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燕國使團進京那天,京城百姓夾道相望,都想一睹那燕國美男子的容顏,簡直比過節還要熱鬧。

這也不怪百姓們興奮,上一回燕國送人入大梁還是幾十年前先帝時期的事情了,年輕一輩都沒經歷過,所以格外好奇。

使團的車馬經過鴻運樓時,薛霏霏與周碩正坐在樓上,相比那些熱情的百姓,他二人倒顯得冷靜得多了。

“你說他們這趟來可是真心的?”周碩看着使團裏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将軍人物,問薛霏霏道。

薛霏霏飲一口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周碩回頭看了她一眼:“這些年燕國與我大梁還算平和,自大女帝北征之後,他們年年進貢,看着倒像是真的歸附了我朝。”

薛霏霏轉了茶盅:“你也說了,是看着像。”

她的視線飄出窗外,那載着兩位美男子的馬車正好經過,底下百姓頓時一陣歡呼,一朵朵一束束的鮮花扔向了車內。

“師父在世時就教導過我們,燕人最善僞裝,人前你好我好,甚至能将你奉為神明,但掉過頭就能詛咒你不得好死,暗中捅刀子的事更沒少做。他們能潛伏隐忍這麽些年,我看就是想學越王勾踐卧薪嘗膽,更不能小觑了。”

周碩看了薛霏霏:“可如今朝中如你這般所想的人已不多了。”

“誰在乎他人多不多,”薛霏霏哼道,“只看這般想的都是哪些人才是最重要的。”

周碩一聽就明白了:“也是,總還有清醒且有能力的人。”

薛霏霏手指輕扣了桌面:“據咱們在燕國的探子來報,此次跟着進京的有蘇桓的人。”

“蘇桓?”周碩一聽就捏緊了拳頭,“他這個背信棄義的叛徒,竟還敢來?”

“他自然是不敢親自來的,”薛霏霏示意他放輕松,“只不過他這些年在燕都也收了幾個弟子,此番燕國進獻美人,他的弟子定也混入了其中,只不過他瞞得好,咱們的人至今也沒查出是誰。”

周碩冷笑:“管他是誰,只要敢來,老子就一定要親手了結了他!”

薛霏霏見他額上青筋爆出,知他是真的氣到了,便道:“這事只你我二人知道,阿遠我都沒說,就怕他沉不住氣。你可不能跟他一樣,到時候壞了我的好事。”

周碩知道自己是激動了些,此刻冷靜下來,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癡長你這些年歲,更不會像阿遠那個毛頭小子似的。雖然我腦子沒你的好使,但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盡管開口。”

薛霏霏笑了:“你放心,師兄可不是白喊的,我可不會像嫂子那般能心疼人的,我才不會手下留情。”

周碩被她給說笑了:“好好的,你又拉扯上她做什麽?”

薛霏霏才不願看他現在這副好丈夫模樣,她一揮手:“去把賬結了吧。”

周碩嘟囔着起身:“這就是你用得着我的地方了,我這師兄就是天天給你使銀子的。”

薛霏霏懶得理會他,她看着使團的隊伍漸漸行遠,喧嚣的人群也慢慢散去,重新恢複到日常模樣。

霍嘉豐的芙蓉大雁圖終于裝裱好了,他沒有将畫交給王青再由他轉交給薛霏霏,而是由王青登記造冊之後,自己親自将畫作送去了薛宅。

可巧這日孫婆婆也在,她是來給薛霏霏送粽子的。見了霍嘉豐的畫,很是一頓誇贊,并将自己包的粽子分給了他好幾個。

霍嘉豐送出了自己的精心作品,又意外得了孫婆婆的粽子,很是心滿意足。

待霍嘉豐離去,孫婆婆感慨道:“這可真是個實誠的孩子。”

薛霏霏不言語,只将那副畫收了起來,打算堆去書房的書畫堆裏。

孫婆婆見她不大在意的樣子,便明着提醒道:“我看他對你倒是上心得很,你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薛霏霏道:“我現在這樣不挺好的嗎?”

孫婆婆環顧她這空蕩蕩的家:“這哪裏好了?連個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從宮裏回來連口熱乎飯菜都吃不上,還好呢?”

薛霏霏笑道:“我這不是嫌家裏有人會妨礙我做事嗎?至于灑掃璇玑閣的人會在我離家的時候來的,這些瑣事用不着你我操心。”

孫婆婆嘆道:“就是這樣才叫我更擔心了。”她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師父教得好,你也得皇上的信任,可人這一輩子,也總得為自己活一活吧?你師父是走得早,若是她還在,看你現在這樣一心只撲在璇玑閣上,恐怕也會說你。”

薛霏霏沉默,半晌道:“我師父一生不也是獻給了璇玑閣?還有孫婆婆您,您一生無兒無女,潛心醫學,不也挺好?”

孫婆婆就笑了:“你現在如何比得我們?罷了,這些話也就告訴給你知道,我雖無兒無女,可我終歸有過丈夫,也享受過夫妻之樂;便是你師父,她心裏也曾有個人,知道情愛的滋味。誠然,如今咱們女子也可建功立業,可也不需要将男子拒之門外,若對方是個好的,可試着與之相處,若不好,打出去就完了,無需将他們視作洪水猛獸。”

她的這番話将薛霏霏逗笑:“我倒未将男子視作洪水猛獸,只不過……”她頓了一頓,不知該如何組織言語,便道,“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男人嘛,以後再說吧。”

孫婆婆知她心意堅定,也只好笑道:“我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我今天說這些也只是想要提醒你,世間好男子難得,遇上了可要把握住啊,這京城裏打着燈籠找好女婿的可不少呢。”

薛霏霏不屑道:“他若是我的,無論誰來他都會堅守住;若不是我的,便是強求也無趣。”

“話也不能這麽說,”孫婆婆感慨道,“婚姻大事,若要求好,也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在對的時間,對的地方,遇見對的人,那才是和美。少一樣,都是遺憾,甚至可能會錯過終身。”

薛霏霏想那她和霍嘉豐遇見的時候可不是對的時間對的地方,豈不就是錯誤的開始了?

好在孫婆婆沒再念叨下去,她端起粽子下廚房去煮了。

薛霏霏将霍嘉豐的畫拿去了書房。原本堆在了書畫裏,可想了想,她又拿了出來,展開細細看了一陣,又看了眼牆上的那副雪中梅。思忖片刻,她終究還是收起了芙蓉大雁圖。

燕國使團進京已有幾日,大小事務商定後,陳明月在宮中設宴款待來使,并請皇親國戚和高品階大臣作陪。

酒過三巡,燕國使臣上前禀道:“臣聞大梁乃禮儀之邦,歌舞升平,恰好我王也喜愛歌舞,此番特地遣舞樂班子進京,為賀陛下千秋萬代。”

見慣了宮中歌舞,聽說有燕國舞樂,大家夥兒頓時都來了精神。就連陳明月也不例外,她趕緊命人宣進來。

燕國使臣遂安排了下去。

不多時,只聽一陣鼓聲遠遠傳來。衆人翹首以盼,殿門大開,一群身着白袍,腰纏紅鼓的舞者湧了進來。衆人看時,原來那些舞者皆是男子。

一時鼓聲驟停,舞者聚于廳中。寂靜片刻,一聲鼓點響。緊接着便是二聲,三聲,乃至聲聲。呼啦舞者散開,從中躍起兩個身着紅衣的男子,吸引了大家的視線。

“這可是新奇了。”陳明月探身向皇後李明澤說道。

李明澤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薛霏霏立于陳明月身側,将這一幕看得清楚。她打量了那兩個執劍對舞的紅衣男子,見二人相貌出衆,身姿輕盈,想來就是燕國進獻的那兩個美男子了。

一時舞畢,群舞退下,只留兩個紅衣男子在殿內。他二人對着陳明月拜道:“臣參見皇帝陛下。”

又有燕國使臣出來,向陳明月道:“陛下,這二人可是我王親自為陛下挑選的,皆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美男子,還請陛下笑納。”

陳明月聽聞,命他二人擡起頭來。

燕國使臣又介紹道:“這位是李宗平公子,”他指了左邊劍眉星目的男子道,然後是一旁稍顯陰柔的男子,“這位是李文暄公子。他二人皆是我王宗親。”

“原來是燕國皇親國戚啊。”陳明月道,“既是李氏宗親,朕如何敢委屈他們入宮為妃?燕王的心意朕領了,只是這二位公子嘛,還是請回燕國去吧。”

燕國使臣還未說話,那名喚李文暄的男子便叩首道:“陛下,臣仰慕陛下風采已久,此番入京乃是臣畢生所願,若能服侍在陛下身側,乃是臣幾世修來的福氣。還請陛下不要将臣送回燕國。”

他說得情真意切,叫人不得不感慨。

陳明月便問另一個美男子:“你呢?”

另一人倒不多話,只老實回答道:“但憑陛下做主。”

陳明月便看向了李明澤:“皇後認為如何?”

她這樣問,心裏必定是已有了答案了,所以李明澤只微微一笑,道:“此乃兩國之事,臣不能幹涉,陛下拿主意便是。”

陳明月又回頭望了眼薛霏霏,見她神色如常,這才轉頭面向衆人道:“既是燕王心意,朕又如何能拒呢?就封兩位為美人,同住永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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