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好
易塵良滿臉暴躁想要揍人,卻被雲方捏了捏手腕,“小孩子別動不動就打人。”
易塵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但到底是顧及這是在雲方家裏,沒有動手。
“宋存前兩天來找我,他看起來還挺難過的”。孫遠見狀更肆無忌憚了,他似乎在找打方面有着得天獨厚的天賦,他擔憂道:“表哥,你當初追宋存的時候可沒把人帶回家裏來,這要是被二姨和姨夫撞見了可怎麽辦?”
“說完了嗎?”雲方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
孫遠被他這麽一噎,原本想說的話一時之間竟然沒想起來。
“說完了就出去把門帶上。”雲方将易塵良按在了座位上,“繼續做。”
然後自己拉過凳子來繼續做物理題。
孫遠站在原地瞪了他們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挑釁。
雲方覺得他站在門口很礙事,皺眉道:“還有事?”
孫遠臉都快憋成豬肝色,“你——”
“有事也別說,我沒空聽。”雲方低着頭勾了個選項出來,“出去。”
孫遠氣急敗壞地回了自己的小卧室,門摔得震天響。
易塵良的火氣早就在看到英語題的時候降了一大半,他磕磕絆絆地看完了一篇閱讀,看了氣定神閑的雲方一眼,“我覺得你這個表弟——”
“嗯?”雲方忘了個公式,抽出物理書在翻。
“是不是喜歡宋存?”易塵良一臉嚴肅地思考。
“怎麽說?”雲方找到了公式,老老實實地将公式寫了一遍。
“他三句話不離宋存。”易塵良轉了一下筆,“他是不是在嫉妒你?他喜歡宋存,宋存喜歡你,但是你之前拒絕了宋存,他來給宋存報仇?”
“……”雲方抽了抽嘴角,“你沒事少看點狗血電視劇。”
“你們的感情生活真複雜。”易塵良低頭看第一題,覺得比雲方的感情生活還要複雜,于是他又轉頭看向雲方,“要不我找個時間替你揍這孫子一頓?”
“有這個時間你為什麽不好好做張卷子?”雲方用筆敲了敲桌子,“這張試卷做不完你不用回家了。”
易塵良只能繼續低頭去做題。
時鐘一圈一圈的走,外面的太陽也漸漸沉了下去。
易塵良做完最後一張數學試卷,擡起頭看向外面的天色,“我得回家了。”
雲方站起身将試卷疊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易塵良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你送我幹什麽?”
雲方沒說話,只是從抽屜裏拿了個紙袋子準備将易塵良的試卷放進去,只是他剛拿起那個紙袋子,突然感覺裏面好像有東西,他頓了頓,伸手從裏面拿出了一個信封。
雲方捏了捏那個信封,裏面的東西有一定的厚度,他沒有立刻拆開看,而是将那個信封随手夾進了物理書扔進了書包裏,然後将易塵良做了一下午的試卷放了進去,将紙袋子遞給他,“走吧。”
易塵良對別人的事情通不感興趣,雖然他跟雲方算得上“熟悉”了,但遠沒有到打聽隐私的地步,他接過袋子,什麽也沒問。
兩個人在小區對面的站牌下等車。
“李凱這個人怕麻煩。”雲方做了一下午物理題有點頭疼,他使勁捏了捏眉心,“你待在家裏別亂跑,他不會真把你怎麽樣。”
“知道了。”易塵良捏了捏那個紙袋子,欲言又止。
“王有為那種蠢貨,跟他犯不上。”雲方抿了抿唇,沒有看易塵良,像是在告誡易塵良,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別為了這種人把自己搭上。”
不值得。
“我知道。”易塵良使勁捏了捏那個紙袋子,低着頭盯着剛鋪好不久的柏油馬路,“謝謝。”
雲方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謝我什麽?”
“那天要不是你突然出現攔下我,我真可能會捅死王有為。”易塵良擡起頭來看向他,“捅死了人,我就真進少管所了。”
他不敢去想象自己的人生會變成什麽樣子。
“謝謝你攔住了我。”易塵良說得有些艱難,但還是堅持說出了口,“我沒交過什麽朋友,但是我、我也挺喜歡你的。”
易塵良在雲方沾染着笑意的目光下逐漸暴躁,“艹!你別這樣看我!我說的是朋友之間的喜歡!”
“嗯,我知道。”雲方沒忍住呼嚕了一把他的頭,慢條斯理地說:“我也只是想跟你做朋友。”
易塵良不着痕跡地松了一口氣,一把拍開他的手,“再敢摸老子頭,手給你剁掉!”
雲方已經無力再跟小崽子解釋自己真的不喜歡男人這件事了,正好此時公交車姍姍來遲,他目送易塵良上了車,沿着馬路牙子慢悠悠地逛回了家。
孫遠的卧室門始終緊閉,雲方沒什麽心思搭理他,作為一個成年人,他是真心不喜歡小孩,更不喜歡耍心機的小孩,唯一讓他喜歡的小孩剛才已經坐着公交車回家了。
趁着這個工夫,他又刷了一張化學試卷,對完答案看着滿試卷鮮紅的叉號陷入了沉思。
這對一個心靈即将步入中年的高中生來說無疑是重大打擊。
雲方盯着那張化學試卷放空了半晌,餘光瞥見了物理書中夾着的信封,伸手将它拽了出來。
信封是很普通的那種,從路邊小超市十塊錢能買一沓,他将信封裏的東西倒了出來,幾張照片和折疊起來的一頁信紙散落在化學試卷上。
照片的主角都是宋存。
一張是宋存穿着校服沖鏡頭比耶,笑得一臉燦爛。一張是宋存垂着頭在寫字,成摞的書和半個窗戶組成了他的背景,少年的側臉在陽光下染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還有一張是拍的背影,他跳起來在夠樹杈上的氣球,快門在他伸手跳起的一瞬按下,鮮紅色的氣球耀眼奪目。
照片背面寫着日期,從初一到初三,涵蓋了雲方整個初中時期。
雲方盯着這幾張照片看了一會兒,伸手将那張薄薄的信紙展開。
信紙是空白的。
只是除了信紙開頭的那滴黑色的墨跡,筆尖落在白色的信紙上,留下來的印記。
雲方将之前夾在物理書中的那張合照拿出來,将四張照片都裝進了信封,又仔細地将那張空白的信紙折好,連同之前的遺書一起放了進去,将它們鎖進了抽屜裏面。
周一雲方在樓下看到了照片裏的主人公。
宋存背着書包站在小區門口,沖他揮了揮手,“雲方!”
雲方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宋存臉上的笑容幾乎跟照片裏一模一樣,“我們以後還是跟以前一樣,一起上學吧。”
雲方臉上沒什麽表情,“你說的以前是多久以前?”
畢竟自從他在雲方的身體裏醒過來,從來沒見宋存要跟自己一起上學。
宋存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雲方,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雲方不置可否。
“如果你還是在意那件事情的話,雲方,我當時真的只是一時糊塗,我發誓!”宋存舉起手,目光陳懇地望着他,“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當時那麽多人我才那樣說……雲方,你別再這樣了。”
雲方停下腳步,對上宋存有些躲閃的目光,“當時哪件事情?你跟我說說。”
宋存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反倒是有些急地想去拉雲方的手,“你不要再跟我冷戰了,孫遠說你帶十班那個易塵良回家,我聽說他初中的時候差點殺過人,你別被他那種人帶壞了。”
雲方躲開了他的手,有點不耐煩道:“你先說我為什麽不理你,再跟我談易塵良的事情。”
“我……”宋存面帶猶豫糾結了幾秒,咬了咬牙,“是!我知道你生氣!畢業那天我不該當着那麽多同學的面罵你惡心變态,說你死同性戀,你要是還生氣就罵回來!你打我罵我無所謂,只是你能不能別再對我這麽冷淡?”
雲方明白了。
他指了指自己,問宋存,“那你喜歡雲方嗎?”
宋存正激動着,根本沒有注意他詭異的措辭,咬着牙點了點頭,臉色通紅,“我喜歡你,只是、只是後來才知道……”
“沒意識到喜歡,就可以罵他惡心,罵他變态是嗎?”雲方問。
宋存紅着眼睛搖了搖頭,“對不起。”
“太晚了。”雲方突然覺得面前這個少年有點可憐。
真正的雲方早就死了,他注定聽不見這聲遲來的道歉,而宋存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麽。
“你不值得雲方的喜歡。”他嘆了口氣,終于知道那張信紙上為什麽會一個字都寫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