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變動來得實在是太快了,年輕男子壓根沒有反應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支筷子戳向自己。

咔嚓一聲響,所有人都以為是年輕男子沒救了,年輕男子自己也是這麽以為的。可他眼睛閉上半天了,也沒覺得有一絲疼痛。他疑惑着睜開了眼,卻見那支筷子只剩半截,被握在了女子手中。至于那剩下的半截,若是他肯低下頭來仔細找找,就會在那只裝飾用的落地大花瓶後找到。

他又驚又氣:“你,你要害我?”

薛霏霏又笑了。

這次那年輕男子吃一塹長一智了,他警惕地後退了一步,一招手,示意仆衆上前:“把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給我抓起來!”他喝道。

不等他的話說完,薛霏霏手中的半截筷子就飛向了年輕男子,這次沒插向他的眼睛,而是險險擦過他的面頰。

“我看誰敢?”她淩厲的眼神掃過那幾個狗腿仆衆,還真叫他們不敢上前了。

年輕男子顧不得再去吼她,他只覺得自己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他擡手往自己臉上抹了把,再伸到眼前一看,掌心竟沾了血!

“把這個賤人給我拿下!拿下!快!”他失心瘋般的喊道。

那些仆衆一邊忙着去安慰他們家少爺,一邊又猶豫着要不要上來抓這個傷了他們家少爺的女人。進退為難間,他們聽見這女人笑道:“怎麽,不是說要去提親嗎?這就不敢了?”

年輕男子捂了臉,看着她滿是嫌棄:“你瘋了,你這個瘋女人!”

“我瘋了?”薛霏霏冷笑,“到底是我瘋了,還是你梁二公子膽子太大了呢?”

年輕男子愣住:“你認識我?”

薛霏霏答非所問:“堂堂京兆尹家的二公子,整天不學無術,鬥雞走狗,還未娶妻就收了多少個房裏人?明珠巷裏那個外室你怎麽不敢領回家?若是雲州都督家的小姐知道這些,你猜她會不會退親?”

梁二公子大驚失色:“你,你,你……”他哆哆嗦嗦指了薛霏霏,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薛霏霏臉上笑意愈深:“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今日找錯了人。你以為我是誰?往日你随便欺侮的女子之一?你也太不要臉了,明明已經定了親,還揚言要娶我,妄圖想哄騙了我去?”

梁二公子咽了下口水:“你到底是誰?”

薛霏霏道:“你也配知道?”

梁二公子怒道:“我爹可是京兆尹!”

“那又如何?”薛霏霏很是擅長以無辜狀氣死對方,“別說你爹是京兆尹了,便是此刻他就在這裏,我當着他的面殺了你,你看他可敢說一個字?”

梁二公子遲疑了:“你究竟是誰?”

“我是你姥姥。”薛霏霏作勢又要去抓筷子,吓得梁二公子及其仆衆後退幾步。

然而她轉手拈了枚瓜子在指尖轉着,眼角餘光瞥了回那些人:“還不走,等着我請你們吃飯嗎?”

那群人這才反應過來,架着梁二公子逃也似的奔出門去。

那梁二公子還不忘掙紮着留下一句:“你給我等着!”

薛霏霏冷笑:“等什麽?等你來給我付賬嗎?”

圍觀衆人聞言哈哈大笑。

一時大家都散了,霍嘉豐才跟着周碩和秦遠進去。

薛霏霏看見他也不覺得意外,只道:“你們倒好,看半天熱鬧了,也不說出個手。”

周碩一撩袍子坐下,道:“笑話,你還用得着我們出手?”

秦遠跟着點頭:“我們若是出手,那也不是為了你,而是不讓你打死人。”

薛霏霏呵呵笑了兩聲,這才問霍嘉豐:“你怎麽也來了?”

周碩搶先道:“我們路上碰見了,正好就一道過來了。”

“這麽巧?”薛霏霏微微眯了眯眼。

周碩點頭:“就是這麽巧。”

薛霏霏再無話,只讓他們趕緊點菜。

霍嘉豐初次來鴻運樓,對這裏的菜式自是不熟,也就不發言,他只擔心一件事:“剛才那人真是京兆尹家的公子?那他回去告訴他父親,會不會來找你麻煩?”他問薛霏霏。

薛霏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還是周碩一面點菜,一面向霍嘉豐說道:“放心吧,放眼整個京城,除了聖上,你看她怕過誰啊?上回楊大學士鬧得那麽厲害,最後還不是憤而告老還鄉去了?”

霍嘉豐當然知道楊大學士的事情,聖上批準楊大學士告老還鄉的折子他還親眼見過呢。

“你呀就別瞎操心了,”周碩點好了菜,安慰霍嘉豐道,“她比你想象得還要厲害呢,有這閑功夫還不如多喝幾杯酒。小二,把你們老板娘珍藏的好酒拿一壺來。”

店小二響亮答應着出去了。

回程薛霏霏與霍嘉豐同路,又蹭了他家馬車。

霍嘉豐坐在車內,借着車裏閃爍的燭光,他打量了穿着單薄的薛霏霏,忍不住問:“你不冷嗎?”說着就要脫下自己的鬥篷來。

薛霏霏擡手制止:“你穿着吧,我不冷。”

霍嘉豐将信将疑。

薛霏霏見他不肯相信,幹脆伸出手來:“不信你摸摸。”

許是今晚的酒喝得有點多,霍嘉豐也沒多想,就握住了她的手。

“真的,暖乎乎的。”他驚喜道。

薛霏霏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就說嘛。”

霍嘉豐嘿嘿笑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眉頭又皺了起來,說:“其實今天你不該跟那個梁公子起沖突的。你不喜歡他,直接拒絕就是了,何苦要逗他耍呢?還惹來那許多人圍觀,到底不是什麽好事。”

薛霏霏對他側目以視:“你在教我該怎麽做事?”

她聲音陡然清冷,讓霍嘉豐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許多:“不,不是,”他結結巴巴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那梁公子不是什麽好人,我怕他還會來找你的麻煩。”

薛霏霏哼笑道:“我怕他?”

“倒也不是說怕,”霍嘉豐揉了揉太陽穴,“只是小人沒什麽下限,我怕你吃暗虧。”

薛霏霏不屑道:“這都什麽年代了,從大女帝登基時算起,到咱們聖上是第五代女帝了,可民間還有多少女子遭受你們男人的壓迫,被賣入青樓、賣作奴婢、充作外室……我是運氣好,走到今天這一步,若我無權無勢,今日被他梁二欺侮,難免不會成為他的第二個外室。對這樣視女人為玩物的男人,我為何不能跟他起沖突?我還怕他不敢有後招呢,但凡他敢有動作,下次我絕不會輕饒了他去。”

霍嘉豐喃喃道:“我只是覺得,和為貴……”

薛霏霏冷笑:“就是因為當初朝中多的是你這種‘和為貴’的守舊大臣,大女帝才沒有将男尊女卑強行扭轉為‘女尊男卑’,而是聽從他們的建議,順其自然。可這都五代了,結果又如何呢?要我說,倒不如強行的好。”

“你這想法就太偏激了。”霍嘉豐認真道,“當初大女帝既肯聽從朝臣們的建議,定是有她的理由的。而且如今女子也可抛頭露面,能上學堂,能入朝為官,能招婿上門,能兒女随自己姓,我想這些也都是進步了。若是強行,恐怕會過猶不及。”

薛霏霏翻了個白眼:“五代了,這點也算是進步?果然你們男人還是怕女人太強了。”

霍嘉豐心裏冒火,他總覺得自己越說越被帶遠了,卻又不知該從何再講起,仿佛他怎麽說,她都自有一副道理。這叫他心裏很是不痛快。

“我們怎麽就怕了?”他開始生氣,“我們若是怕,還會叫女人做皇帝?”

薛霏霏看了他半晌,突然就笑了:“你說這樣,不怕掉腦袋?”

霍嘉豐一愣,意識到自己被她給坑了,一時惱羞成怒,幹脆拍了馬車,揚聲道:“停車停車!”

忍冬的車還沒徹底停穩,霍嘉豐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哎,少爺,你這是做什麽去?”忍冬驚訝問道。

霍嘉豐一甩袖子:“這車我坐不下去了!”

忍冬聽得出他跟那位薛大人又吵架了,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可是少爺,這是咱家的車啊。”

霍嘉豐:“……”

薛霏霏撩起簾子:“無妨,他既不想坐,就讓他走回去吧,送我回家去先。”

“這……”忍冬一時犯了難。一邊是他的少爺,一邊是他和少爺都得罪不起的薛大人,這可要他怎麽選啊?

見他不動,薛霏霏學了方才霍嘉豐的樣子也敲了敲馬車:“怎麽還不走?擱這兒挨凍好玩啊?”

霍嘉豐同樣沒好氣道:“還不走?難道要我駕車嗎?”

忍冬一口氣憋在了胸口,他驅動了那匹大黑馬,心裏直犯嘀咕:怪不得是他家少爺下了車,這妥妥地是被那位薛大人給拿捏死了啊,明明都吵架了,還幫着她來教訓自己這個跟了他十幾年的貼身小厮,活該他今晚走回去!

也就是從這時候起,忍冬暗自做了個決定,從今往後一定要抱緊這位薛大人的大腿。他算是看出來了,以後當家做主的絕對是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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