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折,“這是鎮國公的辭呈。”
齊景帝看了看遞上來的奏折,陳詞激烈,感人肺腑,洋洋灑灑三萬字,皆表自己多麽多麽勞苦功高,對陛下之心可昭日月雲雲,望陛下應允更是寫了不下十遍,紙張皺皺巴巴,上面依稀印着可疑的淚跡。齊景帝嘴角微微抽搐,輕咳一聲,“鎮國公已年邁,念其于大齊之功,朕特封其為鎮北公,爵位世襲,綿及子孫。”大齊開國百年,也不過五位公侯享此殊榮,由此可見皇帝對鎮北公十分垂愛。朝臣皆沉浸于對鎮北公的豔羨與嫉妒中,齊景帝目光柔和,微微笑着。
“彥書,替本王将行軍地形圖拿來。”微暗的燈光裏,映出臉龐完美的線條,柔和的聲線略帶着沙啞。
“殿下,您已經三天三夜未睡了,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都吃不消了。”彥書拿着地圖,無奈地勸道。
“我不能睡,自她死的那一日,我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靜。如今兩軍僵持不下,我軍人數雖多,但也比不過匈奴十萬鐵騎之猛。明日就是大戰之期,軍中部署還有些欠缺。她用命來守護的城池,我不能讓它出絲毫之差。”太子沉郁的聲音夾雜着隐痛,又帶着堅毅,依舊埋在軍書裏沒有擡頭。
彥書嘆了口氣,取來大裘披在太子身上,“燕将軍若知道殿下如此不愛惜自己,也會不安心的。”
“彥書,你若累了,就先下去吧。不用擔心本王。”太子柔聲吩咐道。
“殿下不睡,彥書怎能先休息。殿下看多久,彥書便陪着殿下多久。”彥書雖清秀瘦小,但眼神異常堅定。
太子聽此,緩緩擡頭,露出絕盛之容,眉宇間有了一絲欣慰,“好,彥書,你與本王共同守護這座城池。”
硝煙
兩軍交戰,勝在士氣。
如今匈奴鐵騎已在半月前一戰折損大半,援兵尚要一月之後才能趕來。而太子從靖南山調來三十萬大軍禦敵,交戰地點又是國境之內,情勢看似占盡先機,但匈奴以好戰著稱,以少勝多的戰役不計其數,況且這次派來的又是號稱無堅不摧的匈奴鐵騎。如果這仗真的那麽好打,大齊也不會折損七萬将士。
三月前,匈奴兵悄聲無息渡過兩國交界淮水,連攻三城,戍邊将士死傷無數,朝野大震,太子請纓出戰。直到沂城,半月不下,但城內存糧将盡,士氣已疲。眼看就要撐不住了,沂城守将燕瑰雪孤身一人領數百步兵于沂山擺陣迎戰匈奴鐵騎,破匈奴兵萬數之多,但不幸的是,燕将軍将匈奴并引入包圍圈的同時,自己也犧牲了。
“大齊的太子殿下,沂城本将勢在必得,本将勸你還是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了,早早降了我王,免得太子殿下徒增傷亡啊!哈哈哈……”一大早,匈奴将領賀術堅領着騎兵在城外狂妄地叫陣。
“賀術将軍口氣不小,但本王向來不是什麽貪生怕死之輩,本王倒要看看是你匈奴的鐵騎勇猛,還是我大齊的将士厲害!”太子領着一隊騎兵緩緩步出,太子素來溫和的面容泛出凜冽的冷意,銀白的盔甲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
“大齊的兒郎們,匈奴人如此侮辱大齊,我們該不該給他們一個教訓?”太子的聲音清晰洪亮,清清楚楚地傳入每一個将士的耳中。“有多少人,因為戰争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有多少人,因為戰争遠離家鄉,三座城池,五萬百姓,七萬将士,都是因為這些匈奴人,奪我大齊城池,殺我大齊子民,狼子野心,妄圖一統中原。其心當誅。兒郎們,你們有沒有信心,與本王一起,殺盡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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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番話觸動了每一位将士的心,他們望着匈奴鐵騎,雙目赤紅,強烈的恨意翻湧而出,嘹亮雄壯的聲音響徹雲霄。
“願随太子殿下,殺盡匈奴人!”
“願随太子殿下,殺盡匈奴人!”
“願随太子殿下,殺盡匈奴人!”
洶湧的士氣高漲,沂城門前,十萬兒郎齊聲高喊,軍容之盛,連對方高大威猛的匈奴人都為之震懾。賀術堅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大齊的太子啊,本将确是小觑了。
兵刃交接,血濺山河。冰冷的刀劍泛着幽幽寒光,與鮮紅的血液交融在一起,兩軍厮殺聲連綿不絕,兵士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匈奴人,大齊人,橫屍滿地。
太子揮着長劍,森冷的容顏,迅猛的身姿,斬殺了一個又一個匈奴人,不斷有熱血濺到他的臉上,多的他已經分不清這血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手已經不是自己的,殺人殺的已經麻木了。但在漫天中,他的腦中只有一個畫面,那就是瑰雪死的那天,整個世界都是灰白的,他只記得,瑰雪倒在血泊中,遍身插着森森的箭羽,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是遺憾的,卻也是滿足的,她圍殺了匈奴的萬數騎兵,死得值,但是她遺憾,遺憾的是,她不能回來了,不能實現她對他的承諾了。她的手伸向天際,僵直地,眼神深遠,她保持着那樣的姿勢,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裏。太子二十二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這樣一刻,悔恨,無力,怨憤,抑或是傷至極致。他不願記得那天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将她入殓,那天,他抱着酒壇,守了一夜。殺戮已麻木了他的心,刀劍入肉的聲音,兵士的嚎叫聲,他什麽都聽不見,他只是在進行一場瘋狂的殺戮,瑰雪死的那一幕不斷重複在他的腦子裏,他只想着為她報仇,那樣潇灑明媚的女子,怎能就這樣化為枯骨,一個人深埋在冰冷的地下,永世的孤寂。
“殿下,你醒醒,這樣下去你會很危險!”一旁的彥書看到太子瘋魔的情景,心裏咯噔一跳,策馬趕來,急急地勸道。
見叫了幾聲太子仍是毫無反應,眼看着太子身後的匈奴兵器迎着寒氣襲來,彥書情急之下用手臂擋了一下,熟悉的身影近前,腥澀的味道入鼻,太子終于清醒過來,急切問道:“彥書,你沒事吧?”“沒……”彥書剛要回答,就見一方寒光刺來,彥書側身迎上,兵器入骨,長劍抽出,人已倒在了地上,太子大恸,“彥書!”太子猛一出手,将方才那人刺到在地。“彥書,你怎麽樣了?”将彥書扶起,腹部的血不斷噴湧而出,似是怎麽也流不完。
彥書聲音虛弱,向來有神采的眼睛也慢慢阖上,“殿下……珍重,彥書……不能陪你了。”
自四歲起,彥書就被父皇挑來做太子侍讀,如今已經跟在他身邊十八年了,彥書雖然與他同歲,但心性率真,兩人一見如故,相處甚歡,他看待彥書就像弟弟一樣,彥書也視他為兄長。現在只剩下冰冷的屍體,再也看不見他歡快的笑容,看不見,聽不見,一切都只是回憶。太子緩緩站起,沒人能看清他此時的表情,他的背脊異常挺直,匈奴人,殺我所親,毀我至愛,今我大齊太子聶華亭,與匈奴死仇,不死不休!那一方銀白的身影,沖入戰場,揚劍長嘯,“殺——”
聲名
景帝十二年,距沂城一役,已經過去三月,那一戰中,大齊太子聶華亭身先士卒,大破匈奴十萬鐵騎。至此,大齊太子之名威震四海,大齊素來受匈奴牽制,此戰太子領兵破陣,收複失城,又破匈奴十城,致匈奴死傷慘重,遠退漠北,送來降書,願舉國為內臣,年年進貢。至于太子私調三十萬大軍至沂城一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也無人再提起。如今大齊太子聲名顯赫,連一貫看之不郁的左相都噤了聲。齊景帝大悅,允太子入內閣議事,将三萬齊軍交予太子。由此,太子聶華亭之名舉世無匹。
“從前的太子殿下還猶有溫煦,但現在太子殿下臉上就沒露過一絲笑容,東宮的宮婢們膽戰心驚的。前兩日,綠娥還找我訴苦呢,就因為一盞茶沒砌好罰了三天勞役,老天保佑,可千萬別把我調到東宮去。。”
“誰說不是呢,自從沂城回來,太子殿下渾身都陰測測的,誰還敢接近他啊,吓都吓死了。”
禦花園兩人竊竊私語,旁邊猶立着兩把……額,掉了毛的掃帚。
“幹什麽呢?不幹活,想偷懶啊!”掌事姑姑一嗓子嚎走兩個嚼舌頭的宮婢。
左相府邸
“太子如今雷霆之勢,剛回來便收攏人心,仗着立了大功,将朝中一幹元老都拉到東宮一派,相爺,您可得想想辦法啊,不能讓東宮繼續坐大,不然等太子繼位我們必讨不到好處。”下首的人面露憂色,又急躁。
“急什麽?不過是個未成氣候的毛孩子,老夫官海沉浮這麽多年,還未見有人能從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