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喲,是薛姐姐來了。”王青十分狗腿地迎了上去,将薛霏霏請了進來。

薛霏霏也不講究,同他們一起坐在了火爐前的凳子上。她看了霍嘉豐:“你說我怕什麽?”

霍嘉豐不敢看她。以前他雖親眼看過她手刃敵人,但那也是無奈之舉,今日她下令杖責宮人,禁閉妃嫔,卻是叫他大為所動,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薛霏霏見他不言語,她随手撿了顆花生抛着玩,催促道:“說呀。”

王青倒了熱茶來,笑道:“你問他,他肯定是擔心你今日得罪了楊婕妤,就是得罪了他叔叔楊大學士,怕你被楊大學士找麻煩呗。”

“是嗎?”薛霏霏還是看着霍嘉豐。

霍嘉豐點了點頭:“那位楊大學士可不是好說話的。”

薛霏霏笑了,她接過王青遞來的茶盅,捧在手心裏,道:“我若是怕他,今日就不會這樣做了。”

王青朝霍嘉豐一挑眉:“我說什麽來着?”他指了薛霏霏,“在這京城裏,就沒有我們薛姐姐怕的存在。”

“少胡說。”薛霏霏白了眼王青。

王青狗腿地笑:“我說的是實話嘛。”

薛霏霏飲了口茶,又示意王青和霍嘉豐:“紅薯該能吃了。”

王青主動去揀紅薯:“今日大雪,薛姐姐就在宮裏吃了飯再回家去吧,橫豎你回去了也是冷鍋冷竈的,家裏連口熱水都沒有。”

薛霏霏還未應答,霍嘉豐就先震驚了:“你家裏竟沒別人?”只是這話說出口,他又覺得似乎哪裏不太對勁,又讪讪改口,“連個下人也沒有嗎?”

薛霏霏瞥了他一眼:“我的家裏,為什麽要有外人?”

王青笑道:“霍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們薛姐姐一個人住慣了,以前聖上也要給她賜幾個下人,她都沒要,就這麽一個人守着大宅子過。”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薛姐姐十天裏倒有七日都住在宮裏璇玑閣,外頭的宅子也的确沒必要雇人,還能省下點錢財。”

這是省錢的事嗎?霍嘉豐不知為何竟還有點生氣,他對薛霏霏道:“這樣,以後你若是出宮回家,就來我家吃飯。”

薛霏霏微微挑眉:“去你家吃飯?”

霍嘉豐點頭:“橫豎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

他說得豪橫,薛霏霏卻笑了:“就你那點俸祿,要養活那一家子人,現在又要多一張嘴吃飯,夠嗎你?”

壓根沒關心過財務狀況的霍嘉豐堅定道:“夠!”

今日無甚要事,薛霏霏與霍嘉豐一道出了宮城。

因天氣冷,霍嘉豐每日都坐車來回,薛霏霏卻是依舊騎馬。霍嘉豐極力邀請薛霏霏與他一同坐車回去,薛霏霏見外頭雪大,也不推辭,将自己的馬拴在了霍嘉豐的車旁。

駕車的是忍冬,他在外面笑道:“薛大人今日來得巧,今晚家裏做鍋子吃呢,正好人越多越熱鬧。”

霍嘉豐看向薛霏霏,很是得意:“聽見沒,今晚吃暖鍋呢。”

薛霏霏淡淡一笑,無論飯菜還是暖鍋,于她而言不過都是果腹而已。

她不說話,霍嘉豐便沒話找話,他掀起車簾,看外面的鵝毛大雪:“京城的雪真是大啊。”他感慨。

薛霏霏曾在南邊也待過,自然清楚南邊的雪與北方的乃是小巫見大巫,也就理解了霍嘉豐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這麽下明天都沒法出行了。”霍嘉豐繼續說道,又咧嘴一笑,“好在明天休沐,可以縮在家裏不出來了。”

薛霏霏才要開口諷刺他不思進取,馬車突然就停了,緊接着她聽見外面忍冬和人打着招呼:“哎呀這不是立春嗎?一起回家嗎?”

立春的聲音也傳了進來:“霍大哥在車裏?”

“我在呢。”霍嘉豐就掀開簾子露出臉來。

立春一眼就看見薛霏霏也在車內,很是一愣,下意識就看向了身旁的中年男子。

“咦,霏霏?”那中年男子同樣愣道。

倒是薛霏霏神色如常,她端坐車內點了點頭:“師兄。”

“師兄?”霍嘉豐看看那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又看回了薛霏霏。

立春在車前介紹道:“霍大哥,這是禁衛軍統領,周碩周将軍。”

原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禁衛軍統領,霍嘉豐趕緊下車來拜會。

周碩也早已聽聞霍嘉豐的名號,今日一見,只覺得此人文質彬彬,舉止得當,不似其他文人那般扭捏,更不清高,又見他與自己的師妹同坐一車,他深知薛霏霏的脾氣秉性,此人若品行不好,薛霏霏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如今二人同行,可見這位霍公子為人。

“師兄這是巡查完畢要回家去了?”薛霏霏也從車上下來了。

周碩笑道:“可不是嘛,正打算去前頭打壺酒就回家去了。”他說着又記起一事來,遂向薛霏霏說道,“可巧今日碰上你了,你嫂子天天在家念叨着要叫你去吃飯呢,走,今兒跟我一道回去。”

薛霏霏看了霍嘉豐一眼,見他滿眼期待,但她還是笑道:“既是嫂子的命令,那我不敢不從。”

她過去牽馬。在經過霍嘉豐身邊時,她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瞧,要請我吃飯的人可多着呢。”說罷她便翻身上馬,與周碩冒雪離去。

立春溜溜達達過來,麻利地跳上了馬車,然後扒着車壁向還站在車外的霍嘉豐道:“別看了,一人換一人,我陪你回去了。”

霍嘉豐笑了,重新坐回車裏。

“她原來還有師兄?”霍嘉豐呵了呵凍僵的手,說。

立春懶散躺倒:“她不止有師兄,她還有師弟呢。”

“師弟?”霍嘉豐驚訝,他在宮中這些時日,只知道薛霏霏在宮裏獨來獨往,即便與于恩永等人有些交情,但也看得出并不交心,大部分人都是懼怕她、敬畏她,鮮少有像那位周大統領般自然待她如親人的。

“哦,我忘了你還沒見過她那個師弟。”立春一手墊在了腦後,想了想道,“她師弟叫秦遠,是聖上的禦前帶刀侍衛,你進京前他奉旨去雲州巡視了,大約年關才能回來。”他掰着手指頭算了算,“也快了。”

她師兄是禁衛軍統領,師弟是禦前帶刀侍衛,都是皇帝最為親信之人,這一門可謂是不簡單啊。霍嘉豐感慨,也怨不得有些剛入宮的抱怨薛霏霏目中無人了,換作是他有這樣的出身,他恐怕都要橫着走了。

轉眼就進了臘月。這天張巧兒和連翹一道出門來采買,想着明兒就是臘八節了,她們便打算買點米和豆,再有桂圓、紅棗之類的,回家去熬八寶粥喝。

才從米糧店裏出來,張巧兒正同連翹商量着再去下魚市,還未走到街口,就聽一陣急促馬蹄聲傳來。

“快讓開快讓開!”有仆人模樣的人在前方喊道,驅趕着人群。

他們這夥人跑得急,行人不及躲避的,多有被推搡在地。張巧兒和連翹随着人群往邊上退,卻不知哪個将張巧兒帶了一下,她腳下不穩,徑直摔倒在地。

“巧兒姐姐!”連翹趕緊蹲下去要拉她起來。

“哎喲!”張巧兒卻一聲驚呼,捂住了胳膊。

“怎麽了?”連翹緊張問道。

“疼。”張巧兒看了自己倒地的那側胳膊,冬□□裳厚重,也不知是破了皮肉還是傷了骨頭,她只要動彈一下,就覺得鑽心地疼。

“那起子人都不要命的,趕着去投胎?”連翹罵了那縱馬鬧市的人一聲,又回過頭來擔憂張巧兒,“那怎麽辦?要不去找大夫瞧瞧?”

張巧兒點了點頭,才要起來,就見一個花甲老婦人走到她面前來蹲下,笑眯眯道:“姑娘,我給你瞧瞧。”說着就要來碰她的胳膊。

張巧兒謹慎看了她:“您是?”

老婦人笑道:“我做了一輩子大夫了,還不能給你這個小娃娃看看?”

張巧兒看了眼連翹,連翹點了點頭。張巧兒這才道:“那就有勞您了。”

那老婦人看了看張巧兒的胳膊,又捏了一捏,疼得張巧兒倒吸一口冷氣。

連翹見張巧兒額頭上都滲出汗來,才想要罵這個老婦人醫術不精,就聽她老人家說道:“無妨,就是脫臼了而已,我這就給你接上。”

不等張巧兒開口拒絕,老婦人兩只手一齊用力,只聽咔嚓一聲響,張巧兒差點沒痛暈過去。

“巧兒姐姐!”連翹看張巧兒都哭了,終于罵老婦人道,“你這個老太太,你真是大夫嗎?我巧兒姐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去見官!”

老婦人卻還是笑眯眯的,她拍了拍手,站了起來:“行了,你動動看,還疼不疼了?”

張巧兒還哭着呢,聽她這般說,覺得那胳膊好像是不疼了。她又嘗試着動了動,嘿,還真好了。

連翹見她能動了,有些意外:“真,真沒事了?”

張巧兒點點頭,站了起來,向老婦人行禮:“多謝老人家出手相助。”

連翹也趕緊道歉道:“方才是我心急了,多有得罪,還請您老人家別往心裏去。”

老婦人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們也是擔心嘛。”她說着又叮囑了張巧兒,“只是這幾日你這只胳膊還是少動彈了,也別拿重物,免得二次脫臼。”

張巧兒和連翹連連點頭,又見老婦人俯身拎起地上一只布袋子,看着也不輕巧,連翹便道:“您這是要去哪兒?我們送您吧。”她說着就要接過老婦人的布袋子。

老婦人也不推辭,道:“那就有勞兩位姑娘了,就在這附近,走兩步就到了。”

老婦人的話倒不假,沒一會兒功夫,她們就到了一處宅院前。張巧兒看那院中即便是冬日也綠意森森,更有暗暗幽香襲來,再擡頭看門口匾額:薛宅。

“就是這裏了。”老婦人笑道,就要上前去拍門。

只是還沒等她過去,就聽門吱呀一聲響,衆人擡頭看去,從那門內出來一個人,彼此相見,俱是一愣。

“孫婆婆?”

“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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