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帝啓

程惠早就死了?聽了蓋嘯天的話,于寒大吃一驚,心裏的疑問更大了。

明明昨天才親眼見過活生生的程惠,可看周圍人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程惠已死,并無驚訝。再看張明珠僵直着身體,面如死灰,汗水從額頭上,嘴巴張得老大卻吐不出一句話來。看來蓋嘯天所言不虛。

“其實程惠在四個月前就被你所養的小鬼殺死了。你從某種渠道得知可以通過厭勝詛咒來維持他的屍身不腐,成為有自主思想的活死人。就假借志願者之名混到各個社區裏,從被害人家裏拿到貼身物品,再制作成巫術袋放回去。”李疑仙的口氣很平靜,但聽在張明珠耳裏卻像吹響末日審判的號角那樣洪亮駭人。

她兩眼發直,又驚又怕,牙齒咬得當當作響,嘴唇哆嗦了半天。

“忘了告訴你,你做的那些巫術袋我們已經全部回收上來統一銷毀了。沒有那些子石吸收生命能量,你的寶貝兒子怕是過不了幾天就要爛成一灘膿血了。”

張明珠忽然發狂大叫,她臉上的肌肉開始抽動,随着怒吼一起扭曲起來:“如果我的兒子要死,我就讓你們全部給他陪葬!”

也許是痛苦超越了極限,人在絕望中難免會做出瘋狂的事情。張明珠瞪圓雙眼,從喉嚨裏發出古怪的咆哮,好像一只負傷的母獸,在絕路上為保護自己的孩子奮力一搏。

她猛地掏出藏在身上的彈簧刀,朝離得最近的李疑仙猛撲過去。

“小心!”于寒驚叫,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來不及讓人思考,他本能地沖到李疑仙身前。

那把彈簧刀不算大,可是刺進于寒身體的時候還是讓他感到痛不欲生。他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叫喊,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鮮血從傷口處汩汩而出。他捂着腹部的傷口,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耳邊傳來李疑仙急切的呼聲。

漸漸地什麽也聽不見了,世界一下子變得安靜,仿佛遠離喧嚣,遺塵忘世。眼到之處的一切景色都模糊了,他努力地眨眨眼,覺得四周很不真實。

于寒的眼前只剩下李疑仙那張精致的臉,他看見李疑仙抱着自己焦急地喊着什麽,嘴巴一張一合,可他什麽也聽不見。

你為什麽這麽悲傷呢?看你驚慌的神情,究竟發生了什麽讓你這樣手足無措?于寒很想說點什麽,可是一句話也吐不出來,喉嚨好像被封死一樣,只能發出破風箱一樣的喘息聲。他努力把眼睛撐大一些,感覺李疑仙的手緊緊壓在他的肚子上,有溫熱的液體從腹部不斷湧出。

于寒覺得很累,他最後不得不把眼睛合上,讓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他的意識尚存,他開始想去世的父母,想自己的弟弟,人生片段像走馬燈一樣匆匆而過。

滴答,滴答,滴答……

這是什麽?好像水滴落下來的聲音。于寒迷迷糊糊地想,下雨了嗎?為什麽有水滴在我的臉上。他努力張開眼睛,看見李疑仙湧出淚水,一滴,兩滴……

你哭了?為什麽哭?對了,我替你挨了一刀,所以,我要死了嗎?我不後悔,可你要代替我好好照顧于心。

于寒覺得視線完全模糊了,周圍越來越暗,他想伸手去摸摸他,可是身體像有千斤重。他大口喘着氣,感覺心髒在猛烈而迅速的從內側撞擊他的胸腔。

最終化為一片黑暗……

再次清醒過來,身處一座宮殿的大門外。他站起來檢查自己的身體,不痛不癢,腹部也沒有刀傷。

我已經死了嗎?于寒有些不知所措,四下無人,只有一望無邊的大地和眼前這座年代久遠的大殿。殿門外一列圓柱整齊地排開,漢白玉的石欄和樓梯,紅門至少有幾米高,金線和漆都已經脫落了,兩只貔貅銜着門環。

于寒雙手放在門上,輕輕一推,門就自動打開了。

空蕩蕩的大殿,天頂很高,雕刻也極其精美,不難想象出昔日的繁華。

“于寒,我一直期待着于你相見。”低沉的男音直擊鼓膜,于寒順着聲音望去,大殿的盡頭坐着一個男人。

這個聲音,于寒聽過,不止一次;這個男人,他也見過,在不久前的幻想裏,于寒見過他在溫泉池邊和漓兒對話。

坐在王椅上的黑發男人,雙手緊攥着一把長劍,緊皺的眉頭仿佛是雕刻在了臉上一般,從未消去。他站起來,走向于寒。

他的目光淩烈,仿佛炎夏灼熱的日光輻射大地,到處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令人眩暈。

“你到底是誰,這裏又是哪兒?我明明被人桶了一刀,為什麽沒有傷口,還是說我已經死了嗎?”許許多多的疑問壓在于寒心中,他顧不上害怕,問題一個接着一個。

“真是個急性子。”男人嗤嗤地笑了幾聲:“先回答你的第四個問題,你還沒死。”

男人說完一擡手,整個宮殿就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大風刮過,一股青草的芬芳。

陽光熙熙攘攘地灑下來,大地上開着不知名的小花,黃黃白白鋪了一地;緊接着樹苗破土而出,不多時就長成了參天大樹,各種奇花異果争先恐後地破土而出;狂風呼嘯而過,花朵凋零,植物枯萎,樹葉變得金黃灑落一地;太陽也藏到雲層後面去了,天氣越來越冷,呼出的熱氣變成一團白霧,天空上飄下片片雪花……

不到一刻鐘,四季輪回。

“這裏是精神世界,你的肉身受了重傷瀕臨死亡,所以精神才會脫離肉體與我相見。不過你放心,你死不了,因為有人要你活着。”男人朝前走,示意于寒跟上,他們身邊的景物一直在變幻。

最開始只是自然風景,各種花鳥魚蟲,漸漸出現人影。

“你為什麽想要見我?我不明白,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于寒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

“你看那邊,認得他嗎?”随着男人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棵需要幾人環抱的大樹下坐着一個低頭淺笑的少年。陽光透過樹葉投射在他身上,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少年彈起箜篌,悠揚的歌聲傳上了天。

“惜人?”于寒不太确定,他只是跟惜人長得一模一樣而已,區別是有額頭上的紅痣和發色,這個少年有一頭烏黑的長發:“還是漓兒?”

男人曲起手指,古樹和漓便消失不見,四周的景色繼續變化:“惜人即漓兒。”

“可是李疑仙說過惜人并沒有叫漓的轉世。”難道他騙了自己?于寒不敢往下想。

“漓兒當然不是誰的轉世,他是一切的源頭。”太陽落下,月亮升起,繁星在天空鋪了一條長河,他們站在一面懸崖上,臨着大海。不遠的海面上有島嶼,岩石高聳入雲,有行宮建築在層層山石之上。上接青天,下臨大海。遠遠望去,點點燈火和天上的繁星完全連成一片,使人分不清哪是天上,哪是人間。

男人指着危岩上的宮殿說:“那是我為漓兒造的水月仙境,美不美?可他連看都不願看一眼。”

于寒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他席地而坐,雙手抱着膝蓋:“那麽說漓兒是第一世,惜人才是漓兒的轉世嗎?你和漓兒又是什麽關系?”

“他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的仇人;是殺我的人,更是為我殉情的人。”皎潔的月光落在男人身上,銀白的光讓他的輪廓變得模糊,他說起漓兒的時候神情如此溫柔,讓人為之動容。

“你恨他嗎?”

男人搖搖頭,輕輕地說:“沒有仇人和沒有情人一樣可怕,所以我恨他,但也愛他。”

“你說他為你殉情……”于寒想起之前的一次夢境,他并沒有看到确切的景象,只能聽到聲音,他聽見惜人的死,曾經難過了好一陣子:“說起來很荒謬,你說的這些事,我好像親身經歷過一樣。事實上我最近做過這樣的夢……”

“那并不是夢,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你開了天眼,所以能看到過去,這也是我需要你的原因之一。”

“需要我?你要我為你辦事?我該怎麽做。”

“你都不問我要你幹什麽就答應了?”于寒的信任讓男人感到有些驚訝。

“呃……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害我。你給我的感覺就像你是我的親兄弟一樣。”于寒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真誠地說。

“是嗎?”男人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來:“我要在你身上做一個封印,不會對你的身體和生活産生任何影響,可以嗎?”說完把手掌壓在于寒的肚臍上,一股暖裏随即傳遍他的全身。男人的手發着淡淡的光,一陣強烈的灼熱感後,于寒感覺有強大的氣流沖進自己身體。沖擊力把他撞飛了好幾米遠,身體內部的燥熱半天才平靜下來。

“已經好了?剛才那是什麽玩意。”于寒捂着肚子站起來,忽然他的周圍冒出一些大團燃燒的火球,晃得人眼花缭亂。

火球雖然在燃燒,卻沒有熱度,那些火焰漸漸附着到于寒身上,如同穿了一件火焰編制的外衣。然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在消失,雙手已經變得透明了。

他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這是怎麽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男人笑着說:“別害怕,事情辦完了,送你回去罷了。”

“喂,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帝啓,是萬物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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