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青年壯志,一展宏圖之時,所謂治國,齊家,當以社稷為重。選妃言之過早,不宜操之過急,慢慢來嘛。”
“太子剛從戰場回來,必定還不适應,東宮宮婢甚多,太子若不想選妃,也不是什麽大事。”
就這樣,這場風波在群臣一番說和以及皇帝的推之任之中漸漸平息,可表面上是平息了,宮中暗流卻永遠不會停止。自那日後,大齊皆知他們神武的太子殿下心儀已亡的燕将軍,為了娶她,連太子之位都不要了,這般癡情兒郎,情深不悔,遂成一段佳話,天下女子更是奉之為夫婿标榜。
憶往
冬日的夜晚萬籁俱靜,只餘寒風飒飒之聲。天上唯有幾顆依稀閃爍的星子,一輪朗月高挂天際,給這寂靜的夜染上了幾分愁思。
聶華亭立于鏡湖水邊,任寒風蕭瑟而起,眉宇間愁結不散,天地蒼茫,紅顏枯骨,歲月幾經積澱,饒是鐵打的人也禁不住這樣連番打擊。
他記得那日偷偷溜到将營外,手裏擇了幾枝野花,天曉得這等傻得冒泡的行徑他都多少年沒做過了,今日就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年讨得心儀的少女的歡心那般小心翼翼。
沒等踏入帳內,就被那人發現了,她一臉好笑的看着聶華亭手裏的花,“我沒看錯吧,我們一貫奉行君子作風的太子殿下怎麽如今心智倒退了呢?不但摧殘了幾朵嬌花,還要将它們送到我這個不通風雅的粗人這裏,這可是我今年見到過最好笑的事了。”
那人笑得肆意,毫不拘泥,端着一副大氣铿锵的容顏,身着一副淡紫長衣,外着狐裘披肩,久居戰場的氣度不自意地流瀉出,那般恣意風流,不同于他見過的任何女子。
聶華亭看着手裏幾支單薄的紫花,聲音是一如既往地溫和,只是透着一絲不自在,“我聽汀墨說你平日裏最喜看這些花花草草,今日上山看到了幾朵,便想着摘過來給你看看。”
“你是被汀墨那小丫頭騙了吧?我可從來沒有看過什麽花啊草的,我燕瑰雪一介粗莽之人,資質鄙陋,我怕它們看了我被我吓到了。”燕瑰雪爽朗地拍了拍聶華亭的瘦弱的肩膀,不拘小節,“我說你這個太子當得還真是自在,我們這些人沙場拼死拼活地殺敵,您還有心思賞花。我看你這身子骨甚弱,得了,我領你去瞧瞧咱們大齊真正的男子漢。”不由分說地推着聶華亭前往校場。
兩人相處絲毫無君臣之分,如摯友般談笑風生。
看着校場赤身相搏,渾汗如雨,呼喝聲起的漢子們,燕瑰雪臉上露出得色,“怎麽樣?我營裏這些兵士是不是十分健壯勇猛?”瞅了瞅聶華亭單薄的身子,一臉嫌棄道:“太子您好歹是山珍海味地将養着,怎麽一點肉也不見長呢。這樣下去,怎麽統禦三軍,號令将士?”
“在下不才,資質驽鈍,還望将軍指點一二。”聶華亭嘴角噙着一抹笑,風度翩翩,不愠不火。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眼中是如水的寵溺。
燕瑰雪倒也不推辭,大手一揮,“既然太子擡舉在下,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太子殿下您身材太差,從今日起,你便跟着隊伍一天三遍地跑個十來圈,一個月下來準保您體壯如牛!”
饒是定力極好,聶華亭也不禁抽了抽嘴角,望着揮槍灑汗的諸兵士,只得嘆息。此後,燕瑰雪以考驗成果為名親自監督,太子神奇般地堅持了下來,還重了幾斤,事後,燕瑰雪滿意地看着眼前身姿如竹,高大挺拔,面容俊逸的青年,“終于不用成天被那些長舌兵将說本将成天帶着個小白臉了!”微微朗風之下,一月任勞任怨,盡心盡力,無一句怨言的青年瞬間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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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波漾,斑駁的樹影投射在湖水上,映出湖上之人孤寂凄清的淡影,他與燕瑰雪,相識三年,卻結成莫逆,相見恨晚。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奇特的女子,即使前方艱難險阻,困難重重,也絲毫不放棄,絕地重生。即使舉世贊譽,也神态淡然,風姿不改。
戰場上,敵軍強盛,她指揮從容,及至險地,也不肯退一步。軍營裏,嬉笑怒罵,真實自然,重情重義。這樣的女子,窮盡一生也再見不得。
不知何時,他漸漸被她吸引,不由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身為太子,他于深宮之中,寂寞安然,父皇的要求,他盡力做到最好。臣子的建議,他也虛心接受。百姓的言論,他向來注重非常。他過了十幾年被條條框框束縛的歲月,從來沒有擁有一個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他笑,是為父皇的贊賞,朝臣的肯定,百姓的愛戴。他悲,是為萬民的哀痛,朝堂的動蕩,皇帝的斥責。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當那人以一種不可逆轉的姿态闖進他的生命裏,他陷進去了,落到了一種無法自拔的境地,他的生命,翻天覆地,從此,她笑,他笑。她痛,他痛。
所以,當她吐出“我承天之恩,擢而為将。救萬民于水火,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哪怕有一天我殒身疆場,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之語時。心就像是被千百只利劍穿得刺骨冰寒,原來,他們都是同一種人,即使白日笑的狷狂張揚,夜裏也是孤身一人對燈孤老,即使人家合家而樂,也被排遣在外黯然銷魂。
心裏有了強烈的共鳴,他以為,他已足夠了解她,卻是從來沒懂過她。在其位,謀其職,誰也不可豁免,一個人的身上有多少榮光,便就有多少暗夜長嘆。
情深
那一日,一名将士慌慌張張地跑來,“将軍,敵軍已經攻來了,我們怎麽辦?”燕瑰雪蹙着眉,喝道,“慌什麽?我不是還在這裏,外面什麽情況?”她細心擦着一方铠甲,神情專注。那将士也似乎被這沉着的氣氛感染,高聲回道,“回禀将軍,匈奴率五萬大軍攻城,如今已至沂山腳下。将營外軍心四散,骁騎營八百将士願誓死追随将軍,謹遵将軍谕令。”
燕瑰雪放下铠甲,眉目淩冽,殺伐之氣盡現,“好,本将定不負諸位将士之心。”
“符意,務必保護好太子殿下。他生,你生。他死,你死。”高臺之上,燕瑰雪身着猩紅戰甲,泛着凜冽的殺意,沉聲吩咐。
“大齊立國百年,從來沒有被一北方小國欺壓至此,你們都是大齊的子民,你們忍心看着山河将破,民不聊生,我大齊歲歲進貢仰他人鼻息而活嗎?”風起,燕瑰雪朗聲高喝,氣勢烈烈,誓有不死不破之勢。
八百将士齊聲應道:“願與将軍一同,踏破漠北!”八百将士呼聲震天,士氣高昂,如千軍萬馬般襲來。
臺上女子眉峰淩厲,一襲戰甲于風中獵獵作響,帶着久浸疆場,指點江山的氣勢。在将士心目中,這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将軍是神一般的存在,十年血戰,沙場磨砺出來的默契已融入骨血,在這城破之際,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信任她,他們相信只有她能帶着他們走向勝利與光明。
高臺之上的女子眼神渺遠,一抹蕭瑟的身影漸漸映入眼簾。“你要走了麽?”那人容色依舊,像詢問着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只是掩不住深深的哀愁。
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衣,像天生貼合一般,襯得容光之盛,舉世無雙。潔白如斯的少年卻偏偏愁思深繞,她突然嘆了口氣,不像她以往的作風,似是很累了。淩厲的眉峰也染上了一縷無可奈何,“三年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只比我高這麽多。”她拿手比了比,仰了仰頭,“如今,你已經長得這麽高了啊。也好,能撐得起這個國家了。我也……”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都聽不清了。她很少露出這樣的一面,很脆弱,讓人心疼。
看着這一幕,聶華亭忽然說不出什麽來,明明是滿腹的話想要對她說,可是見到這樣的她,就是連多說一句也不忍心。故人楊柳依依,遠山蒼翠,“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相識三載,他最渴望能與她一起戰場聯手禦敵。他鼓起勇氣,終于說出了他最想說的話。她一口否決,帶着不容置喙的強勢,“不行!你作為大齊的太子,身上肩負着天下蒼生的重任,不能冒險。還有,別擔心我。十年浴血,大大小小的戰場我不知上了多少回,你在這好好的,等我回來。京城西坡埋的那幾壇好酒我可是饞了好久,等我凱旋歸來,你我一起把酒言歡,一醉方休!”言語間,她又恢複了那個豪氣幹雲的女将軍。
大概是她眼中神采太盛,他也不禁笑了起