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姐,這樣真的好嗎?”佩蘭跟在李沅芷身後,惴惴不安地問道。

李沅芷不以為意:“我戴着帷帽呢,放心沒人看得出。”她說着又恨道,“我就是要親眼看看她是個什麽下場,讓她先前那麽得意。”

“可是……”佩蘭看了眼那前頭領路的小混混,她欲言又止。不知為何,今晚她總是心慌慌的。

“嗐,我都說了沒事了。”李沅芷不耐煩她這麽婆婆媽媽的。

好在很快就到了小混混說的地方。李沅芷站在巷口往裏看了眼,見裏面黑漆漆的,連盞燈都沒有,不由得面露猶疑:“就在這裏面嗎?”

那領她來的小混混道:“當然了,就這裏沒人來,別的地兒都是人。你進不進去?不進去就把剩下的錢結給我們。”

李沅芷瞧着那巷中黑暗,心裏已經打了三分退堂鼓了,但終究是要顯擺的心思占了上風,她一咬牙:“走!”

小混混提了盞燈籠,領着這主仆二人進了巷子,走了十來步,李沅芷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等她話音落下,從黑暗裏就湧出四五個人來,吓得李沅芷往後退了一步:“你們是誰?”她又急又怕。

她不認得,可佩蘭卻是認得那領頭的小混混的:“是你?”佩蘭驚道,“你這是做什麽?那位姑娘呢?”

“姑娘?什麽姑娘?”那小混混頭子嬉笑着,“姑娘不就在我們眼前麽?”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佩蘭握緊了李沅芷的手,兩個人都有些發抖了。

“什麽意思?”小混混頭子率先笑了起來,他一攤手,“這不明擺着嗎?沒人經過的巷道,兩個年輕姑娘,再加上咱們弟兄,你說這是什麽意思?”

小混混們都笑了起來。

李沅芷渾身發涼:“大膽!”她強撐着不讓自己露怯,“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小混混們非但不怕,還都往前一步:“你是誰?就算是公主,現在落到咱弟兄手裏,難不成還想插翅飛?”

李沅芷知道自己是失策了,她低估了這幫市井小人的壞心,但現在後悔也晚了,她只能轉而哀求:“別,你們別過來。我,我有錢,你們要多少?”

“錢?”小混混們哄堂大笑,“你傻不傻?你人都在在這裏了,我還怕錢會長腿跑了不成?”小混混頭子搓了手,面露□□,“先讓哥哥我過過美人關,再來跟姑娘算錢不遲。”

眼見那小混混的一雙髒手朝自己伸了過來,李沅芷吓得一聲尖叫,拉過佩蘭拼命往自己身前擋着,同時叫道:“別過來!別過來!救命啊!”

佩蘭更是被吓個半死,她閉了眼,揮舞着雙手,企圖讓這起子小混混遠離。只是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還沒兩下就被人輕易給制服了。

“我求求你們了,放了我吧。”李沅芷被人按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妝都花了,“只要你們放了我,你們要多少錢都行。”

小混混頭子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笑得十分猥瑣:“哥哥我今天不要錢,就要你了。”

李沅芷想要再次尖叫,但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叫喊不出聲音了,唯有兩行熱淚,自眼角滾滾而下。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

“怎麽,這就哭了?”一個清冷的聲音陡然傳來。

李沅芷驀地睜開了眼。她認得那個聲音,那是小雪姑娘的聲音!

圍着她們主仆的小混混們讓開,先是燈籠幽暗的光照了過來,那道光源的後面,緩緩走出來一個纖細的身影。

“是你!”李沅芷奮然要起身,“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害我!”

只可惜有小混混拉着她,不然她真要沖上來抓花這個女人的臉了。

“是我。”薛霏霏在李沅芷跟前站定,她好整以暇,“不是我膽子大,是你害我在前,現在我不過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稱不上什麽害不害的。”

“你,你強詞奪理!”李沅芷掙紮着,“我要告訴表哥去,讓他看清你這個女人的嘴臉!”

“你确定?”薛霏霏微微地笑,“不過也好,等見了他,也該讓他知道先前莫名就黃了的親事都是怎麽回事。”

李沅芷停止了掙紮,她愣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薛霏霏裹了裹身上的鬥篷:“江州都督次女為何在與你交談之後回家就要退親?越州太守之女為何在看了一出戲後轉頭就将媒人罵出了城?那王員外家的小女兒,明明連定禮都收了,卻還會與書生私奔呢?還有周……”

“夠了!你給我住嘴!”李沅芷渾身發抖,她一雙杏眼圓睜,盯緊了薛霏霏,“你是怎麽知道的?”

薛霏霏輕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李小姐,你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手段有多高明吧?”

李沅芷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停止了哭泣,她臉上還挂着淚,眼中露出驚恐:“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薛霏霏想了想說,“我就是個路人吧。”

沒人信她這鬼話,但也沒人敢明着反駁。

李沅芷冷靜了下來:“你既然都已經知道了,那你想要什麽?”

見她開始跟自己讨價還價,薛霏霏似乎覺得有點意思,她說:“你覺得呢?”

李沅芷咬了嘴唇:“我是不會放棄表哥的,能做他妻子的人只能是我。”

這可從來都不是薛霏霏想要的,但此刻她還是裝作饒有興致:“哦?為什麽呢?”

李沅芷擡眼,難得她此刻還能嘲諷一笑:“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麽來頭,但看你現在這樣怕也不是個普通人。”

薛霏霏心想這倒是,換作真普通人此刻哭的就不是她李沅芷了。

“可我卻是個普通女子。”李沅芷吸了鼻子,悶聲道,“我打小就沒了爹娘,一開始寄居在族叔家中,每天吃不飽穿不暖,三九寒天還要去河邊洗衣裳。有一回失足掉進了河裏,燒了足足一天一夜,第二天還得照樣起來做飯。那時候我才五歲。”

李沅芷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但見薛霏霏臉上并無同情神色,她心裏暗罵真是個鐵石心腸,繼而吸了口氣,又道:“後來好容易舅舅調來了江州做官,把我接了過來,我這才過上了好日子。”

“我跟表哥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他出天花,那半年不能見人,都是我陪着他玩過來的。後來家裏給他請先生念書,他不肯,也是我跟他一起他才去聽講的。他外祖父去世,是我千裏迢迢陪着他坐船回的外祖家,我見過他出生的老宅,他親手栽下的紅梅樹,甚至他少時的玩伴。”

“所有人都說我跟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也這麽認為,所以七夕許願的時候我都是同一個念頭,等我長大了就嫁給表哥做他的妻子,往後一生也這麽一起走下去。”

“可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出的岔子,就覺得忽然有一天他好像離我遠了。他出門不再跟我說,也不跟我看同一本書了,舅母甚至将我們的住處都隔遠了。當我得知有媒人上門要給他說親時,我整個人都懵了。怎麽可以這樣呢?”

她瞪着一雙眼睛問薛霏霏:“你說,怎麽可以這樣呢?那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她們怎麽配表哥呢?我不能讓表哥跟那些女人在一起,所以我就使了些辦法,讓她們主動遠離表哥。事實也證明,她們虛榮,懦弱,恬不知恥,她們壓根就配不上表哥!”

她一氣發洩完,終于住了嘴。她的丫鬟佩蘭在一旁瑟瑟發抖,也不知是被這些小混混給吓的,還是被她家小姐的話給驚了。

薛霏霏看了李沅芷那張年輕此刻卻略顯猙獰的臉,她無聲嘆息後道:“你真可憐。”

李沅芷不防她會這樣說,她以為自己會被嘲笑,甚至是招來責罵,可就是沒想到她竟會被同情。

薛霏霏揮了揮手:“行了,這裏沒你們的事了,都走吧。”她是對那些小混混說的。

小混混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要走的意思。最後還是那個小頭頭走上前來,怯怯道:“姑娘,你看這解藥……”

哦,是了,薛霏霏差點将毒藥這回事給忘了。她頓了一頓,道:“你們去藥房抓點巴豆,吃一天就好了。”

小混混們愣住:“啊這……”

“怎麽,不信?”似是料到他們會這般反應,薛霏霏一挑眉,“那就別吃了,回家去直接躺棺材吧。”

“信,信!”小混混們趕緊點頭,一個賽一個的跑得飛快,一下就不見了人影。

這巷中只剩下她們三人。明明是二對一了,可李沅芷警惕看了薛霏霏,生怕她有什麽小動作。

薛霏霏提了燈籠,看她主仆二人還坐在地上,她道:“還不走,打算在這裏過夜?”

李沅芷堵着氣,她扶了佩蘭的手站起來,走了兩步,見薛霏霏還站在原地,她又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不走?”

薛霏霏道:“你管我?”

李沅芷差點沒吐血,她抓緊了佩蘭的手,不再看她,快步走了出去。

待看不見那兩人的身影了,薛霏霏方喚道:“看夠了?”

她話音落下,從巷子深處緩步走出兩個人來。

薛霏霏見霍嘉豐緊閉了嘴,臉上一副凝重樣,她道:“現在你知道了?”

霍嘉豐不言語。

薛霏霏也不是要他表态:“就當是我還你的救命之恩了,你知道以前的親事都是怎麽黃了的,往後就好了。”她說,攏了攏手,“天太冷了,回去吧。”她轉身要走。

“等等。”卻是立春開口了,“我想知道你給那些人下了什麽毒?怎麽還要用巴豆解毒呢?”

薛霏霏看了那立在霍嘉豐身後的男孩子,心想今夜倒是巧,能碰上他,還能瞞着其他人把霍嘉豐給帶過來偷聽,那就也算是給她幫忙了吧。

所以她笑着告知:“哪有什麽毒?他們不過都是杯弓蛇影罷了。至于巴豆,他們做的壞事還少嗎?拉幾天肚子都是輕的了。”

立春撫掌大笑:“高明,實在高明。”

薛霏霏嘴角微翹:“被你一個小叫花子稱贊,于我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立春聞言撇嘴:“不要拉倒,爺我還懶得誇呢。”他擺手就走了。

薛霏霏再度望了一眼霍嘉豐,見他還是沉默,她也不多言,轉身又要走。

“我會去跟她談談的。”她背後傳來霍嘉豐的聲音,很是堅定,“也是該談談了,不能再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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