似乎風一吹就能把她吹倒。他很少聽她提起過那個男人的名字,他想,大概是分手了。
“怎麽沒有。”他說。
“有什麽?”她問。
周勐詢避開她的視線,支支吾吾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周易還想說什麽,卻被他催促,“你快些,磨磨蹭蹭的。”
她反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好好說話。”
周勐詢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他一腳踩下踩着油門,帶着她騎車離去。周易俯着腰,兩手穿過他的腰側,扶着前面的油箱。他騎的很慢。周勐詢對她的好,她記在了心裏,他會給他打電話,問她最近身體怎麽樣,也會關心她有沒有按時吃飯。
有時候晚上睡不着,她會發條微博和讀者一起聊會天兒,有人說讓她早些睡。深夜空當當的屋子裏,她會覺得身邊是有人陪伴着的。
她無法忽視身體帶給她的變化,胃口變差,時常睡不着覺,頭發也大把大把的掉。她拿起筆又放下,在紙上寫下寥寥數語,握成一個團仍在垃圾桶裏,如此,反反複複。桌子上放了本書,《山月記》。那時頭疼得厲害,她把打好的草稿信紙随手夾在了書裏。
——
這天,葉父在院子裏悠閑地打太極,葉母拿着剪刀修剪花枝。午後的陽光伴着春風落下,帶走了冬日的嚴寒。
葉父彎着手臂手心朝上又緩緩落下,随口問:“柏舟這段時間在忙什麽?整個人瘦了一圈。”
葉母聽到後一愣,“我怎麽知道,他現在不經常回來,一個月能見一面就不錯了。”
“他不是談戀愛了嗎?也沒聽他再提起過。”葉父端着杯子喝了口水。
葉母哼笑,“分手了呗。”
“你怎麽知道?”
葉母眸光微閃,“猜的。”
葉柏舟從屋內出來,單衣休閑褲,肩膀上搭了件外套,神色淡然。整個人懶懶散散的,下巴上冒氣一層密密的胡茬,棱角分明的側臉看上去瘦了很多。
葉母看到他出來,問道:“出去啊。”
葉柏舟:“嗯。”
“晚上回來吃飯嗎?”
他掀了掀眼皮,“不回了。”
葉母還想說什麽,被葉父一個眼神制止。
等他走遠後,葉父微微嘆息,“這孩子把感情看的太重。”
葉母垂眸不語,拿起剪刀把連起的花枝剪斷。
葉柏舟到酒店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魏譯和蘇暖昨天訂了婚,今天約着要請客。他到樓下并沒有着急上樓,倚在車門前抽了根煙才進去。
大劉笑着說:“來晚了啊。”
蘇暖拍了下他的胳膊,“說什麽呢,這才幾點?”
葉柏舟擡眼看了過去,說:“哼,你小子又想灌我酒呢?”
大劉聳聳肩,想起年後的那段時間,他約着一起出去喝酒,到了地方,結果這人一聲不吭端着酒杯就喝。大劉看着他這幅模樣,就知道出事兒了。
他和蘇暖心照不宣的在他面前對‘周易’這個名字是一個字兒也不敢提,那天他喝大了,不小心提了一嘴,那人一個眼神丢了過來,隐隐透露着冷意。
大劉笑笑,“瞧你說的,蘇暖這麽大的喜事兒,你這個做哥的,不喝兩杯,多少差點兒意思。”
魏譯這時開了口,“那你豈不是要喝四杯了?”
蘇暖跟着起哄。
“得,我這挖坑把自己給埋了。”大劉道。
期間不知道是誰問了句,今天幾號。
那人說,三月初六。
葉柏舟看了眼手機屏幕,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