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天薛霏霏不用進宮,本打算喊人來将園中花木修剪一番,只是還沒等她叫人,後門就被人給敲響了。

她過去打開了門,就見霍嘉豐獻寶似的将一只柳編提籃送到她眼前:“你瞧這裏是什麽好東西?”

薛霏霏拉開了些距離,這才看清那籃子裏原來裝的一捧紅豔豔的荔枝,葉片上還帶着水珠,可見還新鮮着。

“這算什麽好東西?”薛霏霏一挑眉,“我昨兒在宮裏還吃了。”

霍嘉豐一副“飽漢不知餓漢饑”的譴責神情:“這荔枝千裏迢迢運過來,普通人家都很難買得到,便是這麽一小籃子,都要花掉我一個月的俸祿了。”

薛霏霏才要笑他俸祿本來就少,可又聽他念叨着:“再如今後宮裏的那位衛美人愛吃荔枝,外頭的人知曉了,紛紛效仿,今年的荔枝比往年的更貴了,足足要了我三個月的俸祿。”

薛霏霏聽着皺起了眉,她當然知道皇城外的人最喜效仿後宮妃嫔的做派,凡是後妃喜愛的物件,無不金貴,甚至一本萬利者都有。先帝在時曾嚴厲禁止後妃喜好傳出宮去,只是到了陳明月這一代,後宮一度無人,便放松了不少,如今看來這種奢侈無度是又卷土重來了。

霍嘉豐見薛霏霏面色不愉,以為她是嫌棄自己扣扣搜搜,這點小事也要唠叨,遂趕緊改口:“其實也沒什麽,喜歡吃嘛,多少錢都值得買來。”

薛霏霏回過神來,伸手就接走了提籃,轉身往回走。走了兩步沒聽見背後腳步聲,她回頭見霍嘉豐還站在門口,遂好笑問道:“還站那兒做什麽?進來吧。”

得了她這句話,霍嘉豐頓時就喜悅了起來,他迅速跨過了門檻,生怕下一刻薛霏霏就反悔要他回去了。

“你來得正好,”薛霏霏将提籃放置石桌上,又指了指桌上的花剪和花鋤,“我正打算叫秦遠立春來給我收拾園子呢,你既撞了來,就一起吧。”

她說着又提了提荔枝籃子:“剛好這些荔枝當犒賞他們了。”

“……”霍嘉豐很是不滿,他花了重金才買來的荔枝,自己都還沒吃上一個呢,怎麽就便宜了那兩個小子呢?

薛霏霏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又道:“不過你若是覺得你能幹得完,我就不喊他們來了。”

“能!我當然幹得完了。”霍嘉豐想也不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他怎麽可能把這機會讓給那兩個臭小子。

只是他說完了大話,看看這滿目的花木,還有看不到的地方,他就又頭疼了起來。這哪幹得完?

好在薛霏霏終究不是那等壓榨人的,畢竟才拿了人家重金購買的荔枝呢,她大方道:“也不急這一天就幹完,先把這個園子裏的修剪完吧。”

霍嘉豐這才舒了口氣,一想到又能多來薛宅幾次,就更有勁了。他麻利拿起了花剪,開始勞作。

這園子的主人卻坐在薔薇花架下,手邊是一籃荔枝,一杯香茶,再翻開一本書,悠然卧在躺椅上,甭提多舒暢了。

霍嘉豐擡頭瞧見這一幕,有瞬間的恍惚,這仿佛就是他夢裏的場景,花香鳥語,歲月靜好,悠悠天地間只他二人相對。他不自覺看癡了。

只是他沒能癡多久,額頭上就挨了一記。

“哎喲!”他擡手捂了腦門,低頭看見一粒荔枝核落在自己腳邊,正是剛才打在他腦袋上的玩意兒。

“可別偷懶啊。”薛霏霏的臉藏在書後,聲音卻清晰傳來。

雖看不見她的神情,可霍嘉豐總覺得她的視線能穿透那些紙張,落在自己身上。他決定收回自己先前的想法,她就是個壓榨人的!

霍嘉豐修了一會兒花枝,額頭上便沁出汗來。薛霏霏見他又沒個手巾帕子的,也知道他在家就是個公子哥兒,便是侍弄花草,也是動嘴多于動手,本就沒打算真叫他做完,這時候也就叫歇了,拿了條帕子給他擦汗。

霍嘉豐見那帕子做工精致,繡的花草蝴蝶也都栩栩如生,以為是薛霏霏用的,忙道生受不起。

薛霏霏知道他是誤會了,笑道:“你用吧,這不是我的,原是尚服局的姐妹們送的,我也用不完這許多。”

霍嘉豐聽說不是她自己用的帕子,一時又有些失落。

薛霏霏見狀道:“你若是覺着這帕子實在太好,不如回頭我叫做這帕子的女官來,你倆見見,認識認識,也就是熟人了,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樁好事呢。”

霍嘉豐一聽,登時就拉下了臉來。他将帕子扔回到薛霏霏懷裏,花剪也丢在了桌上,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薛霏霏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拿着那帕子,又看看霍嘉豐氣哼哼離去的背影,她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追上去。

第二日薛霏霏便加強了對宮人的管控,明令禁止後宮諸人私自傳遞宮中消息出去,若有違反者,嚴懲不貸。

衛俊廷知道此舉是針對自己而來的,他心中有氣,但無奈此時自己還只是個小小的美人,便是仗着皇上的一時寵愛去跟薛霏霏對峙,也不過是自讨苦吃,因此只按下不提,依舊盡心盡力服侍皇上。

這天薛霏霏去紫宸宮見駕,正趕上陳明月領着皇後李明澤、貴妃崔杭、昭儀榮意恒一道品鑒琅嬛閣送來的新作。

陳明月見了薛霏霏,招手示意她近前,笑問:“你瞧這幾幅畫,哪個最好?”

薛霏霏略略掃了一眼,便指了其中的一幅芙蓉大雁圖,道這個最佳。

李明澤撫掌笑了:“薛大人倒是與本宮想得一致。”

薛霏霏微微欠身。

陳明月卻撇嘴道:“她肯定是知道這是霍嘉豐的畫作,才指它的。”

原來這是霍嘉豐的作品。薛霏霏這才拿正眼瞧了,看不出他的筆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真真未來可期。

李明澤笑道:“這如何使得呢?薛大人從不去琅嬛閣,霍公子的畫作也未流傳到世面上,且這批畫作都是新人所作,今日第一次進給陛下看,咱們都是頭一回見,陛下你可不能因為咱們打賭耍賴啊。”

陳明月被他給說笑了,擺手道:“罷罷罷,算朕沒說吧。”

她命人将畫作收起,想了想一時又心血來潮,對于恩永道:“既是薛大人助皇後贏了朕,你就将那幅霍公子的畫好好裝裱一番,送給薛大人吧。”

薛霏霏很是無語,卻又不好表露,只能謝恩。

李明澤向崔杭等人笑道:“陛下果真偏愛薛大人,咱們都什麽都還沒有呢,倒是先給薛大人賞賜了。”

陳明月笑而不語,轉向薛霏霏道:“你現在來做什麽?”

薛霏霏道:“臣是為後日燕國兩位公子進京的事來的。”

她這話一說出口,原本還在說笑的崔杭等人也都安靜了下來。

“這麽快就要到了嗎?”崔杭問道,“我怎麽覺着還早呢。”

“也不早了,”榮意恒笑道,“算起來也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崔杭性子直,翻了個白眼道:“燕國這個附屬國,自來都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次忽然送來兩個人,也不知打的什麽主意。”

“管他什麽主意,橫豎都是咱們賺了兩個人的。”榮意恒笑道。

崔杭啐了一聲:“那種地方來的人,不要也罷。”

陳明月看着他們嫌棄燕國,也不制止,只問薛霏霏道:“都安排好了?”

薛霏霏道:“都安排好了。咱們的人已去清平鎮接了,等燕國使臣進京,先住驿館內。待陛下接見了使團,再做定奪。”

“就是這樣。”陳明月歪在椅子上,一手撐了臉,“好歹朕也得先驗了貨,再說留下不留下的話。”

饒是陳明月這般說,李明澤的眉頭也未見舒展幾分。

薛霏霏見了暗自嘆息,自古帝王多薄情,原來這事不管擱到男人還是女人身上都是一樣的。

于恩永領了皇上的差,要将畫作送回琅嬛閣去。他是皇上身邊的得力老人了,哪裏用得着他親自跑,王青很有眼力見兒地主動攬了這事。

“我說你可要怎麽謝我?”琅嬛閣內,王青嬉皮笑臉問霍嘉豐道。

霍嘉豐給他倒茶,聞言奇怪:“我為何要謝你?”

王青将那幅芙蓉大雁圖推到霍嘉豐面前:“皇上才把你這幅畫賞給了薛姐姐,叫你們裝裱好了就送過去。你說,這樣的好事,值不值當你謝我?”

霍嘉豐更是疑惑了:“好好的,皇上怎麽想着要把這幅畫賞給她呢?”

王青便将紫宸宮裏的事說了一回,然後手指敲了茶盅:“我可是為了你才跑上這一趟的,你難道一杯茶就想打發了我去?”

霍嘉豐笑道:“那怎會呢?回頭我請你吃酒。”

王青得了他的允諾,這才心滿意足去了。

霍嘉豐展開那幅畫,這是他最新作的,他自己很滿意,所以才呈了上去供聖上禦覽,只是沒想到這麽陰差陽錯的,這幅畫最後竟會到薛霏霏手裏。

一想到這幅芙蓉大雁圖會懸挂在薛宅書房內,這叫霍嘉豐很是得意。彼時他尚未學裝裱,但這幅畫的裝裱他并不想經手他人,幹脆連夜跟着裝裱師傅學了起來,務必要這幅畫的所有都經他自己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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