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院裏的橘子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來回幾個寒暑。

羅雲一頭短發都已及腰，苗苗也上了小學，長高了不少。

今日是羅海生的生日，他們約定好，晚上一起去給他慶生，誰都不能缺席。

晚上一家人齊聚一堂，熱熱鬧鬧，氣氛好比過春節。

羅雲指指櫃子上的補品，對羅海生說道：“爸，那些補品要吃啊，別不舍得。”

這兩年羅海生的身體大不如前，小病是常有的事，為此，幾人沒少買營養品，偏偏羅海生自己看得淡，生老病死的事從不放心上。

“嗯，人老了，吃什麽都一樣，倒是你們，要多注意身體。”

羅雲笑笑，去廚房把菜一一端上了桌，“菜齊了，來吃飯。”

酒和飲料各買了一瓶，大人喝酒，小孩喝飲料。苗苗擰開蓋子，分別倒進兩個碗裏。

“我幫弟弟倒好了。”

羅雲摸着她的鬧到，彎腰低聲道：“等會你讓張叔叔少喝點，別被你舅灌倒了。”

苗苗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知道了。”

上桌後，果然被羅雲猜到了，羅峰跟喝水似的，一杯接一杯給張國祥倒酒。也就張國祥酒量好，不然幾杯就被放倒了。

李梅細嚼慢咽，看着桌上衆人，滿心欣慰，“你兩那店面裝修的怎麽樣了？”

羅峰這兩年走街串巷，做過不少小買賣，沒什麽起色，後來他瞅準了服裝行業，想開個店，便找了羅雲商量。

兩人一合計，覺得市場可行，就是在成人服裝和兒童服裝上糾結了許久，後來還是決定賣兒童衣服。

現在計劃生育抓得嚴，家家都是獨生子女，寶貝得很，比賣成人服裝好。

羅峰錢不夠，羅雲一想，決定兩人合開一個店，要是不錯，以後多開兩間。

“裝修好了，過幾天就可以開業。”

羅雲也跟着點頭，讓李梅和羅海生別擔心，“過幾天我們過去整理一下，手續什麽的都辦好了。”

家裏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業，是好事，但是李梅心裏還是有疑問，“你開店去了，國祥那飯館忙得過來嗎？”

張國祥喝了許多酒，面色紅潤，但是人很清醒，他擺擺手，表示沒問題，“我那個飯館沒事，忙得過來，倒是這服裝店啊，得好好經營，說不準以後比飯館還賺錢。”

其他人點頭，低頭吃着飯沒吭聲。

“他們心裏有數，我們別擔心。”

羅海生一說，李梅就不說話，她也是随口問問，孩子們好，他們就好。

飯吃完，一家人坐在一起看了會電視，聊了會天，羅雲和張國祥就回去了。

新店開業，要忙得事情很多，羅雲已經忙昏了頭，每日苗苗的早飯都是給點錢，讓她自己買着吃。

而她自己吃得更簡單，有時吃兩包子就完事了。今日中午吃得也是包子，剛吃完，還沒休息，又起來整理店鋪。

羅峰倒是沒她那麽緊張，自在得很。

“羅峰，把那個櫃子放好，歪了。”

“有嗎？我看看。”

他左右對比了一下，确實歪了，連忙擺正。看着地上的灰，又拿起掃把掃了一遍。

嘴裏念叨着，“哎，這地掃了多少遍了，還這麽髒。”

“咱們是新店，自然要打掃幹淨，再說，我們進進出出的，還有這衣服上線頭毛毛啥的，肯定髒。”

羅雲把衣服一件件拿出來，甩甩上面多餘的灰塵，然後又一件件擺好。

“今天趕緊整理好，争取明天開業，別耽誤掙錢了。”

羅峰應聲，掃完地就過來幫忙，“我方才轉了圈，打聽到，咱們的房租比別人貴了點。”

她忙着手裏的活，頭也沒擡，“這是肯定，我們最後來，房東不愁租不出去，肯定會加價。”

“不過不妨事，要是生意好，一樣賺得回來。”

這話羅峰贊同，生意好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低頭忙碌，寂靜了良久。

輕微地腳步聲漸近，才打破這寧靜。

張國祥目光掃視一眼，視線落在羅雲身上，眸光溫和，“老婆，還在忙吶，今天早點回去吃飯。”

忙了好些天，飯都沒好好吃，他看着真心疼。

羅雲擡眸，眼中意外，“你怎麽來了？”

“在忙也要吃飯，忙完了嗎？”他看看羅峰，目光詢問。

羅峰會意，連連點頭，“完了，姐，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一個人也能行，我保證，明天一定能開張。”

她捶捶腰，舒展一下身子，道：“也好，快整理完了，你收尾。”她想念白乎乎的大米飯，還有流油的紅燒肉。

幾日沒吃，真是想念。

羅雲拿好自己的包，跟着張國祥出了門。他們先去飯館接苗苗，而後才回了家。

路上，張國祥忍不住告訴她苗苗的事，“苗苗老師要請家長，她一放學就跑來告訴我，讓我去，還叫我不要告訴你。”

羅雲搖頭失笑，不知道小丫頭打的什麽主意，“因為什麽事請家長？”

“不肯說。”

孩子大了，也會有秘密。

她不在追問，而是對張國祥道：“那你去，回來再告訴我。”

“成。”

兩人步伐加快，一會的功夫就到了飯館。晚上想吃什麽菜，他們也懶得回去燒，直接從店裏帶了幾樣回去，方便省事。

…

苗苗就讀的小學離家裏不遠，騎車過去十分鐘就到了。

張國祥按她說的時間，去了學校找老師，苗苗自個也在。

一進門，他就感到氣氛壓抑，地上掉根針都聽得見，張國祥心一緊，腳步不自覺的放輕。

“老師你好，我是羅詩文的家長。”

老師和苗苗一同看向他，讓張國祥相當不自在。這是他第一次見苗苗老師，該說些什麽都不知道。

“哦，請坐，我跟你說說羅詩文的情況。”老師是位中年男子，戴着眼鏡，溫和有禮。

“這孩子平時乖巧，對老師也有禮貌，就是有一點，她的作業拖拉，甚至是不做。”

說完，就把苗苗的作業本和試卷拿到跟前，老師還拿了其他學生的作業本給張國祥看。

別人的作業本字跡工整，她的作業本亂塗亂畫，髒亂不堪。還有試卷，不是全錯，就是空着不寫。

學習态度着實太差，難怪老師要請家長了。

張國祥把本子和試卷掃了一遍，又瞥向苗苗，沒說話，“老師，你放心，回去我好好教育她。”

老師點頭，語重心長道：“孩子在學校你們放心，我們老師肯定好好管，但是在家裏要麻煩你們家長了，學習不能這樣，這樣下去，怎麽跟得上？”

“對對對。”張國祥在一旁連連點頭，頗為無奈。

“好了，你帶孩子回去吧，我們也下班了。”老師擡擡手，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張國祥和老師打聲招呼，帶着苗苗去了教師拿書包。

教師的孩子走了大半，還有些孩子趴着寫作業。

“羅詩文，那是誰啊？”

苗苗擡起下颚，高傲地看着問話的同學，“沒見過？那是我爸。”

“啊，是她爸爸呀。”

“真的，她有爸爸。”

苗苗把書包往身後一甩，對着幾人翻個白眼，“你才沒爸爸呢！”

她出了教室，跟在張國祥身旁，低着腦袋沒吭聲。若是張國祥低頭看她，鐵定能看見她帶笑的唇角，像只偷腥成功的貓一般。

車輪吱吱響，街道旁叫賣聲響亮，淹沒了車輪聲。張國祥扭過頭看她，斬釘截鐵說道：“你是故意的，那張卷子上的題我看了，你都做過，而且都會。”

“為什麽？打什麽主意呢？”

苗苗噘着嘴，沒說話，過了片刻後才回他，“我就是故意的，我想讓老師請家長。”

“因為剛才同學的話。”張國祥起先不明白，方才聽見學生說的話才明白過來。

這個孩子把事都裝在心裏，也不告訴家裏，就自己忍着，也不知道像誰。

“切，才不是。”

張國祥不點破她，寵溺的笑起來，“好，不是就不是，以後不許這樣了。”

她晃着腦袋，最後點點頭。

“好了，晚上想吃什麽？”

苗苗望向前方，響起許許多多的事，小小的臉上紅了一片，她揚起頭，含糊不清的說道：“爸爸，我想吃雞腿。”

“什麽？”張國祥腳下一個踉跄，以為自己聽錯了。

面上掩飾不住的喜悅和驚喜，他摸着腦袋左右看看，完全是不知所措，“行，行啊。”

“啧啧，怎麽這樣。”苗苗的臉皺在一起，微微嫌棄，扭頭自己走了。

張國祥推着車，小跑追上，“閨女閨女，等等，你剛剛要吃什麽來着？”

“我媽可真會找。”

“哈哈…雞腿還是鴨腿？”

…

一九九三年的夏天。

羅雲收到了久違的來信，信上李玲說了一些雜事，也說了一下周嬸的近況。

周嬸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很懷念以前的人和事，其中提到了她。信的末尾，還說了一句，方嫂的孩子找到了。

她合上信，深思了幾天，做了一個決定，回唐家村看看。她和張國祥提了一句，他沒意見，只有一條，那就是一起去。

正巧苗苗放假，便帶着她一起回了。苗苗很高興，她沒忘記李英，那個從小照顧她的小姑娘。

收拾東西時，苗苗把她的零食玩具，還有一些書都裝進了包裏，說給李英帶的。

羅雲站在一旁沒說話，小孩的友誼，随她自己去。

上車時間是晚上六點，剛好睡一覺起來，就到了。

苗苗抱着自己的小包，興奮地晃了晃腳，“媽，你說英姐姐還記得我嗎？”

羅雲努着唇，點頭，“你都記得，她也會記得。”她心裏沒譜，只是安慰她。

“那就好。”

她和張國祥對視一眼，笑笑。

綠皮火車擁擠，還好他們買到了卧鋪票，不用那麽辛苦坐一夜。

羅雲睡在最下邊，翻來翻去睡不着，外邊是哐哐的聲音，耳邊是呼嚕聲，就連鞋臭味都很清晰。

微弱的光照在腳邊，她向上看了一眼，輕聲問：“國祥，睡了嗎？”

“沒有。”張國祥翻身側躺，“別想那麽多，就當是出來游玩一番。”

她輕笑出聲，“嗯，你快睡吧。”

…

下車後，羅雲頭暈的厲害，好一陣才緩過來。

他們先去了賓館把包放好，才雇了一輛車去唐家村。

幾年沒回來，變化不算大，就是進村的路變寬了，不過還沒鋪路。村裏有些人家，已經蓋上了新房，在老舊的瓦房旁，格外顯眼。

羅雲一排排看過去，竟然還記得是誰家。她在心裏笑笑，不愧是住了十幾年的地方，記憶尤深。

早前跟李玲說過她要回來，遂以，人早就在門口等着了。

“李玲。”羅雲激動招招手，要不是張國祥拉着，她都要跑過去了。

“羅雲。”

兩人擁抱在一起，李玲看了一眼她身旁，問：“這是…”

“我老公，張國祥。”

簡單介紹後，李玲便帶着幾人回去。

“小孩長得真快，你看，苗苗都這麽高了。”

羅雲瞅了一眼，颔首，“對，李英在家嗎？她早就念叨了。”

“在家，剛才還要跟出來，被我媽拉着幹活呢！”

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周嬸家門口。一點都沒變，還是老樣子。

李英從屋內跑出來，一下到了他們跟前，笑嘻嘻的，“姑姑。”

喊完看了她身後一眼，對苗苗招手，“苗苗，好久不見。”

“英姐姐。”苗苗趕緊把自己的包拉開，“我給你帶了禮物，看看。”

兩個孩子這麽長時間沒見，居然一點都不陌生，關系好的和以前一樣。牽着手就去了屋內，看苗苗帶的東西了。

周嬸的白發多了很多，身體也沒以前麻利。見着的一刻，羅雲才覺得自己回來的真是時候，晚個幾年，或許見不到一些人。

在周嬸家吃過晚飯，羅雲便和李玲出去走走。張國祥則跟在苗苗身後，讓一個孩子帶着他到處亂逛。

她先去了方嫂家，方嫂的病好了很好，能認人。孩子她也見到了，安靜乖巧得很，只是心裏還有隔閡，但畢竟是自己的爸媽，早晚會融入。

聽說收養他的那家，原先沒有兒子，收養了他之後，又生了一個兒子，他的日子難過很多，不是打就是罵，還是現在回來了。

…

李玲和她并排走着，低着頭，緩緩道：“知道錢德才現在在哪嗎？”

“在哪？”

李玲看向前方破敗的房屋，道：“帶着他孫子乞讨去了，他年齡大幹不了活，那個旺旺也沒什麽用，這不，沒飯吃，只好去讨飯了。”

她笑笑沒說話，兩人路過房子時，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李玲對她說了很多，雖然她沒問，但她就是知道羅雲心裏的想法。

前兩年，孫浩文幫王雪華還清了欠債，結果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轉頭又去賭，還把孫浩文一起帶去，這下好了，母子兩現在都欠了一屁股債，家都不敢回。

聽說，孫浩文被打的腿斷了，看都看不好，以後是個跛子。他和那個寡婦也斷了，錢都被卷跑了，真是活該。

羅雲盯着眼前的魚塘，面色平靜。

“這魚塘方嫂家承包了，年底就能分魚。”

李玲看了眼她肚子，笑道：“不打算再生一個？”

“嗯。”她伸手摸了摸，忍不住歡喜，“苗苗明年能當姐姐。”

“哈哈。”李玲一拍手，“恭喜啊，走，再去轉轉。”

…

待了兩天，羅雲和張國祥就回了。

縣城車站旁，一個男子被人一腳踢倒，羅雲仔細看了兩眼，目光冷清。

“老婆，快點。”

“來了。”

火車向前行駛，窗外的風景轉眼即逝，她的心卻格外澎湃。

作者有話要說：

放個預收【炮灰養女覺醒後】求收藏，文案在下方。

喬月月命苦，生下來就被親爸媽送人，養父母也是個狠心的，養了一天就把她扔給了外公帶，一直到成年才回養父母家。

眼瞅着她長大，能賺錢了，親媽也找來了，兩家一拍即合，給她找了個婆家。

為的是要一千塊錢給自己的兒子娶媳婦，婚後她們還不滿足，使足了勁吸她的血。

需要錢找她，需要幫忙找她，生病要伺候了還找她，只要有好處的時候不找她。

喬月月越過越艱辛，丈夫也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和她離了婚，而她疾病纏身，最終倒在了生産車間。

死後親媽和養母還不放過她，瓜分了她的賠償金，日子紅紅火火。

而她孤墳一座。

喬月月睜眼，回到了婚後的第一年。丈夫手裏正拿着兩百塊錢。

“錢不給她們，我們自己留着。”

“你想和我離婚嗎？”

剛喘口氣的趙之華撓頭，懷疑昨天她摔到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